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坦白82
车辆平稳驶离葱郁密集的树林, 直取海岸。
窗外,行人节节后退,簇簇暖黄的灯光漫入后座, 为身侧人镀上一层浅绒光晕。
他缄默,时喻也跟着无言。
这份澄静水面下的暗涌持续至回民宿,副驾座上的谭暮清独具察言观色能力, 车一停,他走人,不沾泥带水。
车门撞击门槛后紧闭关阖,裴言川不声不吭上了楼。
“这是怎么了?”杨锦压着声,尽量不让气氛结冰,由上至下细细瞧了瞧, 道:“没受伤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们留了饭。”
【还是杨锦姐考虑周到!贴贴~】
【一上车两人就没说过话, 裴总肯定是生气了呀】
【谭暮清:我恨不得跳车】
似是而非地瞎猜了一圈,时喻扣着手摇摇头,拧巴地回:“可能是被吓到了?”
将近六个小时不见踪影, 不回讯息。
角色对调,她更会气到肝疼。
自知理亏在先,时喻吸了吸鼻子, 局促地跟人道了晚安,自暴自弃地将将一路抱回却没心情品尝的小披萨扔入冰箱,旋即也上了二楼。
只不过她是从小阳台进的卧室。
事故突然, 节目组心不在此,今晚房间分配自然无界限规定。
她放缓脚步,恹恹地扑向床。
怎么办……
她还是头一次触到此类情况……
是不是应该去哄一下人家?
恼人的思绪仿若一团正遭受炙烤的热炭, 周而复始地封藏于炉盖之下, 燃烧爆裂。
将埋没枕头间的脑袋悠悠抬起, 时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要不发个消息看看呢?
还是打个电话?
悬在语音通话键上方的手指迟迟落不下,她索性丢下手机,干脆利落走出门,真诚才是必杀技。
道歉,且面对面。
走起。
只是真到了裴言川房门口倒是又露了怯。
擦了擦微微出汗的掌心,时喻指节弯曲,轻轻磕碰上板硬的木质门。
叩叩。
叩,叩叩。
两声复三声,她耐着性子停驻原地等待,而门内的人却大有整晚不迎接的势头。
半晌无回应。
时喻紧绷指骨,攥着门把手徐徐往下压。
‘咔哒’一声,门扉翕张,透过缝隙往里瞧,除了黑还是黑。
不在?
脚趾不安地蜷了蜷,时喻暗自在心底鼓舞打气,犹豫着轻唤:“裴言川?”
阒无人声。
“裴言川?你在里面吗?”不安地吞咽了一下唾沫,她摸索着尝试寻到灯光开关,然房卡不在卡槽内,时喻只得作罢。
手机在充电。
她懊恼地回忆,脚步未停,一路盲人摸象般贴着墙壁往里去。
“裴……”
话音未落,劲瘦有力的手将她一把拉过。
来不及惊呼,整个人被抵在水汽氤氲的浴室墙内,时喻顿觉目眩头晕,视线蓦地对上一双蛰伏于漆黑中的眸子,透骨的寒意将她拍了个趔趄。
垫于脑后的冰凉手掌粗粗掠过发烫火燎的耳尖,时喻不住地颤了颤,指腹触及摩挲着软柔的发丝。
颈侧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将她的神思牵回。
“你、你怎么洗的是冷水澡?”时喻惶然一惊。
裴言川毛绒脑袋低垂,紧紧盯着像是要看穿她一般,臂弯卡着她的后背,发梢挂着水珠,欲落不落,显然是刚冲过澡,还未擦干。
跌宕纷杂的思潮锐进他的脑神经,钝刀般刺激着他那隐晦、秘密、不可视的深山幽谷。
他太懦弱,左右不了她。
甚至没有理由去质问她。
撕开合家欢婚姻的表皮,底下揭露的尽是肮脏卑劣且不堪入目的手段。
两人就犹如猎豹与狮子,对峙良久。
忽而,裴言川身子微沉,下巴支在时喻温热的肩颈处,无措地闷着声:“你喜欢他?”薄唇一翕一张间,带着稍许肯定又不容置喙的语气。
时喻半抬的手滞了滞,疑云满腹:“?”
谁?
这间浴室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他微微扬了扬下颚:“但我不想你喜欢他。”
想你喜欢我。
细小的水珠一滴两滴往下落,宛如沉定定的字句砸在时喻心口,翻来复起搅动着,她的心脏似是住着一只欢腾雀跃的小麻雀,扑腾着想要冲破束缚展翅而飞。
“……”她一时间哑然。
那么他生气的点,其实是她和谭暮清……
严格意义上来说……
二、二人世界?
从惊疑不定的揣测中解脱,视线一路从上而下扫过,眉眼、鼻尖……以及近在咫尺的唇瓣,还垂于半空的小臂缓缓绕过裴言川腰腹,来到宽硕的脊背。
“猜错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上前一步,将二人距离拉近,旋即盖以属于自己的印章。
她甚至……不用踮脚。
柔软轻巧的吻覆上泛着凉意的唇,浅尝即止。
裴言川登时呼吸凌乱,腰杆僵硬一瞬,喉咙发紧到一时间忘却了本能地呼吸,直至触感消失,他还未从泡沫般的梦境内缓过神。
心弦断裂崩塌,整个人坠入一片混沌,身板仍保持着先前弯腰的姿态,此时竟犹如行尸走肉般,望着她发怔。
耳尖肉眼可见地泛红。
“提示完毕,可以回答了。”时喻眨巴着圆眼,心跳得厉害。
裴言川眼睫微动,圈着她腰肢的手掌稍稍收紧,像是怕人逃离,更怕这只是一场泡影。
她刚才……说什么?
接吻了……?
幻觉。
翘首以待许久的时喻未得到响应,试探性地伸出空余地另一只手,往他眼前挥了挥。
hello?
没反应?
现在还不是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
察觉到呼吸有些艰难,她挪了挪脚步,下意识想要从禁锢的臂弯内离开,这会儿裴言川倒是手快,一把将人捞了回去。
“浴室里有点闷,先出去。”时喻不由得失笑,无奈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神魂无法融合的人遵循着她的指令,随着她出了浴室。
【卧槽,大变活人啊!我亲眼看着一个人进去,怎么出来就变俩了?】
【卧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会握草】
【卧槽,这下连声音都没了,画面还是夜视的,能不能开个灯啊球球了】
房间内暗着灯,时喻像是知晓观众的心思,暂且先将落地灯打开,取下叠放整齐的毛巾像揉面一样搓着裴言川的脑袋。
两个月足以改变一个人。
而她居然也有敢玩人头发的一天。
神奇。
末梢不再淌水,她便停下。
“好了,一会儿你自己吹干,”时喻很自然地收起微湿的毛巾,给予了他充分的缓冲时间,“想好答案了吗?”
【报告!裴总耳朵好红!】
【报告!裴总激动过度,宕机了!】
裴言川脑内自动读取进度条,机械般地掀起眼皮,放纵地将眼神投掷于眼前人脸颊。
他惊觉时喻就像是掐点收网的渔夫,一点一点吸引着他过去,再慢慢地吞噬着他的残识,而他甚且——
甘之若饴。
“你喜欢我,”良久,视野里的人生动起来,仅闻裴言川低低地开口。
相较于回答时喻的问题,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的占有欲大抵就是如此强烈,是有且只能是他一人的。
旁人再不可掠取。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晚安!!(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