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将军, 您这是在笑什么?”秦明从外面笑嘻嘻走进来, 就看见自家将军支着下巴坐在桌前傻笑。
看那傻乎乎的德行, 可真不像是他们那个心肠狠毒的将军。
咳咳, 当然了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说说,真的说出来那不是害怕自己那几百遍的军规还没抄够么。
“你不在家里好好休息, 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封无熙抬眼瞧了他一眼,看他那走路还走不利索的样子。
“我听说将军您昨日回来, 本来昨天就想来, 不过我想大概将军是不会想看见我。”
“所以我今天才来。”
秦明自从被勒令休息之后, 那日子过的是浑身都不舒坦,头先的时候不能随意乱动。
到了后来伤口稍微愈合了一些, 他就开始在院子里乱窜。
能管的住他的封无熙又在前线, 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将军您怎么那么不小心,居然受伤了,我还以为这种事情是我才发生的。”
秦明坐到她身边, 嬉皮笑脸的说着,看他这模样还真的是看不出之前只能躺在床上, 吃穿都要人帮忙。
“我只不过是这次的伤比以往重一些。”她说着, 但是她心里知道秦明今天来是因为担心她。
以前不管是哪一次受伤, 她都能支撑着由军医诊断她自己上药,这次却是鸣金收兵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箭射中后背。
差一点她就真的回不来了,封无熙心里多少也有些后怕。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害怕的,可真的事到临头,心中依旧是生出了些畏意。
“我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城中这段时日如何。”封无熙问起了她关心的事。
蓊叶昨天都没回答她,虽然说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回来养伤的时候还要操心这燕北城中之事。
但是她自己放心不下。
“城中受到战事影响有些变化,但总体还是比较平静的,各个方面都有各级官员在调控,没有出现乱象。”
来之不易的和平不过持续了几个月,还不如往年冬季休战的日子长,对于燕北城的平民百姓来说,完全没有慌乱。
“那就好,我受伤的消息一定已经传了出去,现在没有了我也不知道越白他们有没有危险。”
封无熙不是看不起其他人,只是她作为主帅,只要是身在前线就能够帮助其他人分担不少的压力。
这次又是因伤离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觉得她是不是已经不行了,成了个废人了?
“将军您就放心吧,越白他们都是谨慎的人,不会和我似得乱来。”秦明咧嘴笑了笑。
“对了将军,这戎国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撕毁了协定,又重燃战火。我还记得将军您之前就说过,戎国一定会再次将煦朝作为他们的猎物。”
“将军您说的也太准了吧。”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封无熙倒是没想到秦明对于她之前随口一提的话还有印象。
“戎国入侵中原之心不死,协定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废纸一张。”
“他们不同于我们,诗书礼仪教化。”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将其他的当做是猎物,那么就一定会将自己当做一个猎人。”
“猎人和猎物之间,可没有什么所谓的友好协定。”
封无熙摇了摇头,她当初就看清楚了这一点,也曾经请过奏折将这件事情提醒陛下。
陛下无视了她的话。
毕竟对于早有心停止战火萧北寒来说,停战既能够修生养息,又能够将她手中的兵权收回,于公于私都正中他的下怀。
“……不知道将军可还记得先前陛下下的那配婚令,如今可真的是遭了。”
秦明忽然话音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配婚令,封无熙一听就想起来,也算是阴差阳错的让她和萧云笙走到一起。
如果没有配婚令,陛下可没什么好理由逼她成亲,更不可能将她和公主配在一起。
封无熙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配婚令不能说有大错。”
“只是谁都没想到戎国会那么快就撕毁协定。”
配婚令下了已经半年多了,多数在朝廷牵线搭桥的男女都已经成婚,快一些的如今也该为人父、为人母了。
这战事一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开始征召全国适龄的青年加入军队。
报效家国说的好听,燕北边境不知道埋骨了多少燕北的好儿郎。
只希望她的计划能成功吧,至少那样能够让煦朝免于几十年的战火,而她有信心在煦朝的语言文字之下,戎国之民也会渐渐归顺。
最终就会如同前朝那样,将戎国划入煦朝的疆域之中,中原之大,除了地大物博之外。
也如同厚重的土地一样,包容着各色各样的人生活其上。
“我真的不希望事情发展的那么糟,那样子和前朝又有什么区别。”秦明皱眉,叹了口气。
“不会的。”封无熙道,只要戎国那些人足够聪明,只要陵兰按照她说的去做。
那么戎国和煦朝之间,就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封无熙的精神并不好,受伤的确让她的反应和注意力都不如之前,和秦明说了那么一会儿话竟然有些累。
“将军,那我就先告辞了。”秦明见将军眨眼的速度快了不少,知道将军要休息了,贴心的说道。
“恩。”封无熙送走了他。
她坐到床边,看了看方才萧云笙拿出来放在那里的药,将衣衫褪下大半,露出里面从肩膀穿过束缚在腰间绑的牢牢的布巾。
后背上敷着药的伤口带着些暗灰色药痕,还有着一看就知道刚渗出不久的鲜红色血渍。
刚才的动作果然是有些大了,封无熙用铜镜照着背后,面前能看见伤口的状况。
萧云笙进来的时候看的就是那么一副血腥的场面,带着鲜血和药渍的布巾解下来放在一边。
封无熙衣衫半褪的背对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正从瓷瓶之中将药抹在干净的布巾上。
