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光是活着就够了
太宰治什么都吃, 脑花也吃, 下水也吃。
森野绿也什么都吃, 猪心也吃，血也吃。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他守不住面前逐渐被沸腾的红汤“污染”的白锅，只好放下筷子, 等待太宰治先发制人。
中原中也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搭档是来拼桌吃火锅的。
虽然就现在的情形看来, 太宰治大概真的是来吃火锅聊天的。他连火锅炒料的成分，花椒该放多少这种问题都知道！
只要太宰治不想冷场, 他大概可以永远这么健谈。
可他不是个好人。中原中也想。自己也不是。
“说起来上次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 还有那个半冷半燃的小哥——嘶好辣。”太宰治一边抱怨着喊辣, 一边把一块鸡胗塞进嘴里。
森野绿白眼差点翻进天灵盖里去了，“你上次被救起来之后不还说我们多管闲事吗？”
“那是因为——啊, 不好意思，请帮我追加一份蟹棒谢谢。”他一边说着，又立刻扭过头向路过的服务员提要求。
对方笑着说好。太宰治也挤出了更灿烂的笑容, 并如同一朵向阳花般送走了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这才重新转到自己的话题上来, “因为回头想想，入水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自杀方式啊。”
“想要咳嗽却会呛进更多的水。而且眼睛和鼻子都会变得很酸胀很难受。”太宰治松开掐住自己的脖子和捏住鼻子的两只手，瓮声瓮气的声音骤然变得轻快起来, “不过虽然过程很痛苦, 但是从河水里看见的天空很漂亮哦。”
“欸, 是吗？”森野绿很给面子的表示出一丁点好奇。
“是啊！是要把眼球装进蓝色的波子汽水瓶子里才能看见的景象哦。”
“为什么是波子汽水的瓶子？”
“因为只有波子汽水里会放玻璃珠嘛。”
何等奇妙又恶心的比喻。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手边的波子汽水，虽然不是蓝色的，但他可以确定太宰治是故意的, 森野绿也是故意的。
这两个人不仅不想让他吃火锅，还不想让他喝饮料。
至于为什么不喝酒，是为了不给未成年人森野绿造成不良影响。
“所以就算是为了还能找到的、更美妙的自杀方法，也必须好好感谢你才行。”太宰治举起汽水瓶，仰起头干掉大半，“毕竟要是中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闯祸了，出事的可是你呀哈哈哈哈。”
“哈？！”中原中也拔高声音，“我没打算告诉她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好吗？！”
“名字年龄也包括在内哦中也。”
“名字年——那个都算还怎么混啊！”
“骗你的。”
“我今天就把你切了做青鲭刺身！”
“自己的事情也是组织的事情？你们是卖身进去了吗？”森野绿抬起眼皮，视线越过火锅炉，太宰治正在往自己的味碟里加味精。
太宰治说起话来语调抑扬顿挫，很适合做话剧的旁白或者电台的广播；脸也好看，或许去当演员也能吃得开；身材修长，大概成为模特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比中原中也看起来更清瘦些，下巴也更尖。
如果有人会把“稚气未脱”这个词摁在他们头上的话，森野绿也不认为这会是什么稀奇事。因为他们早早的就带着“一身稚气”站在身为黑手党的立场上看待面前的问题了。
“所以才说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那么天真无邪真是让人羡慕。”青年的脸藏在水汽后面，说不出是更加扭曲还是变得温柔了。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森野绿想。
就算人不想被群众性文化妄想影响，也要强行被自己所处的环境分门别类的，从而做出不小的牺牲和改变。
就像森野绿曾经是个相信科学能够解释一切的人，而现在只能勉强坚持唯物论了一样。
森野绿提出的吃火锅，结账的人却变成了中原中也。
原因是太宰治一句“让初次见面的女孩子请客也太过分了吧，会一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的哦中也”，就干干净净的撇开了自己吃得最多的事实。
夏天的横滨这时候还没来得及日落，人们的影子被缀在天边的太阳斜拉得老长老长。
太宰治拎着自己沾满火锅油烟味的风衣，朝森野绿挥手说有缘再见。
中原中也倒是心情复杂地瞪了她半分钟，最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海风流窜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风中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重播的晨间剧里，女主角又正在大喊道：
“光是活着就够了！”
活着意味着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即使是太宰治，也能在剩下的、活着的时间里寻找到更完美的自杀方式。
而可能性同时也意味着，未知。
