第33章
简听以不好让每天为自己准备早餐的妈妈失望为由，成功拒绝了江晨关于日后送早餐的提议。
她太清楚了，只要自己说了“好”，江晨就会真的每天给她送早餐、甚至早餐也许都不会重样。
朋友之间的交往莫名向着简听不能预计的方向发展。
江晨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之前从来没有交往过类似的朋友，好到她竟不知友情是这副模样。
他们的友情起于自然交集，原本应是轻松自在的。但是简听越来越感觉到压力和负担，她猜测江晨与自己的相处也未必是惬意的。
那个经常脸红害羞的女孩，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时常感到紧张吧？
然而另一方面。在周一送出的日本料理收到简听的认可信息后，江晨继续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她打算以后每周都送一次刺身小卷给简听。
就像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一般。
如今对于江晨来说，只要是简听的一个点头、一次说“好”，她就会有无穷的动力坚持做一件事情。
……
……
简听在11班的同桌是文科班的稀有动物。
所谓稀有动物，就是难得在文科楼出现的、性别为“男”的学生。
文科一个班近80人，数量颇为庞大的量体。
这是因为北城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文科班历来不会超出4个。
因而不论学习文科的学生总数是多少人，都会被平均分配进入4个班。
就总人数而言，其实文科班和理科班学生人数相去不远，然而性别占比却相差甚远。
一个总数80加的文科班，男生人数却没有超出10人。“阴盛阳衰”来形容北一的文科班并不为过也。
简听的同桌，除了是文科班的稀有动物外，还是一位心思比较细腻的稀有动物。
也许是爱好历史的因素影响了男生的内在，同桌看起来就是一副书卷气。
课间也不会与男同学们出班打会儿篮球，反而经常看见他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地看课外书籍，因而11班的班主任很放心他与尖子生简听同桌。除了历史学科上可以与简听互相交流，在其他方面也不会打扰到11班的“希望之星”，再好不过。
同桌没有计算过第几次听到了陈灿同学对简听说“这是江给你的礼物”，他愈来愈疑惑。
数月同桌与简听相处，他看得出来，在男生中颇受追捧和欢迎的简听并不喜欢收到追求者的礼物，绝大多数的处理方式都是退回不收。对方硬是留下的，简听能够分享的东西都会分享给大家，至于信件之类的东西，从来没见她拆过，似乎只有这个“江”送的礼物是例外。
他忍耐了数月终于拗不过好奇心问出了口，
“江是？你喜欢的人么？”
“啊？”
正在全神贯注于数学难题，简听完全料想不到男同桌一开口就提了这么个惊悚问题。
“什么我喜欢的人？”
“我看他总是送你礼物，几乎每天都有。而且，你好像会收下他的东西，我就很好奇。”
“不！不是的。她是我的朋友。”
简听急忙解释道。
“朋友？对你这么好的朋友？’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这句话还是可信的同桌，我如果不是喜欢一个女生，应该不会对她这么好。”
男同桌语重心长地提醒简听。
“她不是男生。”
“女生？”
男同桌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
“我有时候有些搞不懂你们女孩子。为什么交个朋友弄得像在追求对方似的，你这个女生朋友简直快成为24孝男朋友了。”
“她只是……只是……”
难为简听想了半天也没能给江晨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可信的解释。
“话说，女生就不能喜欢你了么？同性之爱不可以么？”
……
……
男同桌无意间开了个玩笑，然而简听闻言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而这个念头也从未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
此刻，简听的思绪齐飞，无数回忆再次进入脑海之中重新审慎……
若是把江晨换做任一一个男同学，那么她的所作所为都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是同一个解释。
但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简听就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友情是这个样子的么？
简听不禁陷入了深思……
之前交过的那么多女生朋友，他们对自己是这个样子的么？
他们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那么害羞那么容易脸红？
他们……
他们会对自己这么好么？
江晨今天送来的小玩意儿是只钥匙扣。
迪士尼的米奇钥匙扣，略带亮钻，很是闪耀。
简听匆忙收进了背包，并没有拆开使用。
夜晚，又是一同回家。
简听不经意地朝身边人的自行车车篮里一瞥，竟然看到了与对方送给自己同款的钥匙扣。
她吞下了满腹震惊，只得装作若无无事。
……
……
新一周。
周一中午，陈灿又交接了刺身及寿司小卷给简听。
同样的品牌包装盒，必定也是同样的购买路途。
此前，简听站在教室外的走廊扶着栏杆守候了一段时间。
她看到了江晨。
看到了将单车骑得飞快的江晨……
也看到了吃着简单面包、笑嘻嘻与陈灿交接打包盒的江晨……
又一天。
今天江晨送的是一件底色为纯白的短袖T恤。
这是某品牌的联名款，简听认得出。
然而第二天碰到江晨的时候，就发现对方身上也有一件同款短T……
晚上，又是一起回家。
在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几名身着同款校服的同学骑着车逐渐接近简听和江晨。
“大大？”
对方不确定的开口引得江晨猛然回头，原来是她初中的好友们。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往这边走？”
