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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央眼前浮现出那张敷面膜的脸,以及面膜洞里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乌黑眼睛。

  怪不得她买面包时他说要‘试毒’。

  一周前,弄堂里的便利店突然来了个男生。

  许央每次从便利店门口路过,几乎都能看见他——

  黑色短发,白色衬衫,总是塞着耳机,手很好看,脸更好看。今天是第一次听他说话,声音也格外好听。

  只知道他姓秦,但是便利店那对夫妻明确姓邢。

  他和邢家便利店什么关系?

  命硬?挨谁谁倒血霉?

  许央端着火龙果从厨房出来放在桌子上,待母亲招呼花嫂各自拿一块吃了,她才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母亲:“央央,你先上楼写作业吧。”

  许央应了声,嚼着火龙果上楼。听到母亲说:“他以后就在便利店打工了吗?”

  花嫂:“谁?”

  母亲:“就你说的秦什么——”

  “秦则初。”花嫂说,“他叫秦则初。”

  许央上楼回到自己卧室,整理书包开始写作业。

  秦则初。

  名字还挺好听。

  作业写完,母亲端着一杯热牛奶敲门进来。

  “谢谢妈妈。”许央接过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她朝母亲甜笑了下,“花婶走了?”

  “少操闲心。”母亲看了眼已经合上的课本,“作业写好了?”

  “刚写好。”

  “你买的面包?”母亲拿起桌角的红豆面包看了看,“弄堂便利店买的?”

  “嗯。”

  母亲随手把面包丢进椅子旁的垃圾桶里:“不新鲜,以后别在那里买吃的。”

  许央刚要说话,母亲摆手阻止她,态度坚决:“病从口入,身体是学习的本钱。爸妈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照顾到你的吃饭问题是我考虑不周,过两天我找个阿姨给你做饭。”

  “妈妈,我可以自己——”

  “你的任务是学习,不是做饭。这个没得商量。”母亲不容拒绝地说完,抱臂等着她喝完牛奶。

  许央就着牛奶把话咽进肚子里,咕咚咚喝完。

  “早点休息。”母亲接过杯子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手,语气凝重道,“央央,你是知道的,妈妈向来不喜欢和邻里街坊谈论八卦,它们除了用来浪费生命毫无意义。以后进院门记得随手锁门。”

  门被轻轻带上。

  许央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慢吞吞整理好书包,麻木起身习惯性反锁好卧室门,去浴室冲澡。

  一切收拾妥当,上床关灯,房间陷入黑暗。

  她闭上眼睛默背了遍这单元的英语单词,再睁开眼,眼睛已经能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

  好无聊。

  又背了遍物理公式和化学方程式。

  突然想到母亲说明天要把许愿池里的硬币都捞出来。

  猫爪上的那枚硬币。

  毕竟是第一次投中,明早上学时自己先捞上来吧。

  许愿,江大。

  哎,其实想去a大。a市离江市,差不多隔半个中国了。

  眼睛将闭不闭时,窗帘突然晃动起来。

  没关窗吗?

  紧接着一道白影从里面翻跃过来。

  许央来不及尖叫,就被来人捂住了嘴巴。

  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身上的槐花味很香。

  屋内静悄悄,院子外乱糟糟。

  须臾,他出声:“央央,是我。”

  第2一根棒棒糖

  ‘央央’两个字被他念得熟悉又陌生。

  偏他又念了遍。

  “央央?”他声音沉静,带有安抚意味,“我松手了?”

  许央僵挺着没动。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手掌离开她嘴巴,翻身下床,轻轻拉了把椅子径直坐下。

  “抱歉打扰一下。”他说,“我坐会儿就走。”

  语气倒是诚恳,许央还是听得出来潜台词:我就坐着,你随意。

  反正他就坐这里不走了,不同意就堵她嘴巴。

  有那么一瞬间,许央觉得他是来克她的。

  倒血霉的硬币。

  “秦——”许央吐出一口长气,没秦下去。

  “秦则初。三好学生守则,初次见面。”

  许央:“……”

  院子外的人声嘈杂,夹杂着狗吠,有点远,听不太真切。

  在找他?总不至于是因为那盒面膜吧?

  许央揣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屋内现在这种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和……暧昧。

  窗外亮光透过窗帘映在屋内,不至于全黑,但正因如此,营造出来一层独属于黑夜浣纱的错觉。

  更何况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和他聊天。

  许央坐起来,感觉并没有好太多。

  她抬了下胳膊。

  “不要开灯。”秦则初突然出声。

  许央讪讪收拢胳膊,在床头静默坐了两分钟,瞥了眼他在黑暗里的轮廓剪影,抿唇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又静默了两分钟,踩着拖鞋走到衣架前,取下校服外套穿上。拉链一拉到顶,领子竖起来,半张脸隐进去。

  再次坐在床沿。

  椅子上的那剪轮廓始终一动不动。

  许央再也忍不住,斟酌地问:“外面的人在找你?”

