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不,”桑伯格道:“强攻吧,再这么拖下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勒班搭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低声道:“他只要还没有开始伤害人质,就暂时不能强攻。”
桑伯格道:“但是再继续这么拖下去也没有意义,明显他的要求是不可能达成的。”
“你这是军人的思维,讲究速战速决,”勒班道:“但是政治的考量比这个复杂的多。比如,现在如果强攻,那么造成人质伤亡的话,媒体会怎么报道?”
桑伯格脸色阴沉下去,冷冷说道:“很多事情,要不是这些媒体添乱,本来容易处理的多。”
勒班道:“所以政治既琐碎又肮脏,很多时候要考虑的反而不是事件本身,你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不做事的人来掣肘你。其实反而是你这种军警人员简单的多。”
桑伯格嗤笑了一下,道:“那也只是跟你相比。像图拉真,他的业务能力不好吗?那又怎样?还不是被逼到了这一步,说实话,作为同行,我还是有点同情他的。”
“你说得对,”勒班道:“所以这事罗马那边也有责任,他们的人,以及北约派过来的,马上就到。我们再等等,这样即使最终结果很糟糕,也不至于都是我们的责任。”
桑伯格无奈笑道:“你这是找了背锅的人?”
勒班耸耸肩,道:“不然呢?要是首相因为这件事大选失利不能连任,那我岂不是失业了。”
桑伯格无奈地摇着头,自嘲道:“你是专家,听你的。”
“吃吧。”景匀把一份单独包装的中式早餐推到林卿面前。早晨七点,空了一夜的肠胃开始有隐隐的饥饿感,打开包装盒的盖子,覆盖着红油、葱花、蒜粒等的豆腐脑,香气热腾腾地扑面而来,即使身在险境,林卿也不由小声说了句:“好香。”
她拿出另一盒豆腐脑,打开盖子,道:“我给你也要了一份,过来吃呀。”
“我还以为你要吃两碗。”景匀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你怕有毒啊,”林卿拿起一个勺子,在两份豆腐脑里各自舀了满满一勺吃下去,道:“没事的,你看,我都吃了。”
食物本身对于景匀这种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他考虑了一下,如果里面真的放了什么东西,他因此被擒获,岂不是更符合PTSD患者的状况,毕竟罹患PTSD的人本身就没有很强的控制力。于是景匀走过来,在桌子旁坐下,拿勺子盛了一口吃下去。
“好吃吗?”林卿看着他,问道。
“嗯,”景匀道:“和外面中餐馆的味道不一样。”
“这是大使馆送来的,当然不一样。”林卿道。刚才景匀让她自己点食物时,她说想吃豆腐脑和油条,勒班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黄婉仪二话不说让大使馆的厨师准备好送了过来。景匀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林卿,道:“大使馆的人对你真好。”
林卿放下勺子,柔声道:“他们对每一个帝国人都很好,你要是愿意,也能这样。”
景匀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食物,淡淡说道:“怎么,你是带着任务来的?”
林卿有些委屈地道:“你什么意思,我刚才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来的,什么任务不任务的。还有你,叫我过来,又不杀我,为什么,为了好玩吗?”
景匀轻轻笑了一下,道:“你想我杀你么?那很简单,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林卿于是一下怂了下去,默默吃饭,不敢再和他顶嘴。
两个人不做声地吃着早饭,林卿伸筷子去夹最后一根油条,又停下来,把油条分成两半,讨好地夹了一半给景匀,道:“刚才那个爷爷会不会死?”
“死不了的,”景匀将半根油条夹回给她,道:“我避开了骨头,休养一下就没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他,他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很慢的。”
“不然你怎么会进来?”景匀将两人空了的饭盒盖上盖子收回到塑料袋,整整齐齐地扎好,放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林卿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干嘛让我回来,说好了放我走的。”
“我反悔了,”景匀淡淡说道:“有精神疾病的人做事没有章法,这很正常。”
“啊?”林卿吃惊地看着他,道:“你有精神病?”一边说一边往后面缩了一下。
“PTSD,听过吗?”
“哦,”听到不是什么分裂症妄想症之类的,林卿松了口气,道:“听过。你的经历,得这种病也很正常。”
景匀在墙角的椅子上坐下来,用手机查看着外面的情况。林卿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心想,好没用,都说了他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瑞典这些警察在干什么,还没查出来吗?
