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受伤
苗宛彤不知去哪儿寻殷岘,最后奔着百魂宗宗门而去。
这一路上有无数的人来扰她的去路, 每个人都冲着她未曾见过的五灵谱而来。单宗义背后做了些什么动作不言而喻, 但姜云被困, 她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掉头跟单宗义多加理论。只好将手中的刀握紧, 狠着心刀刀挥下都是死手, 自己也没讨到便宜,拖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 拎着一把鲜血染就的刀。
好几次她往树下一倒,眼皮一掀险些就晕过去。
有两次刀剑迎面, 她眼前一黑未曾来得及躲, 肋下受剑险些没能挺过去,轻功不能用, 一提气肋下就狠狠地疼,她咬着牙给自己上药,疼得冷汗直往下掉。一心又惦念着姜云和两个孩子, 即便她自己都清楚若真的落于殷岘手中,姜云怕会没命的。
但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况且她不信以姜云的聪慧会活不下去。当初在袁秀秀的手中她也替姜云捏了一把汗,不过姜云自己不也想办法逃出来了吗?
她愣是憋着一口气, 杵着自己的刀一路向着百魂宗而去。
等她一把长刀杀到宗门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冲着出门相迎的殷岘啐了一口,忽尔觉得心情竟是有些畅快。
“阿云呢?”
殷岘用一张面具遮盖了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冷笑了一声:“我便说你会来,那小贱蹄子还跟我怼。”
苗宛彤不知该庆幸姜云还活着,还是该心疼姜云在殷岘的手上受了苦。殷岘冷着一张脸,从铁铸的面具后面看向苗宛彤,见她一身的伤,好些地方都没有仔细处理,以至还在往外渗血。
这拼死拼活不要命的架势,啧啧。
只见苗宛彤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要什么,我跟你换阿云。”
“你知道我要什么?”
苗宛彤忍着没恼,但额上青筋暴起,她咬着牙道:“先让我见她,她平安,我就将五灵谱给你。”
殷岘却先怒了起来,他一招挖心手而至,苗宛彤只将眼睛弯了弯,却没了力气,只将剑一扔,任殷岘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我会带着五灵谱来见殷宗主吗?我又不傻。”
殷岘冲着她就是一巴掌,苗宛彤整个人一偏,吐出一大口和血的唾沫。
“阿云平安,我便将五灵谱交给宗主。”
殷岘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手下人道:“给我抓起来。”
迅速上来两人绑了苗宛彤的手,苗宛彤动也不动,任由他们将自己五花大绑地带着跟在了殷岘的身后。
殷岘带着苗宛彤往地下室走,苗宛彤四下一打量便先蹙起了眉心,而后等姜云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苗宛彤的身上血液翻涌,想将殷岘千刀万剐。
姜云被吊着手挂在水池之上,膝盖及以下全浸在泛绿的水池之中,脸上有明显被殴打的痕迹,被绑的手臂有一截露在空气里,上面有鞭痕,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竟是触目惊心。
听到有人来,姜云抬起头来看向苗宛彤,她弯了弯眼睛,扯了扯嘴角,疼得她皱起了眉尖。
苗宛彤心头俱震,胳膊一缩,以一种不可能的姿势从绳子中挣脱出来,以封神指为刀直劈殷岘。
殷岘倒也不慌,身形一避,躲过了苗宛彤的攻势:“怎么,想反悔啊?”
话音一落,就见姜云突然往下落,整个人全都落进了水池中,她扑了两下呛咳得停不下来,然后又突然被拉高吊了起来,身上的伤痕在浸过水后四周开始泛红,而后变紫,鞭痕突然裂开,刚长好的嫩肉被生生撕扯开似的,露出了腥红的肉,血水慢慢往下流。姜云咬着牙,眼睛都红了一大圈,愣是没哭没叫。
苗宛彤吓傻了,侧头恶狠狠地看了殷岘一眼,不敢再动。
“孩子呢?”
“放心,都活着呢。”裴松裴枢被推了上来,两人被推得往地上一扑,浑身上下也是伤,裴枢咬了咬牙没吱声,裴松见到苗宛彤竟还扯着嘴笑了笑。
笑得苗宛彤整颗心都碎了。
“俞子安呢?”
