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22

  在瑞穗面前,名嘉有许多话是不好讲的。

  她当然知道瑞穗是为了自己好,说得那些话也都是金玉良言,可她一贯争强好胜,多年来始终是自己独当一面。既没有能依靠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倾诉的欲|望,久而久之,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再也没有了幼年的心直口快。

  对于这段婚姻,她当然也是有过许多感悟的,只是将内心最隐秘的这部分感受示人,会让名嘉有一种不安全感。是以,对于瑞穗的劝告,她只是听着,并不曾辩白。

  然而玉轮是她的斩魄刀,刀魂来自她自己的内心,她的情绪,就算她不说,对方也能感知到。只是斩魄刀思想单纯直白,故而不太明白这些微妙复杂的想法都代表什么。

  同斩魄刀对话,令名嘉感到心安。

  “今日长姐与我说那些话,大半其实也没说错。”微闭上眼睛,名嘉审慎而坦诚地对玉轮道出心声,“过去那些和睦亲密,多数不过是做戏,要个面子好看罢了。”

  “人都说无欲则刚,我受够了期望过高的苦,心里自然多些忌惮。便是殿下以诚相待,我也是投鼠忌器。总想着,若我敞开了心房,涉入了爱情,迟早有一天,会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苛刻,不再满足于他已经给我的,却会奢求于他尚未付出甚至不能给予的。人不是神,当这种期待超乎了他所能负担的程度时,我就会慢慢失去分寸,失去理智,变得面目可憎,求全责备。到那时,更亲密的关系就会成为彼此伤害的借口,我会嫉妒那位占据他生命中重要地位的绯真夫人,也将不再满足和感激他对我所有的好。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其实,名嘉也知道,与斩魄刀说这些人心变化,是说不明白的。可她又没有旁人好讲,今日一个两个都说起这个,叫她心里难免也多了些思绪,就只能捡了无人时,同半懵半懂的斩魄刀念几句。

  玉轮许久没出声,名嘉睁开眼瞧了瞧,见对方一脸的纠结不解,仿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天书一般,不禁被这表情给逗乐了。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凭白添些心事。”她就笑了笑,顺手弹了弹玉轮的额头,站起身来,“横竖如今我们也都好了,你想不明白就不用想。”

  过去她犹豫,是担心失去,可她本就是天之骄女,从来都锋锐果敢、孤勇要强的,曾经的她,何时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过?她能抛开世俗的偏见一路向上坚持己路,不计后果担起宗女的担子,也能放下得到过的一切远走别院,在崭新的环境里与原本陌路的夫君求同存异、相得益彰,又为何不能对真心之人赤诚相待、还以真情?她何时,变成那种故步自封胆小怕事的懦夫了?

  在意识到白哉同自己的相像,意识到他已经能够深刻地理解她、发自内心地爱惜她、出于自愿地与她站在同一立场思考时,名嘉心里豁然开朗。

  同样都有过去,白哉能正视内心,又真挚以对,她又何必怕被辜负?谁人都不长后眼,难道因为前路不明便该裹足不前、错失本该得到的风景便是谨慎了吗?这不仅是对白哉的不公,也是对自己的草率。

  放好练习用的木刀,披上外衣回房,一路上玉轮都显得有些沉默,谁料都换好了衣裳坐下捧起茶杯,玉轮才犹犹豫豫小声道:“那些弯弯绕绕的,我们斩魄刀也不懂。我只觉得,人何必活得那么顾虑重重?旁人待我好,我便也待旁人好;人家喜欢我,我要是也喜欢人家,又何必藏着掖着、非要告诫自己不许呢?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吗?”

  名嘉一愣,蓦地笑了。

  斩魄刀心思简单,没有那许多思虑,反倒真实而直率;自己经见了多少风浪,有过太多失望,倒把最初的真心丢在了不知什么地方。斩魄刀懵懵懂懂,却不过须臾便遵从内心,而她却用了好几年方才转圜过来。

  送走宾客,白哉去外书房处置了几件棘手政务,便折回了后宅。名嘉刚打发了过来回话的松岛,一个人练字,见白哉回来,便搁下笔净了手,帮他换去大宴的礼服。

  “父亲没说有什么事吗?”宴饮时武藏数度关注,若非有事要寻她,想来也用不着如此。后来她离席休息,再回来直到宴会结束,武藏也都没有找人给她传话。依名嘉对武藏的了解,颇有些意外。

  “没提。许是看你忙着,也便罢了。”白哉不动声色。

  名嘉微微抬了抬眼,整理衣带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憧憧灯火下,男人脸上的表情或明或暗,一双眼深沉而明亮,名嘉比白哉低大半头,从她的角度望去,清晰的下颌线近在咫尺。

