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凤于飞

  屋子中充斥着一股暧昧而旖旎的气息,情之所钟, 心亦为之而动。楚昭的双眼中眸光朦胧, 她凑近了宁玉瑶的脸, 轻轻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同于当时的戏谑, 也不同于被偷吻时的忐忑和茫然。眼前是澄明的, 她知道自己将要做些什么。

  在寂静的深夜中,偷偷亲吻一口便如同偷腥了的猫一般窃喜, 现在更是头晕目眩,迷离间心神恍若登入飘飘然的仙界。宁玉瑶双手环着楚昭的脖子, 在胡乱毫无章法的吻中, 体验着前所未有的快意。

  嘴角的银丝牵出了一条淫靡的线,在片刻分离后, 楚昭又凑上了宁玉瑶的唇。食髓知味,此时的她只想沉浸在这等美妙中。

  忽然间,一道笃笃的敲门中惊醒了如堕梦境中的两人。好梦被嘈杂的敲门声惊破, 楚昭拉下了脸,满是不悦和愁闷。宁玉瑶弯着眸子轻笑了一声, 她伸手擦了擦楚昭唇角沾染的脂粉, 低声嗔道:“咱们还没有成亲呢,急什么?”

  “可是这——”任谁被打断了这种事情都不会痛快吧?敲门声虽然停了, 可是外头徘徊的脚步声犹为清晰。楚昭在宁玉瑶的催促下,整理了散乱的衣襟,拉着脸出去开门。一见到楚旭那张充满了好奇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探头探脑的人一推, 没好气地问道:“你做什么呢?府中有客人,不去迎接,来我这儿捣什么乱?”

  “阿昭你气什么?”楚旭从自家的妹妹面上瞧出了浓郁的不满,心中更是好奇。白日里两人窝在房中做甚么?就算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被打断也不至于如此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楚旭只能暂时将它抛到了脑后去。用手捂着唇,清了清嗓子道,“秦国公府上来的客人嘛,重要的已经走了,但是有一人指明说要见你和公主。”

  楚昭蹙了蹙眉,问道:“是谁?”

  楚旭道:“你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特意过来通知一趟。

  “好了我知道了,大哥你可以走了。”楚昭留下了这句话,砰地一声甩上门了。楚旭往后急闪,摸了摸鼻子,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摇了摇头离去。

  若是别人还可任性地说一声不见,但是秦异人便不一样了,当初在悬崖下多亏他援手,才能够捡回一条命。楚昭和宁玉瑶收拾好衣襟,便朝着会客堂中快步走去。

  “秦公子。”瞧见了堂中发丝如雪的年轻男人,楚昭挑了挑眉,说不诧异绝对是假话。以她对秦异人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愿意离开那片桃花林,更别说是入京来了。

  秦异人一转头就瞧见了楚昭与宁玉瑶,敛住了神情中的惊诧,他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楚昭开口道:“你这次怎么肯出桃花林了?来将军府寻我是有什么要事么?”

  秦异人眉头一拧,叹了一口气道:“不算什么大事情,是兰陵请我出来的。”

  楚昭挑眉道:“为了秦仪?”现在看来,秦异人与秦国公府多多少少有点儿关系。

  秦异人一颔首,直言不讳道:“是。”

  楚昭又问道:“你和国公府——”

  秦异人神情如愁云惨淡,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应道:“秦府的旁支,不被承认的怪物。”他的生身父亲楚西河,乃是如今秦国公的胞弟。他的母亲是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再加之他一出生就有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小小年纪便满头白发。他幼年曾在秦国公府上生活了一阵子,那时候只有萧兰陵愿意同他说话,与他做朋友。

  见秦异人神情黯然,楚昭便不在这件事情上细问,心中暗叹了一声,她又道:“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秦异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应道:“你的伤如何了?”

  楚昭眨了眨眼,应道:“无碍。”

  秦异人点了点头:“这便好。”自从隐居在桃花林中,他便很少与人往来。不善言辞,脾气阴晴不定,被人称为“怪医”,眼下见到了楚昭,国公府上的人要求他说得话,仍旧是梗在了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宁玉瑶看出了秦异人的异状,她扯了扯楚昭的袖子,向前走了一步,问道:“是与秦国公府上的人一道来的?因为昨日的刺客之事?他们让你来瞧瞧楚昭的伤?同时也辨明此事与国公府无关?”

  秦异人瞥了宁玉瑶一眼,点头道:“是。”

  宁玉瑶应道:“但是我以为此事你们应该直接去太子府上阐明,这件事情中,楚昭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是将军府上决定不插手此事。”

  回到了京中的秦异人,仍旧有几分局促不安,他低声应道:“我明白了。”半晌后,又道,“还有一件事情。”

  宁玉瑶问道:“什么事?”

