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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轩点头:“小伤,随意处理下便好。”
“那可不行。”薛无泪上前一把抓住白云轩的手腕道:“仙子还怀有身孕,自当小心为上。”
白云轩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件事。
“以后若是再有不长眼的,无需仙子动手。”
白云轩微笑道:“那就多谢楼主了。”
另一边,展昭拿到了线索,还逃出生天本应该高兴,但是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原因有二。
一是帝女花。
帝女花此人展昭有所耳闻,是先大长公主。但是她早已入了帝陵,除非诈尸,如何将东西交付于对方?
二是伤。
金玉仙将他打落在地的时候,虽提前告诉他让他护住心脉,可这飞沙走石间如何能顾及全身。虽说都是些皮肉伤,但这伤得有些多,若是手臂前胸大腿之类的他倒还好。
偏偏最重的伤口在背后,他一人处理不来。这样回去,玉堂恐怕会跳脚吧?
出梦境
白玉堂本来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甚至还做起了梦。
梦中的他年纪很小,莫约五岁。还在白家港住着。父亲一直很忙,忙着出门做生意。哥哥也很少回来,说是在巴蜀拜师学艺。
白玉堂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才不是因为别的孩子都有娘亲,就他一个人没有。
他有干娘!
不过别的孩子都不是很喜欢和他一起玩游戏。他们说,每次和白家少爷玩游戏都没有赢的机会。而其它小姑娘却很喜欢找白玉堂玩,但是白玉堂总觉得那些小姑娘玩的东西无聊。
他还是最喜欢哥哥回来的时候了。哥哥会带着他飞来飞去,会给他带好吃的花椒茴香,会带着他漫山遍野的探险。
总之,在幼年白玉堂的心中,哥哥是最好最好的人。
那日他那些一把小小的木剑在练习哥哥教给他的剑术,小小的白玉堂扎稳马步,一下又一下的挑刺砍劈,练得很认真。
然后就听到后头有吃东西的声音,还有鼓掌声。
“小白鼠练得很好呀!”
年幼的白玉堂转头去看,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一身白紫长袍,上头还有金色饰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哥哥!”白玉堂当即甩了剑,冲上去抱住白锦堂,却被白锦堂提着后领子给抱了起来。
五岁的白玉堂站直了才刚过白锦堂的膝盖,这下坐在白锦堂的臂弯里才和白锦堂面对面。
“我们小白鼠乖不乖呀?”白锦堂掂了掂白玉堂,不错,重了好些。江姨喂养得不错。
“乖!”白玉堂把手环住哥哥的脖子,撒娇。
“那哥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吃,你要不要尝尝看?”
“要!”白玉堂开心的说着。
待进了东院,白锦堂拿了三五颗荔枝出来,仔细的剥皮去核再给白玉堂。白玉堂聪明,一看就会了。兄弟俩一人喂了一颗后,白玉堂便把剩下的三颗收了起来。
“给爹爹和干娘留着。”
白锦堂好笑的看着小朋友,问:“你藏起来三颗,还有一颗给谁?”
小小的白玉堂脱口而出:“展昭。”
白锦堂的笑容瞬间凝固,问道:“展昭……是哪个?”
“就是那个……”弟弟的心上人呀。
忽然白玉堂感觉不对。展昭与自己差不多大,为何哥哥脸色变了?
不,我认识展昭,是在哥哥成婚后。可是现在呢?
白玉堂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这双手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手。而面前的哥哥,还是个少年郎。
不对,这里不太对……我刚刚在做什么?
白锦堂突然严肃,双手按住白玉堂的肩膀:“玉堂,离展昭远点。”
白玉堂从来没见过哥哥这样的神色。
“我要你发誓,此生不许与展昭来往,最好都不要见面!”
“什……什么?”白玉堂感觉好奇怪,十分奇怪。
哥哥他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里的一切,难不成都是假的?
