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16
白哉略有些丢脸地喝住千本樱:“在吵闹什么?”瞧名嘉的表情也知道,她一定是在心里取笑他少年时代不稳重的样子。他倒是明白千本樱是出于武士之道才不愿让女性冲在战斗前沿的考虑,但那两人孩子气的争执他也实在是听不下去。
“你的报告书呢?身为武士,怎可逞口舌之快?”
年轻的武士看上去还有些不服气,但主人发话,他素性忠诚,当下倒也没再反驳。一旁的玉轮瞧着方才还神气活现的千本樱现下偃旗息鼓,便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被对方瞧见了,到底忍耐不过,对着白哉和名嘉行了一礼要退下时,状似无意地望了玉轮一眼,闷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你!”玉轮话音刚出,旁边名嘉微微咳了一声,警告地瞥了不依不饶的斩魄刀一眼。
在她看来,千本樱和玉轮就像没长大的小孩子吵架,一时好一时坏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非要争个眉眼高低?事事都步步紧逼,吵起来还有个完吗?自从刀魂实体化,她就觉得自己像多了两个叛逆的儿女一样,吵得人哭笑不得。
“千本樱自作主张是有不对,但你也得收收性子。凡事总这么掐尖要强不通圆融,世上哪有那样多十全十美的顺意?叫你们带队去工作的,结果你们自己先吵起来,叫下面队员怎么看?”本想教训任性的斩魄刀几句,可看见玉轮一脸委屈的模样,名嘉又心软。想想对方若能一直昂扬骄纵不会妥协,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自己要顾虑的本来就不少,又何必要斩魄刀也沾染成年人的无奈?遂也没说什么重话,不过是为着白哉喝止了千本樱,自己不能不有个态度而已。
白哉听出来了,就微微偏开脸笑了笑。
这个名嘉,护短就算了,还偏要装个门面,又不想叫自己人委屈,便是训斥玉轮,也还带了一句千本樱的不是。想她过去那个张扬的性子,恐怕比起她的斩魄刀有过之而无不及,历经多年打磨成如今谨言慎行的端庄模样,心底怕仍是对能够任性肆意的斩魄刀不乏艳羡的。这么想着,又觉得名嘉这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中,除却可爱,还多了些痛惜。
心累地打发走闹脾气的斩魄刀,名嘉趁机要收拢棋局。露琪亚数了数棋子,白哉赢了一目半。
粗通皮毛的小姑娘看不出内里门道,只觉得兄嫂实力不分伯仲,令人叹为观止。名嘉悄悄瞟了桌对面的丈夫一眼,轻轻抿了抿唇。
她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棋艺最多算个中等。要不动声色以微弱优势胜她,可不是件轻松事。曾经她争强好胜,最受不了别人刻意相让,便是与丰崎宗盛切磋剑术,也必得对方全力以赴,稍有照顾即刻翻脸。
她幼时便充作男子教养,性情被养得不甘人后,不肯认输,亦不肯叫人看低,更不愿因身为女子之故便得些优待关照,仿佛那样便是瞧不起她的努力一般。如今年岁渐长,几经沉浮,也早已明白,只有真心关爱她的人,才会想方设法照顾体贴她,不愿叫她难堪,又不愿叫她吃亏。
在真央的授课开展得比想象中顺利一些。
毕竟只是四回生,就算个性桀骜些,对于护庭十三番的队长也总怀着几分敬畏。名嘉对课程讲解细致,又易于理解,多数学生听得下去,她也不在学生面前摆高冷架子,与学生们相处倒还算融洽。
白哉走到队长室门口时,见门扉半敞,里面传出名嘉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解聘书你送去十番队给日番谷队长,请他酌情代为通知吧。”
“队长,这样会否……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半晌,席官才迟疑着提醒。他知道队长一贯不喜雏森副队长的个性,但不管怎么说对方还正在休养,这时候下解聘书,虽然从工作角度而言无可厚非,但难免会叫人觉得队长过于不通情理。
更何况,听说十番队的日番谷队长和雏森副队长是青梅竹马,就这样将解聘书送给日番谷队长,万一被误认为是挑衅怎么办?
