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车轮在淤泥里拼命转动着,终于在蜘蛛前腿距车窗不足三英寸时挨上了实地,随后汽车鸣出一声长笛,箭一般射进林影之中。

  乘坐了一会之后梵妮确定这的确是辆汽车,现在她正在树林中横冲直撞地穿行。好在不需要她做什么,汽车沿着一条它显然很熟悉的路线,机灵地左拐右拐,寻找最宽的豁口。

  梵妮死死把住能抓手的地方,脚也顶着前边吃上了力,还是数次被颠得倒在驾驶座上或者一头撞在窗户上,比她人还粗的树干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向后退去,顺带着捎上两块刮掉的后视镜。在树木中间比镇子里那些小巷还窄而且地面还崎岖不平的空隙中以比摩托车还快的速度飚汽车无异自杀,胆肥如梵妮也是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大概十来分钟后,树木渐渐稀疏,地面也逐渐平坦,估计快要到禁林外缘了。头不再时不时撞上车顶凹下来的部位,因为一直紧握而发麻的手也终于可以松松,梵妮喘了口气试探着开口:“汽车先生?”

  汽车没理她。

  “我不知道您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呃,我是说……总之很感谢您救了我,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比如……帮您找两块新的后视镜安上?”

  汽车短促地鸣笛两声,车头一晃,没怎么防备的梵妮再次亲上了窗玻璃。

  “哎哟!……不喜欢?那么帮您打扫一下……体内的卫生?”

  一番艰苦的协商工作,结果是梵妮打算尝试一下恢复车身掉漆的部分并把车顶重新弄平,在提到这两项的时候汽车猛地踩了自己的油门还鸣笛一声,梵妮在“很好”和“想死就试试”之间猜测了一会,决定理解为前者。

  汽车在离他们进禁林处不远的地方停住,门一开座位一翻,干脆地把梵妮扔进了南瓜地。

  “那么,我明天晚上到这附近来找你怎么样?”梵妮吐掉嘴里的土问。

  汽车鸣笛一声,油门一加掉头冲回了禁林。

  “……我就当成你同意啦。”梵妮嘀咕。

  从牙牙还没有回到海格小屋这点来看男生们和狗还在禁林里,梵妮坐在篱笆边等着,心说要是他们留在原地反而给蜘蛛吃了那可就搞笑了。

  这一夜过得太刺激,安静下来梵妮没一会就迷糊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吵醒了。睁眼时她只见牙牙呜呜叫着冲进了海格小屋,好像受了委屈找爸妈诉苦的小孩。

  “嗨?喘气的如果不是幽灵就请现身吧?”梵妮打了个呵欠。

  哈利凭空出现在小路上,他把背上双手贴裤缝双脚并紧的棍状罗恩放在地上,接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为了不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发现连魔杖也不敢点亮,背着“一根”和自己差不多重比自己还高的同学在林间摸索了这么远,他显然够呛。

  不过看梵妮那又是破口又是泥又是枝叶又是伤,比他和罗恩加起来还狼狈得多的样子,哈利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

  “幽灵可不会喘气。”哈利精疲力竭地嘀咕,“你能不能把罗恩……?”

  “行行。”梵妮走过去,“解咒是什么来着——石化解除!”

  罗恩脸上仍僵硬地保持着被石化时的惊恐表情,咒语解除后直挺挺地坐起来。过了两秒,他的表情松弛了一下,然后跳起来扑进南瓜地开始哗哗地呕吐。

  “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海格。”直到没什么可吐了,罗恩虚弱地干呕着说,“看看发生了什么吧,跟着蜘蛛,哼……”

  “是啊,你们真应该好好地抱怨一阵。”梵妮皱着眉擦擦额头,“既没想过怎么进去,也没想过怎么出来,甚至连面对蜘蛛时会发生什么都没想过,就这么跑进禁林,然后差点被嗜吃人肉的巨蜘蛛当了点心。相比起来我被两个不知好歹的男生害得坏了一件衣服和半条命可真是不值一提了。”

  罗恩脖子一梗就要反驳,但他张张嘴看了梵妮一眼又把嘴闭上了。梵妮额头上一道从左上一直划到右下的长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狰狞,流下的血垢结在眉毛上方,她此时的样子绝对配得起“死里逃生”四个字,就这么冲进城堡的话说有一群巨怪打进来都有人信。

  “海格大概认为蜘蛛们不会伤害他的朋友。”哈利打着圆场。

  “海格的问题就在这里!”罗恩找到了台阶和发泄点,猛捶着身边的南瓜,“他总以为怪物不像人们虚构的那么坏!看看他的下场吧,关在阿兹卡班的牢房里!”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把我们打发到那里面去有什么意义?我倒想知道,我们究竟得到了什么?”