殷岘笑起来:“你一个五灵谱,要救几个人?”说完殷岘又恶毒地补了一句,“那废物功力没几层,留着做什么?倒不如下去陪着他那老师父。”
苗宛彤气得整个人都在抖,她闭了闭眼,指着姜云:“你放她下来,我将五灵谱给你。”
“信不过你。”
“带人出来,五灵谱不在我身上,但外面有人接应我。你若不信,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苗宛彤说完转身就走,姜云的模样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回荡。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她突然睁开了眼,快步向外走。
殷岘拖着人出来,一把将姜云推至了一旁,裴枢忙蹭过去看了看姜云的伤势。
殷岘一掌悬于姜云的上方,然后挑着眉头问:“东西呢?”
“东西拿出来!”苗宛彤一吼,树上突然冲着一本书册。
聂君看向颜采:“她怎知咱们一直跟着,还知道咱们手中拿着五灵谱?”
颜采没回聂君,只凝神看着下面纠缠的两人。
殷岘见五灵谱出现,眼睛一亮,身下顿起,伸直了手去拿。苗宛彤迅速拿过了自己的刀,蹂身而上,一刀下劈!
殷岘没想到苗宛彤还坠于自己身后,他避无所避地后撤,苗宛彤一刀劈斜,却紧咬着殷岘不松,她将刀上提,另一手接过了刀,落下来的书册正好落在自己的手中,握刀的手也不闲,横斩而去。
殷岘眼见着五灵谱又落回苗宛彤的手中,挖心手立刻冲前一抓,不顾刀风,一爪掐住了苗宛彤的脖颈。苗宛彤本就在恼怒的边缘,她将书册向着殷岘砸去,而后一刀接踵而至,斜下劈至了殷岘的左肩。
殷岘吃痛,快速收手后退。
苗宛彤却不管不顾,如今她想要的不是单宗义坑自己的那本五灵谱,而是殷岘的性命。身上虽然挂着伤,可苗宛彤如今像是将这些置身事外。她提气而上,身形极快,好似一阵无影的风,将毕生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这快如风,来去无影的功夫让坐在枝头偷看的两师兄妹个个都微张着嘴,特别是颜采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他在心头想了想,若苗宛彤身上未曾挂伤,就这诡谲的身手,自己前些日子拐她回去,能否就会得手。
直到看到苗宛彤的身形如同鬼魅,他才发现自己许不是苗宛彤的对手,他当时赢在了苗宛彤的身体不济。
苗宛彤先是以破空门虚晃,转而身影不见,避过了殷岘突如其来的一掌,掌风碰石,霎时树裂石飞,颜采和聂君避之而下,两人皱着眉心看着那处于刀剑中心的两人。
只一瞬!
苗宛彤用了三清诀,使的却是一招无形刀,无形无影,却让对方无所遁形!千刀而聚,化为一刀劈斩而下,殷岘退无所退,这一刀斩了他的左臂。
破空一声惨叫。
“啊!”
“师父。”裴松怔怔地看着被溅了一脸血的苗宛彤,他往前爬了两步,却见苗宛彤如死神而降,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殷岘。
殷岘笑起来,然后站起来。
“你还嫩了点儿。”殷岘顿然炸起,起身落于苗宛彤的身后,苗宛彤精疲力竭想要迅速转身,却晚了一步,殷岘掌风化作密集风云,苗宛彤脸色一变。
刀未及时出手,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后背。
“不!”
“师父!”
姜云爬起来,却见苗宛彤回过头来,脸色青白一片。
冥蛊。
“不……”姜云跌坐于坐,只能看见苗宛彤的一双眼睛。
苗宛彤觉得四肢无力,想杀了殷岘,只有杀了殷岘,姜云和两个孩子才有活路。
杀了殷岘。
可是她没了力气,她提不起刀。
殷岘却在此时收了手,她拉起苗宛彤,看了眼苗宛彤脸上尘土和血水糊做一团的脸,刚刚那眉眼俊俏的小姑娘模样,此刻已看不出分毫的容颜,他却一把拉住了苗宛彤的长发,簪子顺势而落,长发在风中摇曳。殷岘一把揪起她,哑着声音问:“你要是死了,那个姓姜的姑娘可怎么办啊,原也还有几分姿色,你当初带她看老子的活春宫,今儿倒不如也给你演一出啊?”