人应该对“未知”保持敬畏之心。人也正是因为敬畏着“未知”才会愿意向前求索。
但这不意味着森野绿会喜欢“谜”之类的书籍……
而且还是儿童彩插版的……
“我能知道直男挑礼物的原则吗？”
“欸，你不喜欢吗？”
“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吧……”森野绿反手将书拍在霍克斯的脸上，“你给我看清楚！这上面明明写着‘适合七至十岁儿童阅读’了吧！”
特别无聊的特别支援过后，霍克斯大概是良心发现或者是回忆起了假期对学生的重要性，自掏腰包——虽然森野绿平时都在用监护人的钱，但实际上霍克斯还从没亲自送过她什么东西——他买了一套《世界未解之谜》。
森野绿花了大力气才把眼睛从封面上，大脑袋、大眼睛、脖子只有牙签粗细的外星人身上挪开。
她决定自己去书店看看，顺便转换一下心情。
明明是暑假第三天，但森野绿总觉得自己仿佛在横滨呆了一年。
当然也可能是她不怎么见到A班的人，才会产生出这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木椰区购物中心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然而能在这么多人里遇见A班的八百万百……不可谓不巧。
别跟我打招呼别跟我打招呼别跟我打招呼……森野绿低着头，为了遮住脸，还抬起了手装作在整理刘海。
“森野同学？”
然而事与愿违。这都能认出我是长了对鹰眼吗！
“啊，真的是森野同学。”八百万百今天穿着一条粉白的连衣裙，“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好巧啊。”
很可爱！可是森野绿多一眼都不想看！预感告诉她接下来会有很麻烦的事情发生！赶紧走人才是最佳方案！
“日安。”她说完就想往书店冲去。
结果被八百万的同行邀请拦了下来，“森野同学也要去书店吗！”
“啊……嗯……”
好刺眼……这个プリプリ的笑容是怎么回事？新型闪.光弹吗……
“我……我！我可以跟森野同学讨论一下平时阅读的书籍吗！”
“哈？”
“因为，那个，森野同学是期末考试的第一对吧？”
“啊，”拳藤似乎说过，“好像是的。”
“虽然成绩并不能说明一切，但是从森野同学平时的表现就能看出你一定有相当庞大的阅读量吧！”
阅读量不能保证，计算量倒是很多……森野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
“这么说可能会让森野同学不高兴，但我还是想试着问问……！”
问什么？
平时看的书吗？
七至十岁儿童彩插版的《世界未解之谜》算吗！？
当然不算！
这种否认自己的智商、自降身价的事情森野绿这辈子都不可能做。
她一时热血上头，重重颔首，“可以的！”
·
森野绿本来该烦恼自己看过的书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的问题。
可她现在陷入了更严重的疑问的泥沼之中。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异形人类数量相当的多，甚至森野绿已经对六只手四条腿俩翅膀大脑外露之类非同一般的外貌产生了“啊也就这样嘛”的麻木感时，生活总会给她新的惊喜……
这是骨架吧？！这是骨架吧？！这是骨架吧！！！这就是每个学校的生物教室里会摆一具的人体骨架吧！！！
六只手四条腿俩翅膀都算了起码心肝脾肺肾是健全的！但这种喝水吃东西都会被人质疑会不会直接从下巴漏出去的会动还会说话的骨架是真的存在吗！！！
“大脑里面是空的吗？真的是空的吗？没有心跳也没有脑活动的话难道不会被判定为生理性的死亡吗？”
“没有声带是怎么发声的？”
“你需要呼吸吗？”
“你是靠光合作用提供运动的能量的吗？不对这是室内……日光灯也能提供能量吗？！”
“你！真的只是一具骨架吗！”
新刊入库忙到死·刚才为了搬运海外漫画折断了倒数第二节 脊椎骨·还被难缠的客人缠上了·本田，大！危！机！
哪个前辈都好，谁来救救我……骷髅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中都快溢出了泪水。
因为今天真的很忙！后面仓库里还有一堆没加特典等待塑封的单行本！
即使这位顾客的疑问显然是发自内心的！但本田真的没时间浪费在解答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具单纯的骨架”这种问题上！
不如说他每天都没时间去解答关于自己的问题！
光是询问《Ten C○unt》摆在哪个分区的哪个书架上，和回答慕名而来正准备入坑《世界第○初恋》谁在上谁在下这种他已经驾轻就熟了却还是会很羞耻的问题就已经很费力了！
——虽然只要告诉她们“方下巴在上尖下巴在下”就可以了！但还是很羞耻啊！他就算身体是个骷髅但心灵还是健全的成年男性啊！
“森、森野同学……你冷静一下……”八百万百显然还没见识过这个模式下的森野绿，她甚至还在尝试毫无意义的安抚行为！
“八百万你看见了吗？不对——八百万我跟你说我刚才看到了一具会动的骨架！还会说‘失礼了’然后把书补充到书架上哦！骨架哦！”
唯物主义者的三观受到了不亚于“第二次冲击”的冲击！
作者有话要说： プリプリ：读作噗哩噗哩！写作兴奋！
“第二次冲击”是EVA的梗
新番书店里的骷髅店员本田太可爱了，没忍住放进来了，顺便为唯物主义者森野绿的三观崩塌大计铺路！
方便吐槽自动把本田代入成男性了，但漫画原作其实是个女孩子！（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