清楚了解江晨家所在位置的好友不免疑惑。
“我……就在这边啊……”
遇到了解事情真相的好友，说出口的话都变得无比心虚。
江晨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遇到了熟人，自己的谎言就要不攻自破了。她极力想挽回局面。
“你家搬家了么？怎么没告诉我们？那我们改天一起去你新家玩。”
“哦……好……”
说了一个谎，接下来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说前一个谎。
这段过程中，简听一直没有说话，而江晨的余光都显得战战兢兢起来。
简听似乎没有看自己？
如果她没有疑惑，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度过这一关了呢？
只是谎称同路……
就算简听知道了真相应该也没什么吧？
人行横道的绿灯亮起，江晨故意等朋友们先行离开才踩着脚踏板起步。
奇怪的是简听似乎未曾注意到亮起的绿灯，她一语不发跟着江晨在原地等待。
“呃……”
江晨看到简听直视而来的目光，不知为何，她突然能感受到目光背后多了些淡漠，她害怕极了。
“初中毕业……我家搬家了。他们是我初中的好朋友，所以还不知道。嘿嘿……主要是上了高中以后就没时间邀请他们去我的新家玩……”
话语间夹杂的笑声都显得十分心虚。
简听现在心情很难言说……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如何维持正常的心态……
突然的情绪爆发似的冲进她的脑海，她甚至不想再去面对江晨……
“嗯。”
听到简听浅淡的回复，江晨误以为侥幸逃过了一劫。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挨过去了。
……
……
回到了家，简听第一次无法专注在学业上。
摊开的习题册空放在桌面上，握在手心里的笔也久久未能落下。
她忍不住去想一个可能，却又因为那个可能本身而感到无比惊慌、失措。
颓生出的无力空留给她一个人感受。
恐惧、害怕、迷茫、担心、困扰……
简听没能控制好他们，她失眠了……
……
……
江晨觉得自己偶尔会很像一个小学生，幼稚的小男生。
得到糖的时候就想要扬起手来告诉世界，得意地告诉别人“我有，你没有”。
她以为高中生的自己足够成熟，但是面对简听的时候，面对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她总是有想要得意的心情。
当然，必须是低调地嘚瑟。
简听不会喜欢高调吧？
之前送出的钥匙扣和T恤，其实都藏了她的这种心思。
如果她和简听用同一款钥匙扣、穿同一款衣服，那么总会被学校里的其他同学看到，总会有有心人注意。
那么，他们也会知道，简听和我的关系。
或许会羡慕吧？
简听和我关系很好……
江晨都不知道自己的盲目自信是从何而来。
她并非盲目自信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尚未走进简听的内心，充其量只是初初的朋友，最多是好朋友。
但是，她还是想得意一小回、炫耀一小下。
即使是蒙骗自己一回也好，片刻的满足就能使她开心。
江晨一直在期待简听能够换上同款钥匙扣、穿上同款T恤。
虽然这两天还没有，但是总会有的吧？
至少简听收下了……
若是过几天还没有，那也许是她不怎么喜欢自己挑的款式，我就再挑新的给她……
这些天晚上放学，江晨也故意等在教室里，直到学校里多半学生离开了学校，她才和林雪去车棚提车。
她就是喜欢有个人在车棚附近等待着自己，而且无比欢喜于那个人是简听。
只要想到是她，想到对方在等着自己，她就觉得开心。
……
……
今天晚上，江晨再次故意等在班上，林雪也一如既往地陪着对方。
“你有没有觉得简听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林雪适当提醒江晨。
这几天他们在车棚遇到简听，简听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不似平常有着笑意，即使是礼貌的微笑看起来也少了几分真诚。简听明显在烦恼些什么，反常得不像平日的她。
“有么？”
江晨咳了咳，
“其实我也觉得她最近两天有点儿不对劲……之前我们回家她会说不少话，这两天基本都是我在找话题聊天。”
江晨都要尴尬症犯了……
“你待会儿可以问问她。我总觉得……算了……也许是我多想了。”
林雪有种直觉，简听的反常是因为江晨，莫名奇怪的直觉。
“嗯，好。”
江晨总算提起书包打算去车棚了。
今天的简听依旧在同一位置等着江晨。
江晨强忍住开心，强装镇定地打招呼，
“嗨！”
一反常态的是，简听没有回复江晨也没有看向她。
江晨心里顿时紧张万分：
难道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
简听这是怎么了？
她急忙跑进车棚打开车锁、快速骑出车棚，刚骑到下坡处，眼睁睁地看着简听坐上了单车车座。
江晨刚要骑近简听身后的时候，简听突然回头对她说到，
“我先走了！”
简听骑着车飞快地离开了，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对方的眼睛……
江晨委屈得不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往哪儿去。
“赶快跟过去啊，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林雪提醒江晨才忽然反应过来，骑起车朝简听追去。
……
……
骑行在前方的人显然感觉到了后方的追逐，对方再次加快了速度，丝毫没有减速停车的意思……
后方的人也锲而不舍，一直快速跟上……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路，而平日回家十几分钟的路程也在7分钟内结束。
眼见着简听进了星桥小区的大门，江晨只得默默停下。
她不能再跟了。
一路上，她没有开口喊她的名字。
她似乎知道，自己再无法让对方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