“听到了没有!我要你发誓!不许和展昭有任何来往!”白锦堂突然加重了手劲,眼神不善,白玉堂感觉到了痛苦。
“不。”白玉堂眼神坚定的看些白锦堂,说:“我会和展昭一起走下去,直到我们都死了,我们也还会在一起。”
当白玉堂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面前的场景坍塌了。
白家港一点一点的消失,白锦堂也突然碎裂成好多块,只留下一句:“你会死的!”
待尘埃散去,白玉堂好似到了一片树林,一个蓝衣女子正在和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交战。而附近站着一个人,金冠华服,微胖,嘴角噙笑,摇晃着一把折扇,似乎看不见他,只透着他看向那边交战的两人。
白玉堂盯着那个华服少年看了许久,还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觉得有些熟悉。
又看向交战的两人,明显是蓝衣女子处于上风,那黑衣人跳起来的姿势……
燕子飞?
白玉堂瞳孔一缩,展昭!?
还不待白玉堂再去打量,却见到蓝衣女子腾空而起,直接抓住展昭的衣襟,展昭居然挣脱不开。
“展昭!”白玉堂赶紧上前,却不知为何,在距离两人一丈远的地方再也过不去,好似那边是另外一个世界。
“展昭你怎么样?”白玉堂撞到了空气墙,使劲的拍着空气墙,可空气墙另一边的人完全没有反应,他只看见飞扬的尘土,还有片刻后离开的女人。
金玉仙?
居然是她?
白玉堂震惊的时候,并没有发觉,那个华服少年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仙子……”
身后的声音越发模糊,挡在白玉堂前面的空气墙也不知何时撤开。白玉堂跑去之前两人缠斗的地方,可地上除了一个坑还有些许血迹外,只有夹杂着碎石的布条。
白玉堂眼睛充血,咬紧下唇,悲痛出声:“展昭!”
砰!砰!砰!
“展昭……展昭……展昭!”白玉堂突然间坐起身,做了噩梦的他汗湿了全身,看清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才大呼一口气。
还好,刚刚只是梦。
强迫着自己的心脏不要跳那么快,随手擦了下汗就要下床,却不知是不是发烧的关系,脚软了一下。
看向床头挂着的画影,依旧华丽而锋利,在星光下闪着自己的光芒。
白玉堂摘下画影,轻轻抚摸剑身,却见玉猫坠子有些奇怪。
怎么有些泛红?
怕自己眼花,白玉堂点了灯,再灯火下仔细看,居然还是红的,而那些红的地方竟然还有凹槽!
想起买玉的时候卖家说的话,白玉堂心中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以你的眼力自然看不出来,待用到它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又想到刚刚梦中的场景,白玉堂刚刚按下的心又开始荒了。
万一……该死!
事关展昭,白玉堂顾不得自己还烧着,直接灭了灯从窗户翻了出去,直取安乐侯的花园。
刚刚看到的地方,他去过,也知道怎么去。
可还没到那里,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是从前面那个手持玄色长剑的黑衣人身上飘出来的。
玉骨草
“猫儿!”白玉堂直冲过去,双手拉着展昭的衣服,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到对方伤口,却又上下打量查看。
“伤势如何?”
嘶……
虽然白玉堂没有触及展昭的伤口,可那衣物与伤口的摩擦终究还是让他感觉到痛楚。尤其是伤口之中还有些许砂砾,磨擦之下自然是带动了砂砾,又是在血肉里划过,出现新的痕迹。
若是一般人,展爷早就一手甩开了,可看这焦急的耗子,展昭只道:“并无大碍,回去再说。”
白玉堂忙过来要扶展昭,却被展昭不着痕迹的推开。但是白玉堂还是握到了展昭的手腕,腕下脉搏有些不对劲。当即眉头一皱,道:“长公主也在陈州,你这伤还是让她看看吧。”
展昭却皱眉道:“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等下你帮我处理一下就行。至于长公主那边,且不说身份问题,就是男女有别,你让长公主给我上药?真当我活够了?”
