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只为你

  鼎沸的人声忽而静止,继而更加鼎沸。人群中,喝彩、喝倒彩的都有,“这不是顾将军嘛?!当今圣上面前一顶一的大红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手?非来这种烟柳之地?!”“都说顾将军改邪归正,好几年不入青楼,怎又旧疾复萌?!”“这位顾侯爷真正的财源,可不是那点俸禄。他外公留给他的资财才富可敌国呢,说不定人家甩出一千两,就当扔江里似的,未必是图这姑娘美貌呢!”

  明兰一见是顾廷烨,立觉一丝尴尬,“我们快走吧”,元若应了。

  可顾廷烨缓缓起身,“妈妈,这姑娘我买下了,便是我来定。”

  他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仪,众人自动噤声,“我将这姑娘的初夜,送给方才起身的那位青袄俊俏小兄弟。”

  众人的目光皆聚在方欲逃走的明兰身上。明兰一脸诧异,并不觉中彩,倒觉一块巨大的冰雹砸晕脑袋。元若忍不住在旁边偷笑,明兰一见他偷笑,立马来了气,粗着嗓子道:“既送给我了,便是我做主,我让给我哥哥”,说着指了指元若。

  这次轮到元若懵了,他掐明兰一把,轻声道:“你疯啦?!”

  明兰这才觉事态不妙,是啊,这不是给自己树情敌嘛,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方才只想报复元若的那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罢了。

  众人散尽,顾廷烨、元若、明兰三人独被留下,与那妈妈和花魁面面相觑。

  “到底谁来结这段善缘啊?”妈妈笑吟吟问。

  三人互指,一派混乱。妈妈笑得花枝乱颤,“还真是长见识了,历年只见大家你争我抢,头破血流,却不曾想还有互相推诿的,你们让花魁多伤心,还当自己多招人嫌呢?!”说罢,用手绢掩嘴笑个不停。

  顾廷烨不想再同她扯皮,“莫论初夜不初夜了,方才出的赌资,够不够替她赎身?”

  “够倒是够,只是……”妈妈拖腔拉调。

  “够了,就没有只是”,顾廷烨拉过那姑娘便走,“我们谁同这姑娘结缘,便与妈妈无关了。”

  走出青楼,顾廷烨笑道:“快一年未见,实在没想到,再见,竟是此情此景”,一见明兰那一身奇怪装扮,顾廷烨忍不住笑了。

  元若也笑,只明兰笑不出,“一年未见,顾二叔还是个事儿精,你抢你的美人归,把我拖下水干嘛。”

  “这位采薇姑娘卖身葬父,不得已自卖青楼。若是寻常花魁,我也不愿掺合,可是逼良为娼,那可不行”,顾廷烨一叹,“可我如今的身份,若买下花魁,不知朝中大臣该怎样弹劾我呢。所以,原没敢出手。你说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一群嫖客间,一眼就瞅见你盛小六自作聪明、女扮男装、人五人六地在那同姑娘谈笑,你说我不整你整谁?!”

  明兰白他一眼,看向采薇,又不觉忧戚重重,“你虽将人家救了出来,可她一个姑娘家,日后如何谋生呢?”

  顾廷烨朗笑,“我方才给朋友捎话,让他在自家府上给她谋个差事做。”

  元若拜道:“顾二叔侠肝义胆,英雄救美,佩服佩服。”

  顾廷烨简单回了一个揖,便笑望明兰,“小六儿,你心可真大,带元若来这种地方,不怕他学坏?!”

  “能学多坏”,明兰一笑,“还能比二叔更坏?!”三人便笑哈哈散了。

  尚不近午,明兰正懒懒绣花,刚下朝回来的元若风风火火进门。明兰正高兴他今日下朝这样早,准备迎出去,却听他高喊:“娘子,来了,真来了,春游去啦!”

  明兰脸一红,忙掩住他嘴,低声道:“你疯啦?大白天,这么多人,说什么春游啊?!”

  “不是,我说的是真正的春游,春天来了,已经走到郊外了。我们去踏青”,元若一脸星辉。

  明兰脸更红了,掩着脸快哭了,自己方才……

  “不是,那你方才想的春游是?”元若因问。

  “我才没想呢”,明兰转身跑进屋子。

  元若笑着在她身后追问,“你想的该不会是……”

  “你闭嘴”,明兰狠狠将枕头掷向他。

  “没事,我也想,等……”,元若接住枕头,更乐了。

  “啊”,明兰捂着耳朵飞奔出门。

  两人愈往郊区行,春意愈明显。倒春寒依旧凌厉,元若袖间掩着手炉,又捏来明兰的手腕,为她御寒。

  元若不由道:“王大诗人在《凉州词》中有言‘春风不度玉门关’,依我看哪,岂止是玉门关呢,这城里所有的宅门府院,它都不肯入呢。春日,就是偏爱乡间,在这打转够了,才进城呢。”

  “还真是呢”,明兰也说:“我说每年春日怎么那样短呢,每每才初春,便暮春,看来是被乡野给扣下来了。”