  秦异人眸光闪了闪,应道:“听说圣上龙体微恙,不知是什么病症?”

  宁玉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知。”虽说秦异人对她们有救命的恩情,但是她仍旧无法全然相信这个人,尤其是知晓了他的身份,听他主动询问起宫中消息时。这是他生为医者的仁心?亦或是秦国公府上的人驱使?纵然是知晓秦异人的能为,宁玉瑶也不敢轻易地放他入宫为父皇诊脉。更别说,此时的她根本见不到天子。

  秦异人舒了一口气道:“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直接到秦府来找我吧。”

  楚昭讶异地问道:“你不回桃花林去?”

  秦异人苦笑一声道:“要是能够回去就好了。”一旦踏出了桃花林就别想着抽身而去了,他拒绝不了萧兰陵的请求,更加不能眼睁睁看着秦仪去死,他只能够回到秦国公府,回归自己的身份。

  “那好,你自己小心吧。”楚昭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也不知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秦异人离开后,宁玉瑶才开口道:“关于此事,清者自清,秦国公府上是不是太急着辩解了些?”

  楚昭应道:“因为秦仪的事情,他们得罪了太子。怕刺客一事,再度加深了坏印象吧。”

  宁玉瑶点点头道:“有这种可能,但是也有可能,刺客就是秦国公府上的人派出来的,他们想要皇嫂的命!”

  “秦国公府上这么急,那是因为出现了一些不利于他们的证据。”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了堂中,原来是楚晖出现了。说是不插手调查,但是也会从太子那儿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以做好应对之策。

  楚昭仍旧是认为秦国公派出刺客的可能性不大,她挑眉问道:“什么证据?”

  楚晖应道:“当时秦国公府上的人确实在附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有人见到那刺客进入了一个阁子,不多时,有人看见府上的二老爷从里面出来了。”顿了顿又笑道,“我才从太子那边出来,便见秦府的人过去了,怕真有什么是他们想要掩饰的。”

  宁玉瑶眸光一亮,开口道:“二哥的意思是,刺客就算不是他们派的,在暗地里他们也谋划着不能被旁人知晓的事情?”

  楚晖被宁玉瑶的这一声“二哥”唤得眼皮狠狠一跳,他扫了神情自若的楚昭一眼,这两人早已经习惯了那即将到来的新身份了?藏住了自己的心思,他开口道:“有很大的可能。不知道秦西河是与谁会面呢?”

  宁玉瑶哼了一声,应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用多想,得罪了太子,便只能寻求光王那边的援助。他们秦府的人,还真是——”

  楚晖微微一笑道:“公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忠心耿耿的老臣子也同样。”

  宁玉瑶神情一凛,周身顿时多了几分皇家的威严。楚昭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见宁玉瑶神情有异,赶忙瞪了楚晖一眼,道:“二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的差事都做完了么?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楚晖睨了眼护着公主的妹妹,叹了一口气道:“我去陪你二嫂说说话,过段时间就要开战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二哥,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楚昭跺了跺脚,这话还没说完呢,便见楚晖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宁玉瑶拧了拧眉道:“二嫂?”她记得楚家的公子都未成家呀。

  楚昭叹息了一声,将自家兄长与王彤云的事情一一说来。说者心酸,听者唏嘘。好半会儿,她们才从这种郁悒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楚昭扭头望着宁玉瑶,拧了拧眉道:“若是以后我们也不幸地遇到这种事情,你一定要等我啊!”

  宁玉瑶瞪了楚昭一眼,沉声道:“你胡说什么呢?不会有的。”父皇将她许婚给楚昭,那么她生是楚家人,死是楚家鬼,旁人再也无法入眼。“等到京中风波消散后,咱们继续南行吧,四处游历。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远胜于宫中做那笼中金丝雀。”

  楚昭轻轻一颔首道:“好。”

  *

  太子府中,才送走了楚家的二公子,又迎来了秦国公府上的人。宁珏听见下人送来的消息,便放下了修饰花枝的剪子,用帕子擦了擦手,朝着会客堂缓步走去。他的面色幽沉,如那看不透的夜色,没人能够瞧出他的心绪。

  杯中的茶水冒着氤氲的热气,而秦西岭端着茶杯的手则是在微微颤抖。他的指尖感觉到了杯上蔓延的烫意,却犹如一只明知火焰灼热却硬要碰触上去的飞蛾,始终将杯子紧紧握在手中。

  “太子到!”府中内侍尖利的嗓音响起,秦西岭心中一惊,险些打落了茶杯。他忙不迭地起身,朝着宁珏躬身请安,神情中满是惶恐不自安。

  宁珏向前一步,扶起了秦西岭,唇角含着一抹温润如春风的笑容,他温和地开口道:“秦国公不必多礼。”可越是如此,秦西岭越是难以自在。往后退了一步,竟屈膝跪在地上,颤声道:“老臣有罪!老臣教女无方!”