白玉堂撇撇嘴不容置否,真的很想一手刀把这总是逞强的猫儿敲晕过去然后交给长公主查探,但是展昭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待到了客栈,白玉堂准备帮着清理伤口,从外头打了盆水进来。一应药物绷带他都带着,只是那玉骨草所剩不多,希望够用吧。
白玉堂自摸到展昭脉搏之后便知道展昭的伤不可能只是皮肉,恐怕还有些许内伤,但不知到底何处受伤,他也不好随意运功安置,万一受不住雪上加霜便不好了。可那倔猫不愿让人知晓,恐怕还要将人哄骗了过去才好。
只是,白玉堂关了门,才看到展昭那身上点点猩红,好不可怖。
只见展昭手臂上两道长长的口子,看起来不深,但是上头那一点点的砂砾看着甚是刺眼。
“你一只手处理不来。”白玉堂将水放下,就要去接过展昭手上的东西,但是展昭却握紧了东西,不让白玉堂拿走。
展昭尴尬的笑着说:“玉堂,手这里我自己来就行。可否帮我处理一下……背部?”
白玉堂这才撩开展昭的长发,看到了展昭背后的伤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倔猫!
伤成这样都一声不吭!
“玉堂?”展昭未曾听到白玉堂说话,只觉自己发丝在对方手中捏着并无放手。然后就感觉身后那人拿着自己的头发,悉数将青丝盘旋于顶。
白玉堂将展昭的发丝定与冠中,又将发簪簪上固定,才说:“也不知你怎么想的,都将衣衫褪了,怎不知将头发固定下,省的又伤了伤口。东西给我,先助你将砂砾挑出才好上药。”
展昭将细竹筏递过去,就这样,两个人都不说话,细细的挑着伤口里的砂砾。
斗转星移,天已然大亮,两人也才处理完伤口中的碎石沙砾。白玉堂有时忍不住想开口说两句,可展昭这身上的苦楚,他已然恨不得以身相代,又怎会开口奚落埋怨于他让他伤上加伤?
万语千言,竟只汇成一句轻叹。
展昭自己处理得快,早就将手臂上的伤口上了药,一个人却不好包扎,又不敢开口说话,只能静静的等着白玉堂手上处理完毕。听得一声叹息,却是比受伤还有些难受。
他……又让玉堂担心了。
“你那儿玉骨草还有多少?”白玉堂问。
展昭将桌上的小瓷瓶递给白玉堂:“只余小半。”
白玉堂接过,打开一瞧只底层余些许粉末。便收了瓷瓶,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半瓶,悉数倒在了展昭的伤口上,又拿过绷带,一圈一圈的给展昭绑上。
展昭静静的坐着,白玉堂在他身后弯着腰,双手从他身后伸出缩回。两人不是第一次靠那么近,却是第一次如此安静。
“嗯……”展昭忽然闷哼一声。
白玉堂松了松手,问道:“太紧了吗?”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展昭就感觉到白玉堂火热的气息喷到自己耳边,展昭咬了一下自己的唇,才道:“没有。”
“嗯。”
白玉堂认真的将展昭的伤包扎完,心里却是一直惦记着展昭的内伤。
展昭却是惦记着白玉堂的烧。之前还不觉得,适才那过分热乎的气,却是让他迟疑了原来的决定。
这家伙也还病者呢。
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帝女花还是自己找。
这下白玉堂帮展昭包扎完,也感觉头晕乎乎的,道:“猫儿,咱们俩这一个病一个伤的,陈州又不是没自己人,就听五爷的吧。”
展昭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查探到了金玉仙的下落,看起来自己比她危险多了,要不还是先去汇合比较好?