  初春,尚已盛放的只有迎春。可一处断桥外,一株杏树也已缀满了花苞,仿佛明日便能盛开。

  “你看这花苞”,元若高兴道:“总让我想起书院里的你。学堂上,我偷偷看你,你总不看我。有时,我觉得你在看我,猛一回头,你又回过头了,我也就不确定你看的是不是我。你总那么隐隐约约的,似这花苞一样。转眼几年,你都为我盛放如春了”,元若得意地笑。

  “哪个为你盛放如春了?!”明兰从鼻间哼出一气,逗得元若更乐了。

  山里野菜也冒了头,元若同明兰匆匆采撷。天虽微寒,明兰为元若轻拭额间薄汗,“够了,我们可吃不完。”

  “采回去,做个春盘,明日我同你回去送给岳丈、岳母大人”,元若笑道:“让他们尝口鲜。”

  “上月不是回过了么”,明兰心不在焉。

  “离得这样近,就要月月去探他们”,元若用沾了春泥的手指点明兰额头,“他们将你养这样大,就是为了让你专门伺候公婆,他二老倒享不得一点膝下之乐?”

  “可是……”,明兰还想说什么,却被元若打断,“若说不是,你看母亲大人,她也不尽善完美,可我们做子女的呢,也有过失不是?岳丈岳母大人,一定同母亲大人一样有苦衷,你便既往不咎吧?!”

  明兰笑了点点头,继续帮元若采野菜。

  又过了三日,城中仍不见春日迹象。一大早,元若便喜道:“今日不上朝,我们春游去!三日前去郊外,杏花还含苞未开呢,今晨听进府送柴的樵户说,杏花已经开了呢。几位诗友也有雅兴一聚,你可愿陪我一道去郊外长亭?”

  “我不去了”,明兰涩涩一笑,“我一个妇人家,混在一群吟诗作赋的大老爷们中间,总不那么合适。”

  “那你便作为新夫人露一次面,以后你不愿意去便不去”,元若宽慰一笑,“以后我也少去。”

  “那不成”,明兰最怕他因自己荒废了昔日交游,忙道:“我去。”

  还是那些旧友,七八人。可只有两位带了夫人,一是元若,一是梁晗。

  明兰虽不愿见墨兰,可究竟是姐妹,不愿让外人见笑话,于是随意扯出一道笑便不再理她。可墨兰那两双眼却如同钉在明兰脸上,阴沉沉的。

  有诗友打趣,“元若与梁六,如今可是亲上加亲呢。你们说说,盛家四朵花,他两人便合计抢去一半,这公平嘛!”又有人说:“那快让人家姐妹单独叙旧,我们老爷们另觅佳处。”

  “大可不必”,墨兰挑着眉毛,阴阳怪调,“我见这妹妹,还不如见各位兄台多呢。家妹自小孤僻,躲着人走,不愿与人亲近。如今回娘家,恐怕也是提前打探好我回门的日子,特意避开呢。”

  “若总遇不上,那也只能说四姐回门次数太少”,元若冷冷道:“否则,我家娘子便是天算,还能次次算中?”

  墨兰吃了一肚子气,可一见元若,她又怼不回去。安分好一阵,又不甘心,又朝明兰发话,“笨鸟先飞的道理,妹妹记得这样牢啊。当年在学堂,你就总被学究留下补课,如今还是如此好学,都补课补到这荒郊野外来了,当真感人呢。”

  “好在补得回来”,明兰不紧不慢,笑吟吟道:“诗词上的欠缺,永远来得及补。只可惜,口上不积德,心中没有德之人,永远都没有机会回娘胎重造咯!”

  明兰一番话这样刻薄,元若却不气,忍着笑偷偷勾她手指,以示鼓励。

  “你说谁呢?!”墨兰一指明兰。

  “原本无所指”,明兰依旧云淡风轻,“只是有人急了,便是迫不及待要自领咯?!”

  “盛明兰,你这个……”,墨兰还没说出口,便被梁晗拉住了,“都别吵了,妇人就是多事,下次都别带来了。”

  韦公子刚吟诗一首,众人喝彩,气氛一度融洽。墨兰终于在一团怒火中心生一计,“如此佳句,不誊下,岂不辜负诗意?!我家妹妹啊,虽然读书不中用,但唯独写得一手好字。不妨你们且吟着,六妹妹帮诸位记录在册可好?”

  明兰对诗词学问都颇为精通,并不亚于墨兰,之前在学院不过为了藏拙。可她的字,却是真的丑。这元若也知道。

  明兰刚欲拒绝,已有人递来笔,她不得不接。

  元若呵着手道:“可真冷啊”,转头问明兰,“娘子,你手冷不冷?”

  明兰不解,元若挤了眼,明兰立马懂了,点了点头。元若走到她身后,“我握你的手来写,帮你挡寒风。这风,哪该女儿家受啊。”

  夫妻两人的手握到一处,身子也贴在一处,一笔一划誊下春日最美诗句。字迹也变成了元若遒劲与秀美并存的好字。

  可再美的诗句,也不及两人此时的心情。同在一处的,又岂止二人的手呢,两人的心更是突突跳在一起,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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