  “至少知道了你们的大朋友是无辜的。”梵妮拢了拢肩上的一道大口,还好她总习惯在长袍里穿套麻瓜衣裤,否则非走光不可。

  她正专注地研究着那张像像水一样软、空气一样轻的织物,暗自感叹这真是杀人越货的极佳伴侣。

  罗恩响亮地哼了一声,显然他认为海格当初把阿拉戈克孵化出来就是个错误。

  “还有五十年前密室被打开时盥洗室里死了一个女孩,以及蜘蛛们对那怪物怕得要命……等等。”蜘蛛极度恐惧的怪物,这个属性好像有点熟。

  “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城堡去吧,再耽搁天都要亮了。”哈利对梵妮摆弄他父亲的宝物不太乐意。

  梵妮想想也对,就先把思绪放到了一边。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整理得能见人,且得花不少功夫呢。

  城堡越来越近,挤在隐形衣里的三人都放轻了脚步。

  “还要搭玛丽米妮的便车吗?”梵妮悄声问。

  俩男孩被故事的后半段吓着了,显得相当犹豫。

  “不过我估计她们不太乐意再带你们,要搭得做好心理准备。虽然不能真把学生怎么样,在费尔奇或者麦格卧室里把人扔出来还是能做到的。”梵妮补了一句。

  俩男孩立马齐齐摇头。

  “那你还带我们进去。”罗恩后怕地说。

  “一次没事,老是这样她们会烦。她们不怎么喜欢小孩。”

  “你不也是……”

  “准确地说是不喜欢吵闹的男孩,她们有一点噪音就会暴躁。事实上嘛……她们一辈子没结婚比较寂寞,我呢,想讨人喜欢还是有点儿优势的。”梵妮毫不脸红。

  “难怪你这么受欢迎。”罗恩嘀咕。

  “你以为值得我去讨喜欢的人很多吗?要是我想要谁喜欢我,还没有做不到的呢。”

  哈利和罗恩被如此理直气壮的大言不惭震得言语不能。

  与哈利和罗恩在二楼分手,梵妮挑了道费尔奇和皮皮鬼在这个点通常都不会来的楼梯走上去。路过那套熟悉的铠甲时,她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两个孩子一个拽一个拖后边跟着费尔奇呼哧呼哧喘气声的情景。

  对了,虽然这样就算是活过了今晚,明天可还难说。想想吧,一个格兰芬多,把斯内普的得意门生揍了一顿,要知道平时连做个有暴力倾向的动作在他那儿的处理都是从扣分二十禁闭一次起跳的。

  “陈酿醋栗酒。”

  收到正确的口令,糊涂波里斯雕像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梵妮闪进去,把门插好。

  这是梵妮第二次来这里,她想无论是来多少次,她都得感慨一句做个级长真是不错。

  一个点着蜡烛的豪华枝形吊灯给房间里投下温馨的柔光,每件东西都是用雪白的大理石做成的,包括中间那个陷入地面的浴池,它就像一个长方形的游泳池。浴池边上大约有一百个金色的龙头,每个龙头的把手上都镶着一块不同颜色的宝石。窗户上挂着雪白的亚麻窗帘,一大堆松软的毛巾挂在一个墙角。

  “对不起,梵妮小姐!”角落里一个尖细的声音惶恐地说。

  声音的主人有着长长的大耳朵、巨大的棕色眼睛和大番茄似的鼻子。

  “别这样,雅塔,继续你的工作吧。”梵妮忙拦住慌慌张张要离开的小精灵,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是我打扰了你。再说,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我也没办法到这里来。最近工作顺利吗?”

  家养小精灵有着为人类服务的天性,而对霍格沃茨的小精灵们来说,所有师生都是必须竭力使之满意的主人。它们平时绝不会让人在除了垃圾被扫净、炉火被点好之类的地方以外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其实最渴望来自人类的认可。收到梵妮礼貌的问候,雅塔热泪盈眶,结结巴巴地连连点头。

  此外,他们都是单纯得要命的家伙。梵妮溜进厨房吃“间餐”的时候打听到雅塔负责级长盥洗室的清扫,那之后三天她就让雅塔对她透露了进入盥洗室的口令。只是为了洗个澡半夜下到六楼有点麻烦,梵妮来了一次就懒得再来了,今天是特殊情况,用宿舍里的盥洗室肯定会把其他人弄醒的。

  拨弄了七八个水龙头把池子放满,梵妮站到池边的一个跳板上飞身入水,痛快地以标准的……狗刨式扑腾了几个来回。

  在孤儿院这种地方当然没处学蛙泳自由泳去,梵妮的游泳是在小镇边的河里练的。从前每年夏天她都会脱个精光跳下河和镇子里其他孩子各组阵营打水仗,河里有好几处漩涡,河底也并不平坦,梵妮在淹死之前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不沉下去。姿势磕碜点儿,游起来倒是挺快的。

  虽然梵妮并不介意,但待在人前显然与霍格沃兹小精灵的职业操守相悖,雅塔飞快地洗净补好了梵妮快变成破布片的长袍和运动装,然后啪地一声消失了。

  到底也累得够呛了,游了一会儿梵妮接了点浴液草草把头发弄干净,趴在池边发呆。

  要是我想要谁喜欢我,还没有做不到的呢。梵妮有点自嘲地笑笑。罗恩说得对,要是她真知道让别人喜欢自己的办法,就不会这么不受欢迎了。她并不是没努力过让自己人缘变好,只是她从没学会过如何与人相处,伤人的话总在她脑子反应过来前脱口而出,周围的女生谈论的那些关于男生的话题乃至巫师圈子里的各种八卦她从来也插不上嘴。

