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一日恩爱长

  次日清晨,元若早早候在盛府门口,以为明兰会出门走亲戚,可等了半天都没有。赏钱打听数位家丁,才知道,明兰一大早便收拾行囊带小桃去了渡口,似要去姨姥姥家住些时日。

  这狠心丫头。他心中骂着,飞似的去盛府马厩偷了马,往渡口飞驰而去。

  他气喘吁吁下马,却见舫船已行至一里之外。

  渡口只一叶破旧的小木舟,桨已断了。他明知这多年弃用之舟许会漏水,可他顾不得那么多。破船断桨,他拼命划行。仍旧追不上。

  明兰同小桃正赏江景,小桃指着后方嬉笑道:“那不是小公爷么?!”

  明兰一回头,心中又来气,头也不回进了船舱。

  小桃却饶有兴致地看起龟兔赛跑的把戏。小公爷好似落得越来越远。

  忽而,小桃急急入舱,“不好了,小姐,小木舟好似沉了。”

  明兰忙起身,令船家掉头。小桃在旁打趣:“小姐,您可不能再回头了。”

  明兰见船家往回开,才答:“便是个赶路的不相识的,你能见死不救?”

  小木舟右侧一个小孔,元若原没注意,可船越划越沉,待他反应过来,小舟已漫了快一半。他要追上明兰,不能放她走。他想都没想,便跃入刺骨冰凉的江水,奋力向前游去。

  舫船已返程,明兰眼见小舟完全沉没,却不见元若身影,急得直跺脚。细看半天,才发现那弄潮儿在向她们靠近。一时,她心中恨意与心疼交织。他这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混着冰碴的江中游了不到一里地,元若便全身麻木,失了知觉,速度也缓下来,随波逐流。他在心底苦笑,自己还能活着见到明兰吗?只觉连意识都结了冰。却迷迷糊糊听明兰喊:“快上来!”

  他煞白一笑,看着向他伸来的,世上最可爱的那只手,用尽全力,却怎么也触不上。

  半天搭上,他倒来劲了,打着哆嗦说:“我不上。你不告诉我……为何生气,我……不上。”

  明兰和小桃用力拽半天,他仍纹丝不动。“你先上船再说”,明兰急道。

  “你先说”,元若牙齿不住打架。

  “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们还是算了吧”,明兰悲上心头。

  “哪样的事情?”

  “你自己知道”,明兰又气又羞,“我哪里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元若也急了。

  明兰心知这样的问答,出不来什么, “你上船,我告诉你。否则,你就带着这个疑问喂鱼去吧。”

  元若这才一手抓住明兰,一手抓住小桃,用力腾上船。

  冷死了。明兰将他搀至里舱,找来她与小桃的氅衣给他裹上。又塞了几个暖炉。元若的头发滴着水,挂着冰渣,连睫毛上都晶晶莹莹,披红戴绿地在那瑟瑟发抖。小桃笑道:“没想到小公爷穿桃红色也好看”,明兰也跟着笑。元若可怜巴巴地望着明兰,静待她解开谜团,好知晓自己究竟做错哪里。

  明兰见他脸色微微回润,又气起来。元若试探地问:“我到底做了哪样的事?”

  明兰羞得满脸通红,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用手在空中比划一方帕子,元若却看得愈发糊涂。

  明兰见他一脸无辜,更气不打一处来,“待会船靠岸,你快走。既然已这般,你还是回去花好月圆、妻融子睦,好好过日子去吧。”

  “我过什么日子啊?”元若急道:“我要同你过日子啊。”

  小桃看不过去了,“小公爷,其实吧,我家小姐也不知究竟是何事。只是,当年宫中嬷嬷来府上教习时,同我们略提一二,好似就是,洞房花烛夜,如果新郎和新娘同床而眠,倾心交付,那么从此,两个人就变作一个人那样好了,谁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

  元若听得费解,细想明白了,哈哈大笑。笑眼望向明兰,“我同魏锦帛,可没变作一个人。我同谁,都没变作一个人啊。”

  “那……”明兰辩解道:“我可亲眼见了。”

  “你在哪儿见的呀?”元若诧问。

  “帕子”,明兰含含糊糊小声道,忙低下头含羞不语了。

  帕子?元若在脑中仔细检索,似乎明白一二。于是,他从那花红柳绿的一堆女装中钻出来,双手捧着明兰的肩,发丝还沥沥滴着冰水,望向明兰的眼睛,“那帕子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可我什么都没做过。你信我还是信那帕子?”

  明兰嘟着嘴,看他赤诚而热烈的眼眸,嘟囔道:“我信你。可是,我分明见……”

  元若忙握住她的手,发现自己手太冰,又松开了,“这事,我会查清楚。只是,你别气了,别走了。好不好?!”

  “我走不走,你都要回她身边”,明兰一叹,“我留在京中,也是伤心处。”

  元若允道:“不会很久的,我答应你。我看贺大夫的药挺有效,待上元节过了,如果锦帛身子再好些,能出门,能乘轿了,我便同她和离。”

  “那她以后怎么过?”