对于下属的担忧,名嘉并不解惑,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轻描淡写:“你只管去就是了,日番谷队长必不为难你。”
名嘉对副官雏森早有不满,与蓝染交战之前便有意解了对方的职务。只是这一年来不是时机不对便是事务繁忙抽不得空,如今将将得闲,便一纸解聘书下去,可想而知对于这个尸位素餐的副手,名嘉究竟有多么不待见。
再处事文雅,名嘉毕竟不是逆来顺受的一般闺秀,白哉一贯是知道她有脾气的。说实话,能容忍不称职的副官这么久,白哉已经觉得是名嘉的仁慈了——他这个妻子,外表看不出,心里主意却比谁都大,便是在他面前,两人意见相左,最终也大多是他听她的。
然而还能在如此不耐烦的时候给日番谷做个面子送个人情,这一点上,又由不得人不佩服。
他就略略含了笑,轻轻在门扉上扣了扣。名嘉闻声抬起头来,见来人是白哉,旋即弯了弯眉眼,轻快地应了一声:“殿下稍候,我就好了。”
两人在真央的授课都在下午,同行便理所当然。
飞快在解聘书上签下自己的名章,三席新田也极有眼色,毫不浪费时间地抱着文件溜之大吉。
要说现在面前这两位队长还真不愧是夫妻,尽管如今看上去都并不太严肃,但气场强势,总压得他不敢抬头。雏森副队长的事,拖了这些日子,本以为队长怎么也会等雏森伤好后当着对方的面在队里说,不想却是这种解决方式。
要让旁人看,自然觉得名嘉是实在厌恶雏森,这才不顾她病体未愈,一纸解聘书送到病床上。但这一两年下来,新田三席也算了解自己这位上司,知道她可并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类型。
要解除雏森副队长的职务,也真的就只是因为对方不适合继续履职而已,并非是要羞辱她。是以才让日番谷队长“酌情”通知,而不是在全体队员面前公布消息,毁人颜面。
不过……以雏森副队长一贯的行事,恐怕队长这番苦心是白费了。
时候还早,夫妻俩也便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穿过白道门,慢慢朝真央的方向散步而去。
平日里他们都忙,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有限,这一路上的几刻独处倒显得十分珍贵起来。因特意留心过名嘉上课的情况,知道她颇有一番成算,这一向都十分顺利,白哉也就不再挂心。
世上许多女子其实并未有男子想得那般脆弱,她们也有自己的战场,不过是世俗使然,大多女性的智慧不与男性一般发挥在战场上罢了。多少男子也非是瞧不起女子,只是并不清楚她们想要什么,便一厢情愿什么事都瞒了不说,还自认为是为着对方好,不曾想那是不尊重。
曾经他对露琪亚,就多少有些预估不足、保护过度,而祖父将响河的事瞒着姑母,也是一般道理。说是为了对方好,其实也不过是他们刚愎自用。若非名嘉,他也还要一直错下去。
“别院侍从来报,说姑母前几日去了骏河陪祖父用了餐饭,这又小住了几日。祖父嘴上不说,心里高兴,昨日还派人来与我说,叫今春给别院多种些姑母喜欢的金桂。”白哉说着,笑望了名嘉一眼,“都是你的主意好,反送了我做人情?”
现世事了,两人回了尸魂界之后,名嘉就委婉提过,要白哉去找晴华说说响河的事。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觉得不过一个罪人,既已伏诛,何必平白让姑母伤心一场?名嘉也不同他争,只说了一句。
“女子本弱,却并非痴傻不自知。于宗族,响河有罪,但于姑母,他却是夫君。”作为妻子,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究竟嫁了个什么人;作为朽木氏的公主,她也有权利知晓宗族对罪人的处决。
名嘉只是低头笑笑,并未作答。
同为女子,她明白晴华的心结。并非是记恨父亲对夫君残忍,不过是不能接受自己自始至终都无权知情罢了。银铃当然是位出色的长辈和宗主,却未必是个贴心的好父亲。他不是自负,只是不懂表达,不习惯站在女儿的角度考虑问题。
白哉的性情大多像了银铃,如今两人渐渐能互通心意,他才学会体谅女子不易。晴华也算一生孤苦,名嘉不忍见她与银铃父女不和,更兼她常于细微之处提醒白哉从她的立场看待问题,故而才在身后推了一把。
不想成效卓著。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名嘉之前,白哉的处事模式是典型的上位者+直男:责任义务由男人担,遇事不爱多解释,好话也说得硬邦邦,就算是体贴关照看上去也像独断专行。这一点从他前期对露琪亚的方式上就能看出来——担心露琪亚的安危,结果想出的办法就是阻止人家当席官……
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此前白哉的做法也比较简单,就是把人护在身后不让风雨惊扰了喜欢的人,竭尽一切努力去为喜欢的人去办对方想要的事。不仅是因为绯真没有能力自立,也因为白哉是从内心里认可这种相处模式的。
但是名嘉不一样,她性格坚强、独立、机敏、有主见,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事业心,曾经她和丰崎宗盛相处时,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名嘉不用考虑说话行事的方式,只要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即可,她不用顾及是否会遭到拒绝,因为那个时候她是占据绝对主动和优势的。但是和白哉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是遇到过意见相左的时候的,那时候由于身份角色的转变,名嘉再想要达到目的,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粗暴直接,而是需要循序渐进用些方法。前面也有章节提到过,露琪亚旁观得出的结论,在兄嫂的相处中,白哉最终总是听了名嘉的。在这个过程中,名嘉一方面是通过和白哉讲道理,另一方面也有意无意引导着白哉改变看待问题的角度,让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事情,这样的话就会导致一个结果——潜移默化日积月累,就算不再用名嘉引导,白哉也习惯于考虑名嘉的感受,做出的决定也就更与名嘉心中所想的贴合。
所以说男人都是□□出来的,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从一开始,名嘉不具备从感情上让白哉心甘情愿包容她、为她让步和妥协的条件,所以她就在联姻的基础上潜移默化影响他,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