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虎血斗染秋水

  戌时,顾廷烨硬闯齐国公府。三招五式,十数名家丁悉数被放倒。齐国公和郡主忙披了裘衣到中厅探看。顾廷烨黑着脸,红着眼,“叫齐衡出来!”

  郡主见他一脸煞气,有些怕,却强挣着胆子,“不知是何军机要事,要顾将军夜闯我国公府,还伤这许多家丁?!”

  顾廷烨不想废话,约摸方向直奔元若房间。元若正在偏厅搭他那小木板床,不曾想被顾廷烨进门一脚踢裂。他连一张残床都没得睡了。

  “顾二叔这是闹哪出呢?!”元若还不知何事,笑着问。

  顾廷烨一把提起元若的衣领,将他猛然撞至紫檀木柜,“齐衡,你这个伪君子。”

  元若感到背部传来断裂般的刺痛,只微微蹙了眉,用手扒开顾廷烨放在自己衣领的手。两人一时陷入角力之中,难分难解。

  顾廷烨目露火光,“从前你说尽天下锦绣话,哄骗明兰,如今却抱得美人归,将明兰丢弃一旁。”

  “原来你为这事而来啊”,元若放松一笑,手上也松了力,不再同顾廷烨掰扯,“这事,明兰是知道的,她同意的”。

  顾廷烨不待他说完,另一拳已狠狠击向元若脸颊,“明兰不同意又能怎样?哪次你丢下她,她不同意了?她是因为爱你,可你呢?你不配!”

  元若立时感到口中一股咸涩的血腥味。心中怒火也起了,不仅因为伤痛,更因顾廷烨侮辱他对明兰的感情。他用头颅向顾廷烨鼻部撞去。顾廷烨也见了红。

  元若愤道:“你这人,怎么从来不听人说呢。况且,无论如何,我同明兰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你管吧。”

  “我偏要管”,顾廷烨将头微微一偏,脖颈青筋迸出,目中聚了杀气,“今天,我便替明兰给你个交代。”

  自顾廷烨踢破床那一声,锦帛在内屋便挣扎起身。如今,已被青芸搀行至偏厅。她只穿了一身暖裘睡袍,此刻也顾不上体面与否了。她大声喘着气,“顾……将军,这事不怨……他……只是一场……交易”。

  她讲得断断续续,吞音又厉害,顾廷烨根本听不完全。况且他怒火攻心,也根本听不进去。因此,这会他已趁元若不备,用一只手掐住元若脖颈,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长剑。此时,先前被打倒的家丁们冲了进来。他也不回头,挥一挥剑风,低吼道:“都上来啊,正好将你们串一串。”

  郡主急得眼前昏黑,只喃喃道:“你们等什么,上啊,莫要怕了他。”第一个冲上的家丁,已被他挥剑划伤。只是他控制了力度,那人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皮外伤,可仍血透衣衫。其他家丁吓得腿都软了,再不敢上前。

  “齐衡,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一根手指,去送给明兰”,顾廷烨阴恻一笑。元若被他扼住脖颈,动弹困难,只能用膝盖劲顶顾廷烨下腹。顾廷烨忍住剧痛,丝毫不肯放松手上力道。

  “你……送……什么,明兰……都不要”,元若被扼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喉咙如同断了,可他偏要说,“她……只……爱……我。”

  顾廷烨忍无可忍,将手力加至最大,将元若整个人提起一半,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当然更加不能再同他说这刺耳刺心的话。他对准齐衡一只手,举起剑。他闭上眼睛,痛下决心,剑一落,脸上漫来点点滴滴热而黏的液体。

  他心中有些纳闷,他砍的只是他一只小指,为何会有这么多血。仿若他在战场上沐过的腥风血雨。他一睁眼,才看到一位满身是血的女子倒在他脚下。

  他慌乱丢下刀,退了几步。元若已被他扼得险些断气。顾廷烨松手,他才回过神,同样低头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锦帛。

  这只悬着最后一口气的病弱之体,是何时蹿过来的,无人知晓。在那关键一刻,她扑到顾廷烨剑下,护住了元若的手。顾廷烨的刀不偏不倚,砍了她半边背。

  “锦帛”,元若忙将她抱到怀中,用手掩住她汩汩而出的血口,豆大的泪珠从他眼中滚落,“你挺住”,此时他心乱如麻,可他此刻只能理智,如同洞房花烛夜救她那般,他向人群吼道:“郑嬷嬷呢?不是当过产婆吗?止血总会吧。”

  人群间纷纷递话,片刻便从后方拱出一位老妇,匆忙吩咐众人取材料,开始为锦帛止血。

  这次轮到齐衡扼住顾廷烨的脖颈,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我之后再同你算账”,然后一甩手冲出门外。他知道顾廷烨无论去何处,都会驭马而行。他那马又是万里挑一的快马,此刻一定拴在门口。他跨上骏马,向贺弘文府邸而奔。