  内心有一处角落格外柔软起来。

  以往武藏几时考虑过她的感受?便是刚出月子,不也急着派她去现世收拾局面吗?今日大宴是累,但那都是做惯了的,哪个当家主母不要操那些心?武藏若执意寻她,莫说是忙着,便是病了,怕也要达到目的。也只可能是白哉瞧出了端倪,不想叫她夹在中间为难,才替她挡了回去。

  她一个人走过了太多路,习惯要求,习惯索取,习惯独立,也习惯退让,唯独朽木白哉能懂,她什么时候能够面对,又什么时候需要呵护。

  灵巧的手指系好衣带,白哉习惯性地抬起手等着名嘉整理衣袖,纤细的手臂却轻轻环过身侧,在他腰后合拢,柔软的身体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他条件反射低下头,只望见名嘉纤长的睫毛,与半张安静而美丽的容颜。

  身上像从脊椎窜起一股电流一般,白哉愣了一秒,半抬着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之间是很少有太过亲密的举动的,更遑论是名嘉主动。不是没感受到他们的关系一日近似一日,但白哉也知道,要名嘉完全敞开内心还太早。这难得依恋和温柔的动作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有这样的进展自然是可喜的。白哉疑惑归疑惑,本能仍在,手臂极自然地落在名嘉肩上揽着她,半低了头想瞧瞧妻子的表情:“怎么了?”

  这个拥抱其实也有些超乎名嘉的预料。在她一贯的想法中,这算得上是一种脆弱的姿态,意味着需要从旁人身上汲取勇气和安抚,而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之人。但那一瞬间内心无与伦比的柔软释放了汹涌的感性,动作快于思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原来是这样依赖和信任着白哉。

  男人温和探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着,名嘉的侧脸靠着白哉的胸膛,感受到平稳有力的心跳和起伏。她轻轻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下,想起玉轮一知半解的那句话。

  “若是喜欢一个人,何必藏着掖着告诫自己不许呢?”

  她动过心的,早就动过。只是她畏惧失去,才牢牢守着那条线不敢越过,才在白哉赤忱相对时回避拒绝,说到底不过是规矩日子过久了,丢失了那个曾经一往无前的自己。

  彼此依偎着,相拥着,身体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名嘉的声音轻轻的:“就是想谢谢您。”曾经她为了更好的生存将自己的棱角磨平,而今,也是白哉给她支持,给她空间,让她重新得回过去的锋锐与勇气。

  一句没头没脑的感谢,名嘉也未再说明,而白哉似乎已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闻言勾了勾唇角,揽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气,将人拥得更紧了些。俄而,微微侧头轻轻吻了吻女子乌油油的发,男人的语气包容又温柔:“你我之间,谈何谢字。”

  尸魂界这几年武斗不断,大伤元气,好容易今年四海升平,年初时,灵王便有意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灯火祭,也好让几经磨难的尸魂界热闹热闹。

  以往贵族们之间也相约赏灯,四枫院家的御灯宴一向很受推崇,但此次灵王着意要将场面弄大一些,让流魂街的平民同乐,好去一去连年以来的颓败。是以各式大小灯笼早几个月便开始备着,瀞灵庭数得上号的贵族世家也都各自领命,忙碌起来。

  朽木家统管尸魂界财政人事,一场由王殿发起的灯火祭,多少大事小情,多少要紧不要紧的职务,想走关系的人踏破了门槛。要做到中正持平不叫人拿话柄说闲话,又要照顾该照顾的人情不好抹了些不得不给的面子,连月来,上朽木家拜访的宾客是络绎不绝,白哉和名嘉没一日闲着的,更有甚者见夫妻俩在府里的时候也不多,还追到番队去,搞得两人烦不胜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两人的感情转变都是潜移默化的。

  很早的时候,白哉就曾经产生过痛惜与心疼的感觉,只是他觉得这样不对,所以强行拉远距离。

  名嘉也因为白哉给予的关照生出过欢喜和在意,也同样感受到这种变化觉得危险,因此不予承认。

  对于双方而言,迈出感情的这一步都非常艰难。

  从白哉的角度,他必须放下过去,坦然面对自己还有爱上一个人的欲望和能力,承认自己希望被爱被拥抱。

  从名嘉的角度,她也必须重新获得曾经的棱角分明和锋锐果敢,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能力、有勇气去承担开启一段感情的后果,无论成败,她都是坦然而无畏的。

Episode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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