  “只要她好好养,没准以后真能好呢。以她的姿容与家世,还怕觅不得良配么?!”

  明兰欣慰一笑,又有些不放心,“那你真没对人家做那样的事?”

  “没有,没有,没有”,元若再三保证,“若真那样了,我再抛下她,同禽兽何异。”

  此时,船已靠岸。元若衣衫透湿。明兰找出自己一套裙装,笑着丢给他,“换上吧!”

  且不说尺码完全不合,怎么说,元若也不能一身袍裙招摇过市吧?!明兰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方哈哈大笑,向船家道:“老伯,麻烦借您一身衣服!”说着将一小锭银子递去。元若从那堆湿衣服间拿出另一锭银子递去,“麻烦再来一套您娘子的衣服,给我娘子穿。”

  “我的衣服又没湿”,明兰不解。元若只笑而不语。

  待船靠岸,元若与明兰皆换上朴素便装,元若给了船家一大锭银子,遣船家夫妇先归家,他租来这舫船,一日后归还。

  明兰见他撑篙而行,笑问:“怎么?你要送我们去姨姥姥家啊?!”

  “去什么姨姥姥家啊?待我们成婚了,明年我陪你一同去”,元若边划船,边道:“我们寻一村子,过一日农家生活。”

  小桃忙道:“那我下船了,不打搅你俩。”

  “那怎么成”,元若认真道:“小桃,你可得留下证明你家小姐的清白,我们只是去游历。你若不在,倒成私奔了。”

  明兰忽而羞红脸,连嗔带怒地白他一眼。

  至晌午,他们在一村落靠岸。拴稳船,三人上岸。村里散居几户,元若要去农家讨水喝。明兰揶揄他:“江中水多的是,你可真娇气啊。”

  元若微微一笑,只拉过明兰的手,“我只是想去看看农夫与农妇的生活。想同你也过那样的生活。”

  明兰便笑随他走。推开那架小篱笆,初融的雪让小院有些泥泞,鸡鸭快乐地奔走,在上面留下形状各异的爪纹。狗吠得卖力,吓得明兰裹足不前,元若忙将她护怀中。农夫出来一声呵斥,狗便立马趴下了。两人看得高兴,很想学会那农夫的声调,是不是以后朝谁唤,谁都听话。

  裹头巾的农妇笑着出门,迎她三人进屋。端来两碗水,农夫讪讪笑:“家里不常有客,所以,碗筷不够。你们仨,先两人喝,待会我再盛一回。”

  元若递给小桃一碗,另一碗,双手端给明兰,“你先喝,剩下的,我喝。”

  明兰有些难为情,“你喝吧,我同小桃喝一碗。”元若明白她心中顾忌,只好先饮。

  夫妇俩及家中四个孩儿正在吃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两个七八岁的女孩,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明兰再仔细一瞅,那妇人肚子又圆滚滚,显然这拥挤的小屋,又要添一口子了。她心底涌起一层薄薄的幸福,细细密密,不由望向元若。元若也正看她呢。两人在桌下,十指交叉,紧紧握住了手。

  那最小的娃娃,在喝一碗玉米糊糊。农妇在旁边一直促他净碗底,净碗底。可那娃娃脸都拱到碗底了,还是喝不干净。农妇只得边笑边怨:“这小败家子,可不知这一粒糊糊多金贵呢,姐姐哥哥都让给你呢。”

  说着拿起那碗递给老三舔一舔,再依次给老二、老大舔一舔。

  元若同明兰看得心酸。元若拿出一锭银子,递与农夫,“大叔,能给我盛一碗玉米糊吗?”

  农夫忙推辞,“一碗糊糊不值钱,公子不用给这么多。”元若执意,农夫连连致谢,然后端了满满一大碗过来。元若递给明兰,“天这样冷,你快喝了暖暖身子。”

  明兰饮了一半,要元若同小桃喝。他俩都不肯。明兰只好全饮完。元若却端起她放下的碗舔个干净,满眼柔情望着她,笑道:“以后啊,你吃不净的碗,我来帮你舔。”

  在农家暖炕的暖光下,明兰一张脸泛着羞红,笑得一朵花似的。

  人还没吃完呢,鸡鸭鹅便统统摇摆着身子进了屋,在明兰和元若脚下挤来挤去,将一身的雪水泥泞也都蹭两人身上。两人一点都不觉脏,倒被这些小生灵蹭痒得咯咯直笑。

  农家小院安静而幸福的午后时光。冬日天短,很快天边染金,已近暮色。夫妇二人挽留三人住下,可他们一看这一间房只一铺炕,他们一家六口纵横交错,蜷挤在一起,不忍叨扰,忙辞去。

  元若提议去船上睡一晚,明兰不肯,“既说了乡间游历一日,那便入乡随俗,不至返程,不返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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