  秦则初:“你猜?”不咸不淡。

  许央:“??”

  你猜?两个字加一个问号,写出来看着还算俏皮,但从他口里说出来,许央听不出一丝生气。仔细回味,更贴近机器人的声音。

  房间重新陷入静默。

  许央悄悄吁出一口气,小腿并拢向后撤了半个脚跟,不抱希望地又问了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

  许央:“…………”

  “听起来是不像好事。”秦则初像是轻笑了声,脸朝许央的方向偏了偏,“怕黑的话,你可以开台灯。”

  怕黑不至于,就是和他在黑暗里独处挺……

  况且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许央思忖了下,打算开台灯写张卷子。

  台灯打开的刹那,她下意识瞥了眼秦则初,预想中的衣服沾血鞋底黑泥的样子统统没有出现。

  恰恰相反——

  还是在便利店的那身装扮,干净清爽,只是鞋子有些水湿,从地板来看,鞋底并没有污泥。

  许央目光在他鞋子上停留了两秒。

  这款球鞋她认识,国外的一个小众牌子。样式好看,价钱更好看。

  秦则初冷不防出声:“你读高二?”

  许央忙从他鞋子上收回视线,目光在桌子上乱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手里的物理卷子上方——高二下学期物理测验卷。

  “……嗯。”

  许央抚平卷子,拿出草稿纸和圆珠笔,暗暗深呼吸,努力静下心来写题。

  刚开始集中不了注意力,写完选择题后才算定下心来。

  房间内的气氛轻松些许,两人刚开始的紧张尴尬状态已经不知不觉解除。

  许央余光偷瞄秦则初——

  他坐在书桌右后侧,姿态放松甚至有些犯困,眼睛看着书桌前的墙壁某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仿佛是某种错觉,许央觉得他现在这样,身上散发着监考的气质??

  她小幅度撇了下嘴角,继续写填空和大题。

  卷子正面写完,外面嘈杂的声音已经消去,秦则初没有要走的意思。背面写完,许央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十点四十五。

  余光察觉到秦则初也朝闹钟瞥了眼,许央等了他一会儿,他依旧毫无动静。

  许央:“…………”

  折上卷子,抽出英语课本,把明天的新课预习了遍。

  突然,远处好像有警笛声或者是救护车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许央停下笔,侧耳听了会儿。

  声音太远,不是这条街区。

  许央蹙眉,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急促跳了起来。

  秦则初:“刚才那张卷子第五道题选d。”

  突然出声,许央吓了一跳,愣了两秒才意识回笼:“卷子?d?”

  许央一脸懵逼,左手下意识拿出来物理卷子翻开。

  “第五题。”秦则初声音淡淡。

  许央看向第五道题,重新验算了遍,发现自己第一遍的时候把牵引力分析成了恒力,用错了公式。

  正确答案确实选d。

  题不难,许央自我安慰她刚开始做题时心神不宁,如果是考试,她验算会检查出来。至于其他——

  最后一道附加题她解到一半陷入了僵局。

  “最后一道题,内阻等于那两个外电阻乘积的算术平方根……”秦则初声音徐徐,一板一眼凭空往下解着题。

  果然。

  “果然是在监考。”许央嘀咕了句。

  不小心说出了心声,意识到的时候,她一张小脸往下缩了再缩,几乎全埋进校服领子里。

  在线表演物理自闭。

  像个小鹌鹑,有点……可爱。

  秦则初牵着唇角若有似无笑了下:“我也就是瞎说一通,不一定对。”

  许央:“………………”

  放屁。

  她刚悄悄翻着偷看了下后面的答案,得数都是对的,只不过答案过程是【略】

  什么瞎说一通,好意思。

  诶?不对啊。

  这套卷子是她在书店买来配合作业自己课下写的。十套测验卷,有答案有封皮,前后封皮都有。刚她写完卷子后就合起来了,封皮包着,他没长透视眼,不可能看得到。

  也就是说——

  她写题的时候,他在旁边全程看着,边监考边心算???

  许央整个人都不好了。

  非常沮丧,沮丧里带着说不明的……小兴奋?

  每天都往许愿池里扔硬币的苦学生,亲眼见到学神下意识是要拜一拜的orz

  许央在心里默默拜了拜,一双眼睛缓缓露出衣领,小声说:“你可以再讲一遍吗?我刚没听清。谢谢。”

  怪答案只有个【略】

  秦则初站起来,单手把椅子掂到书桌旁,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笔和演算纸,坦然坐下:“先看图……”

  他手指骨节细长匀称,不夸张地说,是许央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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