白玉堂见展昭叹气,又加了一把火:“猫儿,你的伤药可是用完了,五爷的存货也不多,长公主手上还有伤药,少不得去拿点回来。只是若是五爷去拿,再折腾个来回也是够呛,可要是你独自一人去拿,五爷也是不放心的。”
展昭刚被动摇的心思瞬间被这老鼠又固定了,笑骂道:“你家展爷我又不是什么弱猫病老鼠,不过去一趟而已,又有何放心不下的?展某又不是花容月貌的小娘子,你还怕被人劫了去不成?”
先听得“你家展爷”几字,五爷会心一笑,后听得“弱猫病老鼠”,却是撇嘴皱眉做了个怪脸,而后展昭又是将自己比作花容月貌的小娘子,逗得五爷想笑又憋着不笑,终是咳出了声音,惹来展昭一阵关心。
“不是吃了药吗,怎么还咳成这副样子?”展昭拉着白玉堂坐下,将手覆盖到对方额头,微烫。
那咳嗽似是从肺里穿出的声音,浑厚深重。
白玉堂渐渐止住咳嗽,道:“普通的退烧药罢了,哪有那么快见效的。”
展昭心道:之前师父与先生给的药物最多几日就痊愈了,怎么这药见效如此慢,甚至听着还重了些?如今先生尚在半路,听闻长公主与先生也算是同门,怕也只得去麻烦一二了。
思及此处,展昭道:“若你再如此咳嗽下去,怕是小病也成大病了,就听你的,咱们去寻长公主去。”
——
陈州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任何不妥。经过大半年的放粮救灾,虽然没有恢复到最繁华的时候的样子,但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在的。毕竟当初报灾的时候就没有严重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没有瘟疫,没有易子而食,只山野的野草树皮被吃的差不多了。所以官家直接派了安乐侯这个少年来。只要发了粮食,发些种子就不会出什么事儿,至少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可谁知道,明面上大事一件没有,暗地里的事儿可大了去了。
客栈里,墨阳与赵霜妍正在查看三十年前的记载。只是这记载方式略有不同。
如今的记载方式多是用纸,需要长久保存的还有竹简羊皮卷之类的,然而,这两人看的完全不是这些载体。
两人站在一盆水面前,那水面上起了雾珠,从雾面中能看出来一个红衣女子与一个紫衣男子搏斗的场景。
“扣扣扣。”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墨阳手一挥收了神通,那点点雾珠消散不见,水面倒映着朴素的房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帝女花
福来客栈赤霞院的门口站着一个白衣少侠与一灰袍游侠。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头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少女,她定眼瞧了瞧门口两人,确认了对方是自己人,才出声道:“进来吧。”
待两人进了院落之后,少女又将门关上,右手在长袖下捏了个决,一丝黑烟飘散开来,最终附着于大门之上。
那少女正是墨阳,或者说是丁月华。不过现今控制身体的是墨阳。
福来客栈作为陈州最大最好的客栈,不光有上房,还有好几个院落,平常也有客商租赁院落作暂且歇脚之用。只这年来陈州产出甚少,鲜有客商来寻,倒是方便了长公主一行人在此休憩。
展昭进了院子才开口问:“月华妹子?”
墨阳嘴角微抽,她怎么忘了,这只御猫可是和小月华义结金兰了,而她与月华交替出现,恐怕瞒不过此人。只得先叫人:“展大哥,小五哥。”
展昭确认了这人是自家妹子之后,才问:“你怎么会在此处?你哥哥们呢?”
墨阳望天,这叫她怎么答?
“咳咳……”白玉堂捂住口鼻,却还是咳嗽出声,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被院中之人听见。
赤霞院内就只有四人:赵霜妍、墨阳、白玉堂、展昭。
赵霜妍自来陈州一刻起,便换上了行走江湖时的简单衣衫,一袭绯红窄袖衣裙,脸上覆着素白面纱,只眼睛处为黑纱。挽着一灵蛇髻,上缀些许红石掐丝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