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课间。
我抱着自己整理的物理错题和重难点去找物理老师“汇报”。
他很久之前就说让我把整理的错题本拿去给他看看，顺便拿来参考，做高考前的重难点梳理专题课。
我现在才想起来。
如果再不给他，可能要到高考后了。
我特意从周怀瑾他们班门口绕过，站在门外，透过窗户，朝他挥了挥自己手中的物理错题本，然后才转身离开，从这边的楼梯下楼。
“你怎么现在才拿过来，我都快忘了。”
不瞒您说，因为我也快忘了。
“没事儿，先留着吧，还来得及。”
抱着东西来，空着手离开。
路过校长办公室，大概是今天的阳光不错，校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我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正好迎上校长抬头向门外望的视线。
“哎，穆清啊——”
我笑着靠近，扶着门框，歪头向里看，“叔叔啊。”
周校长笑着，我现在看着他觉得熟悉多了，大概也懂了为什么以前他这么严肃我却会觉得亲切，因为这人是和我老爸过命的交情交付后背的战友啊。
我在他的微笑中补充，“叔叔，周怀瑾以后能不能不写检讨了？”
“那不行。”
我站到了办公室里，校长的办公室倒是没有比老师办公室大很多，一张桌子和一个立式的衣架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他怎么闹腾也不该到台上。”
我点了点头，“您说的对！”
“那您这还有他交过来的检讨吗？”我转了转眼睛，笑着问。
周校长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桌面，“他的检讨我每次看完就还给他了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那更好。”
校长像是被这莫名其妙的对话逗笑，他坐在原地朝我招了招手，“最近怎么没见这熊孩子给你做早饭了，搞得我最近也要出来买早饭了。”
？
什么玩意儿？
我本来向前走的步子顿住，什么早饭，谁做早饭，给谁的早饭？
我张大嘴，愣在了原地，表情大概有些傻。
周怀瑾呀周怀瑾。
我记得他戴上围裙的样子，十分地，贤惠；我记得早饭的三明治和黑糖豆浆；也记得似乎曾在他心情不好的某一天，他告诉我早餐店，“破产了”？
“大概因为后来我早上没怎么和他一起来上学了。”
“叔叔，谢谢您。”
我弯腰，转身就想离开，突然想到之前老妈说过的话又停住脚步，总觉得也应该传达给他。
“叔叔，谢谢您，帮我照顾老爸。他这个人我最明白了，就对老妈和我的事情最为细心，其他时候包括对自己的生活都粗心的很，以前您一定也没少照顾他。”
这下表情凝在脸上的变成了周校长，他或许没有打算在高考前告诉我他认识我老爸。
我看到他伸手，缓缓拿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到了桌面上。
“不是的，是我要谢谢你爸爸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又垂下了眼睛，我发现周怀瑾这点习惯大概就是遗传了他爹。
“叔叔，我爸他……”
“跟您提过我吗？”
“他……怎么说我？”
这个问题并不令人好奇，只是被用来寻找一些过去的，我和老爸之间的回忆。
之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的，那就叫做新鲜了。
面前的中年人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爬满皱纹的眼角染上水光。
他歪着头，看向窗外，像是在回忆。
“就给我们看过一次照片，还捂在怀里那种，他宝贝得很。”
我大概知道那张照片，我小时候照过的第一张艺术照，那个时候流行小哪吒，所以照片上的我也是扎着冲天的两个小辫子，额头中间点了个红点。再加上服装，简直就是在cosplay哪吒。
“他跟我们说啊，说你还好长得像妈妈，性格也好脾气也好喜欢画画，以后不管是想画画还是工作什么的，你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你。”
男人笑了，像是也回忆起自己当年热血的青年时代，“他这个人啊，还说万一他穆家出了个小画家。等你长大了，先让你给我们签个名呢。”
我沉默着低下了头，这些信息已经十分满足，“谢谢叔叔。”
“他也跟我提过您，”我顿了顿，指了指自己门牙的位置，“这里。”
男人了悟。
笑着摇了摇头，朝我摆摆手，“行了，快回去吧，快上课了。”
我垂下眼睛向门外走了几步。
“对了，叔叔。”
“我妈说，高考后，让周怀瑾来家里吃饭呢。”
他动了动嘴角，表情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释然。
“顺便给我把门带上吧。”
“好。”
20160531，成年人的情绪似乎更为压抑，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才会失去了掌控。
我走出办公室，依言把门关上，却还是听到了渐渐响起地压抑的哭声。
他被老妈抓住衣领责问时没有哭，目送着战友和妻子永远离开时没有哭。但是压抑了十几年的哭泣，终于痛痛快快地，在一个平凡又普通的下午，释放了出来。
【周怀瑾】
【送礼狂魔：怎么了？】
【周怀瑾】
【送礼狂魔：嗯，在呢，你说？】
【周怀瑾】
这次他半天都没有回复，我听到了上课预备铃的声音。
我靠在校长办公室外面，里面的声音低了下去。
伸出手臂，挡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像挡住刺眼的阳光。
直到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我被一个人径直按在他的胸前，又是额头抵住锁骨的距离。
【乖，没事儿的。】
我知道我不用再多说也不用再多解释什么。
因为他都知道。
抓住了他腰间两边的衣服，他胸前的衣服大概要湿了一片。
“周怀瑾，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呜咽着，背后的手还在十分有规律地轻拍着我的背。
他没有回答我，却像在跟另外一个人说话。
“爸，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出来？”
“臭小子！我看你是还想写检讨！”
……
我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你真的就是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