景匀抬眼瞄了她一下,林卿赶紧移开视线,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你把这些也告诉他们了?”景匀问道。
“没有啊,什么东西。”林卿开始装傻充愣。
景匀也懒得戳穿她,淡淡说道:“昨天晚上没睡觉啊?一直在打哈欠。”
林卿实话实说:“昨天梦到你说不会放过我,吓到了,所以一直睡不着。”
“我有那么吓人吗?”
林卿点了点头。
“你要是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吧。”景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靠墙的一张双人床。
林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景匀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要做那些无聊的事吗?我想做的话昨天就做了。”
林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泛红,道:“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对不起。”
“随便你吧。”
两个人相对无言。
林卿无聊地坐了一会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了打发困意,她小心地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林卿斟酌着措辞,道:“你真觉得瑞典政府会去努力做工作以求释放布雷维克和塔兰特吗?”
“不可能,”景匀看着手机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些新的人物,勒班正在和他们握手:“这两个人是欧洲标志性的右翼份子,除非欧洲集体右转,否则不可能被释放。”
林卿有些惊讶,道:“那你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既然不可能被释放,那你真的要杀害人质吗?”
景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我考考你好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勒班先生,你好。”
勒班伸手与面前的精悍男子握手,来人自我介绍道:“我是舒尔茨,这位是罗兰小姐,希望我们可以帮到你。”
勒班与舒尔茨身后的奥莉维娅·罗兰握手,客套道:“辛苦两位,我先向两位介绍一下情况,请。”
桑伯格已经事先把资料向他通报过,威廉·舒尔茨和奥莉维娅·罗兰分别来自德国和法国情报组织,都是北约的常驻人员。
“所以现在能够确定绑匪的身份就是图拉真·景了吗?”
“确定了。”
“不好意思,”奥莉维娅道:“您刚刚说有一个人质指证了他,我想见一下这个人质。”
“对,”舒尔茨道:“我和奥莉维娅都和图拉真共事过,按他的行事作风,他既然行动过程中带了头套,就绝不会被人看到真面目,这种低级错误不像是他的做派。”
“这个……”勒班道:“那个人质是一个帝国的女孩子,图拉真先是放了她,知道她向我们指证了之后又要求她回来。”
“你们把人质放回去了?”奥莉维娅怀疑地道。
“是人质趁我们不注意,自己跑回去了,”勒班道:“当时图拉真不断枪击一名剑桥的教授,场面混乱,人质趁帝国大使馆的特勤人员不注意自己跑进了教堂。”
奥莉维娅和舒尔茨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流露出“这种错误也能犯”的神色。
舒尔茨道:“图拉真既然放了人质,怎么又会要求她回去,这个女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们调查过,他们此前不认识,人质身家清白,是个普通人。按照图拉真的说法,他在释放人质之前曾经要求人质不要透露他的信息,但是人质没有照做,所以他很生气。”
“然后人质走进教堂后,他却并没有杀掉她,是吗?”舒尔茨翻看着记录,对奥莉维娅道:“这完全不像是图拉真的作风,做事没有目的,反反复复。”
奥莉维娅道:“也许他已经变了吧,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合作了,有多久了?三年了吧,据说他得了严重的PTSD,性格发生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
舒尔茨道:“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我很难想象一个做事追求效率,从不拖泥带水的人会变成现在这样,居然提出一个无法达成的目标,他大概真的疯了。”
“所以两位有什么建议吗?”勒班问道:“两位既然对图拉真这么熟悉,有什么方法能规劝他取消行动吗?”
舒尔茨道:“这样,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把资料从头到尾再梳理一遍行吗?”
“可以。”勒班道:“罗兰小姐呢?有什么能帮到你。”
奥莉维娅道:“图拉真的公开信是在哪里发现的?”
勒班指向十几米外那栋已经被清空的楼房,道:“在那里,二楼,左数第二个房间。”
奥莉维娅道:“谢谢,我想过去看看。”
“好,我让人陪你去。”勒班道。
奥莉维娅微笑道:“不必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来到红色小楼的二层,推开房门,微风轻轻吹拂着窗纱,阳台上飘来花的清香,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来到阳台前,打量了一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不远处的教堂一览无余。
她看了看阳台上的白色茉莉和玫瑰,温柔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还真是个严谨的人,即使要搞恐袭,也要在这里种上最喜欢的花。”她在阳台上仔细查找着,尤其是一些不起眼的装饰物,终于在屋檐上找到了一枚隐形军用摄像头。
“真没用。”她感叹着瑞典人的愚蠢,伸手在镜头前,以摩斯密码打出了“我发现你了”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