  顾廷烨看着这血姑娘,有些惊怔。他这双手,杀过无数人,被血涤过不知多少遍。可是,此刻,他却慌了。可想及明兰,他又立马硬了心肠,不再同情眼前这无辜女子。待他听闻马嘶声,扔下剑冲出门,元若绝尘已远。

  片刻,元若便载贺弘文一同归来。郑嬷嬷料理得好,加上贺弘文赶到及时,血是止住了,命也未绝。可是两天两夜过去了,锦帛还未醒来。因元若再三挽留,贺弘文只好在国公府住下,随时照看锦帛。他同元若叹气,“若是旁人,伤了背,或许无大碍。可她原本就心肺皆伤。这伤可是透过背,又加到肺上了。加之失血过多,小公爷,还是节哀吧。”

  元若呆呆坐着,心中盈满内疚,一滴泪滑落脸庞。他不听贺弘文讲,只兀自喃喃道:“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同前几次一样。”

  次日清晨,锦帛终于缓缓张开双眼。她却觉身子轻飘飘,如同感受不到自己。元若坐在床侧枕臂而眠。锦帛挣扎了一刻钟,也没将身子挪动半分。她费力抬起手,触到了元若的发丝。

  元若张开满是血丝的眼,起身冲厅外喊,“贺大夫,她醒了!”

  锦帛却紧紧蹙了眉,她只是想触碰他一下。他却又跑了。

  先前服了一周贺弘文的药,锦帛身子稍微有了起色,如今又被顾廷烨一剑打回原形,甚而比从前更差,又开始了茫茫无际的连日昏睡。

  平宁郡主将元若叫到房中,斥道:“你娘子爱你若此,你还要想着那个盛明兰嘛?!”

  “锦帛她并不爱儿子”,元若驳道:“我同她,一开始便说好的,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谁也不爱谁。”

  郡主长叹一气,“你这死小子,为娘该说你什么呢。同盛明兰在一起,一套一套不是挺懂感情的嘛。怎么搁别的姑娘身上,又傻了?!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元若心中迟疑片刻,仍倔强道:“大婚那夜,儿子救了她一命。许是报恩吧。是恩,不是爱!”

  之后,锦帛每天醒转的时间,断断续续,加起来不过两个时辰。每当她醒了,身子哪里都动弹不得,只眼睛四处搜寻。每每,青芸便去唤元若。元若便无奈应允,过来看她一眼。只要他来,她无论多么无力多么痛,都会挤出笑容,经久不消。

  元若忽而有种不妙的直觉。这女子看他的目光怎么这般,枝枝蔓蔓,牵牵绕绕。该不会,她真的爱上了自己?从何时起?又怎么会呢?自己日日同她板着脸,笑容都没给过。真叫他心烦意乱,于是白日里,他总躲出去,让青芸去唤他时扑空。

  酉时,他还在书房苦读。青芸却不请自进,将几幅画放他案前。

  元若喜字画,便随意展开。笔触是稚嫩的,算不得上品,可勾描却足够细致用心,也不失为几副佳作。“你画的?”元若随口问。

  青芸低头,“我家小姐少时画的。”

  元若又低头细看,一副画着青梅竹马,稚童相嬉;一副是盛荫树影后一抹女子倩影;另一副是一块玉佩加一截湘妃斑竹……

  “这都什么意思啊?”元若不解。

  青芸娓娓道来。原来自六七岁时,锦帛初见元若便钟情于他。之后几次相见,她更意笃非他不嫁。后来,两家早结姻亲,可她身体日衰,渐渐不敢面对元若。每次齐国公一家来访,她只能偷偷躲在树后,瞻仰元若的音容笑貌。那副树影偷窥图,正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写照。至十四岁时,她的喘症恶化为哮症,她不想拖累元若,主动同父母提出毁弃婚约,不要嫁给元若。婚约一毁,她泣了三天三夜。那一块碧玉,正是元若,湘妃竹则是她。

  “怎会这样”元若愤而将画一扔,“她骗了我”,说着气冲冲闯入卧房,将沉睡中的锦帛摇醒,“你告诉我,你们家当初为何毁婚约?!”

  锦帛微微转着头颅,缓解来自胸腔的剧痛,支吾道:“我,不喜欢,你。”

  “你胡说”,元若怒目而向,“我倒希望你不喜欢。当初,我同你谈这桩交易,前提就是没有感情。没想到,你骗了我,你就是一个骗子。你对我觊觎良久不是吗?!你同京城那些浅薄的小姐有何区别,同沈玉瑶有何区别。不,你比她们更有心机,更阴险恶毒!”元若将愤怒发泄一空,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七八日未再来探她一眼。

  锦帛痛苦地阖上眼,泪水无声漫入枕间。她不知是心痛,还是肺痛,总之感觉身体最后一口气,也被人抽走了。就这样,死也也不成,活又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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