抬起头那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就那么对上了她的目光。
萧云笙的脸色涨得通红,她自己却是完全都没发现,比起害羞在她眼中占据大半的是封无熙背上那一点渗着血的伤口。
当时为了将这箭拔出来,在伤口附近划了约莫半指长的口子。
现在那道口子正在往外流血,原因就是因为封无熙那试图自己上药的举动。
“封无熙,你要是想死也不要死在我房间里。”萧云笙一步步走的极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从她手中将药抢了下来。
封无熙本来还以为她这脸是害羞的红了,原来是气的。
对于萧云笙的话她没有生气,萧云笙会那么说证明她是在紧张自己,旁人的死活怕是这位殿下还不放在眼里。
“你怎么回来了。”她没有再去拿萧云笙手中的东西,就那么任由萧云笙在旁边摆弄着。
“我要是不回来,再过一会儿就只能看见你的尸体了。”低着头看也不看她的萧云笙语气不爽。
封无熙哑然,还真的是生气了。
萧云笙将涂好药的布巾拿起来,贴在她背后的伤口上。
手下的封无熙也没有乱动,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萧云笙却看到了那箭伤周围的伤痕。
都很浅淡,但是伤口交错。
萧云笙的手轻轻的点在那些伤口上,封无熙察觉到了有些不自在。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听到萧云笙问。
“有的快十年了,大多都是刚上战场的时候留下的,到了后来我可是没让自己受那么难看的伤。”
十年,伤痕淡化到这样的地步。
那十年前,伤口究竟有多深?
萧云笙不知道,她从小锦衣玉食,吃的是珍馐美味,没有尝过一点苦。
更不要说是北疆的苦寒,和这些一看就知当时一定疼得不得了的伤口。
“这样的天气我是不冷,但殿下是不是看的太久了些。”以前封无熙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伤痕怎么了。
她的伤痕有些是为了救下袍泽,有的是为了避免受到更重的伤,封无熙不想萧云笙同情她,觉得她可怜。
萧云笙被她一句话说的回过神,三两下将伤口重新包扎好,退后了两步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张面具下的脸是沐风的、不对,应该是知道了封无熙就是沐风之后。
她就再也不能好好直视封无熙了。
封无熙倒是不介意自己这样子被人看了去,慢悠悠的拉拢里衣,衣侧的衣带松垮的系着,伸手拿过边上的外衫。
“殿下还没有看够么。”这时她才抬起头,眉眼带着笑意。
“我才没有。”萧云笙讪笑,她才不会说她真的是看楞了。
盯着封无熙好半晌,她捂住了眼睛,“你能不能让我适应一下,我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
封无熙闻言挑了挑眉,亲手摘了面具,“怎么,觉得‘沐风’不是你印象中的样子?”
眼前的人眉目如画,眸若晨星,唇边笑意清浅带着调笑的意味。
“有点不习惯。”萧云笙看着她的脸,老老实实的说道。
“你之前那张脸给我冲击太大了,还有‘沐风’也是。我现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不然怎么会遇到那么离奇的事。”
“当时事急从权,那身女装只是权宜之计。”封无熙忽略掉自己某些举动是故意的。
“你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想不起来你当初拿‘沐风’引诱我来的事。”萧云笙怨念。
再知道封无熙和‘沐风’是一个人后,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封无熙给下套了。
封无熙轻咳一声,没有回应,这事萧云笙说的还真的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怪不得我说怎么每次‘沐风’在,就看不到你。上一次‘沐风’出现了三天,事后蓊叶都快疯了,说是三天没看到你的人影。”
那三天封无熙被她拉拽在身边,可谓是紧紧的跟着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和蓊叶碰面。
“你看的太紧了。”封无熙也想起来了,除了出恭之外的时间萧云笙都和她在一块。
形影不离的让她愣是没有找到机会恢复身份。
“封无熙、你是沐风时候是不是都在看我笑话。”萧云笙觉得自己不能就那么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才可以。
封无熙被问的一愣,片刻后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了。
“不,相反,我还是第一次以一个姑娘的身份被人追着跑。”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可不是么,第一次以姑娘的身份被追着跑。
追着她跑的还是个姑娘,这样的经历这辈子都忘不了。
“怎么会看你笑话呢,是你想的太多了。”
见她哂笑,好似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萧云笙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那蠢笨的行为落在对方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样才对不是么,封无熙也好、沐风也好,都没说过自己喜欢女子。
她才是两个人里面的异类。
“怪不得成亲那晚你对我那么说,你是想隐瞒你女子的身份。”萧云笙抿了抿唇,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紧张。
“嗯,当时我与你不过是初见,不明白你为人自然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
“何况那时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告诉陛下吧。”
封无熙笑看着她,最后一句话让萧云笙她的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