  这句话的适用范围,大概也就在于那些她不需要与之“相处”而又“有用”的存在,比如能让她了解城堡大部分暗道机关的玛丽米妮,能让她进入级长盥洗室的雅塔,还有不时为她引开费尔奇并保证不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的皮皮鬼。让不了解的人产生好感是很容易的,只要表现出尊重和耐心,再投其所好。

  而就在半小时前,她又作出了新的尝试。那辆汽车对禁林很熟悉,速度很快,如果有了它,梵妮的禁林探索会顺利和精彩许多,所以她向它抛出了橄榄枝。

  这样想的话,也许她和其他人相处不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用”而已,她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

  梵妮桑切斯向来独来独往,但没人知道她其实相当恐惧像这样独自一人又无所事事的时光。因为在这样真正独处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变得避无可避。她记得雅塔看着她时那毫无保留的崇仰表情,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而她所付出的不过是花了点时间和雅塔搭话顺便治疗了一下雅塔被烫伤的手——那天皮皮鬼突然冲进厨房打翻汤锅,原因是某个捣蛋鬼给他提了点小建议。

  一个卑鄙的骗子,梵妮静静泡在散发着清淡香气的池子里,给自己下了定义。

  第二天课不多,梵妮得空就趴桌打盹——小命都差点丢掉过,那些警告的目光当然只算毛毛雨。由麦格带队去上魔法史课时队伍在三楼由洛哈特带队的斯莱特林们相遇,睡眼朦胧的梵妮感应道一道傲慢的目光,在意识到这目光主人是谁以前,她已经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手背朝外抬了一下刘海。

  按梵妮一贯的懒性子,她当然是懒得修剪和打理刘海的,把前后头发留得一样长扒拉到耳朵后边也就是了。无奈长期白昼窝在室内夜间活动的生活把她养白了不少,额头上那道一时半会消不掉的伤醒目得要命,她只好凑合着给自己弄了个惨不忍睹的一刀齐作为遮盖。

  一切都发生在错肩而过的瞬间,仅有的几个留意到的人中,有一个看得极为分明。梵妮手背上有几道交错的伤痕,长长的口子在白皙的额头上触目惊心。

  马尔福的表情凝固了,周围的人小声议论了几句“愚蠢的格兰芬多是不是又炸开了桌子”之类时,他第一次没有在一边添砖加瓦。他不知道那些伤痕怎么来的,但他很清楚它们为什么会出现。

  难得地睡了麦格的课,结果直到三天后被哈利和罗恩搭话时,梵妮才得知一星期后考试的噩耗。

  当然,这并非两人搭话的重点,他们主要是想表示感谢,顺便请求梵妮帮个小忙——或者相反。

  “你是说,桃金娘是五十年前因密室开启而死亡的女孩?”

  “还不能确定,所以需要你去帮我们验证一下。”哈利说,“那是女生盥洗室,我们……不太方便。”

  “该不会是你们实在想不到溜过去的办法了,才过来找我的吧?”梵妮挑挑眉,满意地看到两男孩都是一滞,“嗯,这倒不难。说说你们之前还看到了什么异常吧。”

  又是“交换条件”,哈利和罗恩很上道地老实交代了现有情报。蜘蛛们排队逃命,海格一个月内死光了的公鸡,哈利犹豫了一下告诉梵妮在赫敏受袭击那天早上她突然跑去图书馆是因为他再次听到了一个没有形体的奇怪声音。

  对于海格被带走那天他们出现在小屋的原因,哈利只说是因为想到海格对于巨大怪物情有独钟而去问问。梵妮看出了哈利神情的闪烁以及他递给罗恩的眼神,但并没揭穿。

  “蜘蛛怕那怪物是已经验证过的,公鸡都死了……难道公鸡会对那怪物不利?只有你能听到的声音……啊!”梵妮一下子跳起来,她四顾一圈,罔顾那些迷惑不解的表情又一屁股坐下,进食速度一下子变得可以留下残影。

  半桌人看着梵妮两分钟内塞进去一块牛排两条鸡腿三份烤鱼加一盘土豆泥用一整杯南瓜汁冲服下去然后一跃而起一手抓包一手把一张餐巾在嘴上一抹丢到一边,目瞪口呆。

  近距离观察的哈利眼镜滑到了鼻尖,罗恩半张着嘴差点没仰在那儿——梅林在上,他喝水也不会有这么快的。

  这景象当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冲击力……丝毫不减。

  “我去趟图书馆!”梵妮的背影迅速消失,最后一个音节传来时变得虚无缥缈。

  不愧是赫敏的朋友。木然转头对视的俩男孩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这么几个大字。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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