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徵羽跟着清微来到了一片山林间,徵羽抬头看着洞穴上那四个篆体大字,微微皱了皱眉。
水月洞天。
还挺有情调的。
徵羽看着怀里脸色愈发苍白的孟祁宴,语气有些焦急:“师尊……”
清微有些无奈地看了徵羽一眼,左手化出一阵清光,顺着孟祁宴的垂下的手缓缓缠绕上他的身体,周围的神魂逐渐地收拢起来,混着清光回到了孟祁宴的体内。
直到周围的神魂都归位了,清微才收了手,皱着眉道:“神魂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徵羽抱着孟祁宴进到洞内,将孟祁宴安置在石床上,简单把孟祁宴救攸宁的事告知了清微。
“所以……烦请师尊帮忙,帮小宴修补神魂。”徵羽垂下眼,轻声说,“我知道师尊不喜欢徒儿和小宴走的太近……如果师尊答应,我就……”
“行了,不用这么说。”清微一脸冷漠地看着徵羽,“我也没办法给他修补神魂,你不用求我。”
徵羽一愣,随即很是焦急地问:“师尊也不可以吗?那……”
“我可以暂时保证他的神魂不逸散,但是没办法完全修补。”清微走进了洞穴里的内室,俯身拨了一下石桌上的古琴,琴音叮咚,在空荡的洞穴间久久回荡。
“你们这群孩子,偷学禁术也就罢了,你们倒学的好一点啊……”清微绕到石桌面前坐下,“如今这个样子,除非把两个人的神魂全部打散,否则没有办法。”
徵羽叹了一口气,说:“昭烨跟我说过这个法子……这不就等于没有嘛……”
清微抬眼看着徵羽:“你这么想法设法地去救他,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
徵羽苦笑了一下:“那就不领吧……反正也是玄清门欠他的。”
清微拨弦的手突然停了,语气有些不悦:“玄清门怎么就欠他们的了?”
徵羽看着清微,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敢问师尊,五百年前明阳宗作乱时,是否派人暗害了孟怀庭。”
清微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问:“你觉得呢?”
“为什么?”徵羽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就算师尊是为了更好地除去明阳宗,也不应该以孟怀庭的性命为交换,这是不仁不义之举。”
“放肆!”清微皱眉看着面前质问自己的徵羽,“你居然为了孟祁宴来指责你的师父。”
“不只是为了孟祁宴,我自己也觉得师尊做的不对,为何不能指出来?”
清微冷笑了一声:“对或错,本就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一个孟怀庭可以换中洲的安宁,为什么不去换呢?”
“掌门这句话说得真是有理。”
徵羽惊讶地转过身,看见靠在门边的孟祁宴正死死地盯着清微:“我哥的命和其他人的比起来,的确一文不值。”
“小宴……你先回去……”徵羽上前要去扶孟祁宴,却被孟祁宴躲开了。
“清微掌门,只是我就是好奇。”孟祁宴冷笑着看着清微,“你做这些事……心里难道就没有愧意吗?是……你们是为了大局考量,可你们夺走的是我的一切,这对我难道就公平吗?”
“小宴,别说了。”徵羽将孟祁宴拉到怀里,“我带你走……”
“你放开我!”孟祁宴一把推开徵羽,指着清微说:“我今天就非要跟这个老头子论论这个理了!”
“看来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孟怀庭。”清微手里化出一杯清茶,“惹得这一身麻烦。”
“你说什么?”孟祁宴有些发愣。
“既然你口口声声质问我是否问心有愧,我也就照实说了。”清微挑了挑眉,“你哥哥曾经私底下来找过我,求我与他演一场戏。”
孟祁宴睁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他来找过你……为什么……”
“当年明阳宗作乱,天云宗蒙遭大难,你也知道,明阳宗修炼的功法奇特,就算其他门派联手,也难免不会两败俱伤。”清微喝了一口茶,“所以孟怀庭来找我,希望我能够使一出反间计,因为这是损伤最小的法子。我一开始并不情愿帮他,可后来实在是耐不住他屡次请求,便答应了他。”
“你说谎!分明是你……”
“我没必要骗你。”清微抬眼看着孟祁宴,“你哥哥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便也从未提过……你若是不信就罢了,继续恨玄清门也好,我也管不着。”
清微手里突然闪过一阵清光,一把琴穗子突然出现在了清微手里。
“孟怀庭走之前……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希望我有一天能交给你。现在,物归原主。”
孟祁宴看着空中的琴穗子,有些嘲讽地笑了。
“他说……要送我一套新的琴穗子,可没来的及送,他就走了。”
“我哥原来……是自愿赴死的啊……”孟祁宴的眼神有些空洞,“他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我和师父吗?他就没想过……还有人等他回家吗……”
“那个时候,有太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清微轻声道,“他是个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你应该为他而自豪。”
孟祁宴慢慢低下了头:“是啊,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要他的亲人,他又做错了些什么呢?
回去之后,孟祁宴一直把自己关在内室里,不厌其烦地设了一圈又一圈禁制。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孟祁宴握着他哥做的流苏穗子,心里说不出的堵。
他的好哥哥不是被害死的,是自愿赴死的。
清微的话在孟祁宴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
“他是个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你应该为他而自豪。”
为他而自豪。
孟祁宴很想笑,这样值么,为了一份所谓的道义,他哥哥宁愿抛下他和整个天云宗去死。
他有点明白他哥哥死活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原因了,他的好哥哥大概也预料到了,如果孟祁宴知道孟怀庭是主动抛弃了自己,会有多么愤怒。
他现在的确气的发疯。
就算赢得所有人的崇敬和叹惋又有什么用?身后之事,从来都是做给在世的人看的。
真是,光宗耀祖,荣耀万丈。
孟祁宴紧攥着穗子,被上面挂着的玉石硌得生疼。
孟祁宴心里虽然难受,但他一点也哭不出来,年岁太久了,久到他的悲伤已经浅薄到可以一笑而过,久到他已经忘了孟怀庭的样子,久到当初的孤单可以随意拿来玩笑。
他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小孩子了。
孟祁宴化出自己的长琴,摸着上面鎏金的咒符和花纹,随意地拨着一个小调子。
哥哥教给他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
悠扬的曲调在内室里一遍遍地回响,一遍又一遍。
孟祁宴不知道自己弹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这几天实在是有点累了。
心累。
作者有话要说:孟祁宴:“好气呦,我哥是自杀不是他杀,我拿不到赔偿了。”
徵羽:“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