  宁珏赶紧将人给扶了起来,温声道:“秦国公这是哪里话?”顿了顿,又继续道,“秦国公这一趟是为了秦家的小姐来的吧?孤正想同秦国公商议此事。”

  秦西岭坐在梨花椅上,抬眸瞥了一眼宁珏,见他周身气度犹如天子少年时,要不是秦仪做出这等事情来,他秦国公府上怎么会需要作出选择?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坐直了身子,肃声道:“殿下,您请说。”

  “孤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宁珏温和地开口道,“秦小姐是国公府的嫡女,以她的身份地位何愁不能寻个好人家?嫁入太子府就算有侧妃之名,可也不是正妻,怕是会委屈了她。再者经历此事,坦白说,孤对秦小姐的印象有些坏了,她若进了太子府,日子定然不会像她想象得那么舒坦。这件事情,孤也有点责任,在此跟秦国公您说声抱歉。”

  秦西岭早就听自己的儿子个夫人说了太子的态度,他哪里敢相逼?如今话更是说得明明白白,他总不能舔着老脸也要将秦仪给塞到太子府中去。再者他今日也不是为了秦仪而来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秦西岭沉声道:“老臣明白了。”

  “秦国公您明白就好。”宁珏淡淡一笑,他啜了一口清茶,又抬眸凝视着秦西岭的面庞,淡淡地问道,“既然秦国公已经来了,有一件事情我倒是要听听您的想法。”

  秦西岭一惊,还以为宁珏要提起出了秦国公府就遇刺的事情,暗暗捏了一把汗,故作镇定道:“您请说。”

  宁珏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问道:“关于同晋国开战之事,您如何看?”

  秦西岭微微一愣,半晌后才答道:“天下安定已久,一旦开战,百姓们又将陷于战火之中。只是——”面上流露了一丝丝的为难,等瞧到宁珏那鼓励的神情,他才继续道,“只是宫内有消息传出,圣上似是想要开战。”

  “是啊。”宁珏感慨了一声道,“圣意难测。”就连他也看不清父皇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管几次入宫,都不能遇见父皇母后,还真是让人恼恨和急躁!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急匆匆地闯入了堂中,他越过了秦西岭,附在了宁珏的嘀咕了几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沓资料递交到宁珏手中。宁珏的神情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瞥了秦西岭一眼,半晌后神情才缓和了过来。他朝着那人摆了摆手,说了声“下去吧”,这才重新审视坐在下方的秦西岭。

  那似是无意间的一眼如冰霜一般寒冷,秦西岭顿时如置冰窟中。等到宁珏的神情重新变得温和,他也没从其中回过神来。

  “秦国公?”

  等到宁珏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秦西岭才恍然如梦中惊醒,并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方才那位是——”顿了顿又一惊,惨白着脸道,“老臣逾矩。”

  “无妨。”宁珏摆了摆手,状若无意地应声道,“是查刺客消息的人。”

  秦西岭眼皮子顿时一跳,佯装镇定地问道:“相关的人员都审问过了?有结果了么?”太子手中那一沓纸是证据?牵出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弟秦西河去会见一个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默许中,那人会不会与刺客有关。宁珏的视线仿佛能够看透人心。沉默的时间越长,秦西岭心中越是不安,甚至连眼皮子都剧烈跳动起来。

  许久之后,宁珏才微微一笑道:“有眉目了,这一沓纸上面记录的就是线索。相关的人员都留下了所知晓的讯息。”见秦西岭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他忽地改口道,“只不过这一切也不重要了,孤忽然间想明白了,刺客死了便好,至于其他的无关人与无关事,没必要追究。”说着,宁珏就命手下的人端来火盆,当着秦西岭的面,将这一沓纸都扔入了火中。“秦国公以为孤的做法对不对?”

  汗水顺着额头流淌,秦西岭的心中大起大落。他不相信太子一点儿都不知道其中的内容,这个做法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暗示了一条生路么?他起身拱了拱手,一颗漂浮的心也终于落定,高声道:“太子宽厚,实乃苍生之福。”

  这日,秦西岭在太子府中待到日落后才离开。

第60章 凤于飞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公主又逃婚了全文最新+番外章节

正文卷

公主又逃婚了全文最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