苗宛彤低吼一声,四肢在剧痛之下又揉作了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她一把摸到地上的簪子,冲着殷岘露在面具外的眼睛而去。殷岘对她有所防备,一掌而下,先是卸了苗宛彤手上的力道,一把操起落下来的簪子,啧啧两声。
他看了眼那支簪子,木制的,廉价,又没甚美感。
在众人眼皮下,殷岘站了起来,一脚踩向了苗宛彤的胸口,脚在她的胸口碾,眼里全是狠毒。
裴松快速上前,一把操起了斩魂向着殷岘砍过去,殷岘手一挥,便见裴松如落石飞了出去,姜云脚下吃力,身子向前挪了挪,一把接住了裴松。却见裴松哭着吐出一口血来,声音咽得没了调。
只能叫一声“师父”。
苗宛彤见胸口巨震,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却见殷岘踩着她又半蹲了下来:“舍不得死啊,还是舍不得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啊?”说罢殷岘将五灵谱拿在苗宛彤的面前抖了抖,“说你苗家没有不是?怎么这就出现了?”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没命了。”殷岘抬起脚,然后又迅速一脚踩下,踩断了苗宛彤的右手手腕,然后轻笑一声,又踩断了苗宛彤的左手手腕,“你这辈子,没功夫了,活着,什么也没有。”
待到殷岘退后,姜云掏出药,却始终无法上前,她半身泡在那毒药水里,伤到了筋骨脉络。刚从药水里面出来,她还没能恢复到可以行走的状态、
殷岘此时邪笑着将内力一凝,一掌拍至了苗宛彤的天灵盖上。
苗宛彤的脸色开始变成铁青,此时她与其他落入殷岘手中的高手一般,整个人开始抽搐,身形开始变枯。
裴松吓得大哭,吼了一声“师父”。姜云愣住,眼泪簌簌往下落。
颜采没动,聂君也未动。
另一方一个声音轻轻扬起:“救她。”
突然一把剑又快又狠,众人还未回神时,那剑横穿殷岘的掌心而过。五灵谱顿时而落,殷岘不死心,跟着往下落着去抓。
颜采举刀四劈,五灵谱瞬间化为飞絮。
殷岘的嗓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抓着破碎的书册开始癫狂地拼凑,白纸,白纸!
白纸!
再见字时他眼睛一亮,拼出四个字来。
“破而后立。”
他怔然,一枪而至,横穿胸膛。
“单宗义,好……好……”
那被拼凑起来的几个字随风扬了起来,苗宛彤闭上眼睛,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她想笑,却没了力气。
单宗义骗了天下人,四个字,要了千万人的命根子。
破而后立。
她想骂他,破你娘的鬼。
却听到姜云在哭,她动了动,想翻身看看姜云,她还有话没跟姜云说呢,那些想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话。
“不,不,不要死。”姜云身上的伤口全都裂开了在往外流血,她却踉跄地上前抱起了苗宛彤,她抖着手握住了苗宛彤的手腕,“不要死,还要去看烟花的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呢?”
“师父。”裴松拉住了苗宛彤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裴枢反倒静静地看着,抽出了苗宛彤手中的刀,刀刀砍向殷岘,原本就面目全非,如今快被分尸。
姜云从自己的兜里掏药,药瓶磕磕绊绊落下来,她又抖着手去拿,费力拧开时眼泪先糊了眼,她喃喃着“不要死”,好似嘴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手上的药洒在苗宛彤的伤口上,苗宛彤连动也未动。
痛到极点了,苗宛彤已经体味不到其他的疼了。
只是身上的功力被殷岘那阴毒的法子抽得七七八八,虽然还剩一两层,可不足以让她再支起身子来为姜云和两个孩子撑起半片能遮风避雨的天空了。她两只手断了,胸口被踩得粉碎,好似肋骨也断了两根,四肢无力,爬不起来了。
“不会死的,不会的。”姜云喃喃,一把扶起了苗宛彤,擦拭着苗宛彤脸上的伤,露出苗宛彤原本清清秀秀的脸来,眼睛下的那颗痣懒洋洋地挂着,苗宛彤也垂着眼,懒洋洋地,连眼皮也不想掀。
“阿云,别管我了……”她连咳都咳不出来了,和着的血水又咽不下去,一直往外流,好似停不下来一般,吓得姜云的眼泪也簌簌而下。
“我们回去,我们回小木屋,师父可以救你,不会死的。”
“不,不准死。”
“往回走,谁也找不到……”姜云哭得哑了,哑得只剩下了呜咽。
苗宛彤不想告诉姜云,说她废了。
说她站不起来了。
只好艰难地抿了一个笑意,随后,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