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拆迁104
梦里的焦虑在梦外通过表情的紧张表现出来。她挣扎在噩梦之中,慌张的潜意识告诉梦中的自己,这只是梦、这只是梦。
只是梦吗?沈青忽得睁开眼。
看到的是李岩的胸膛。
只是梦吗?
“李岩?”
“嗯。”
原来只是梦,太好了。
她抱住了他。将脑袋紧紧地埋在他身上,感受他永远温热的体温。
“我梦到我找不到你了。”她说。
“梦而已。”他说。
“但我想不起来,为什么我会找不到你,也联系不上你。我就记得我很纠结,很艰难地在做一件什么事。”
“梦很容易忘。”
“嗯。我每天都要做很多梦,不可能都记得。”
“噩梦忘了,是好事。”
沈青“嗯”了一声,抱着他不肯撒手。
“该起床了。”李岩提醒她。
窗帘已经隐隐透出朝晖,意味着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沈青想,难得留他宿一个晚上,也难得跟他一起共眠,不好好珍惜时间,都不知道下一回是什么时候呢。所以她任性一回,跟他讲:“六点半再起。”
李岩看了一眼挂钟,告诉她:“已经快到了。”
沈青一个激灵把头从他身上挪开,吓了一大跳:“这么迟了!我以为才不到六点呢!那是该起了!”
“乖。”李岩凑上去亲她一下,摸摸她的头发。
沈青腹诽:把我当黑子哄啊!
沈青家里备用的牙具有不少,她给李岩拿了一整套牙杯牙刷,跟他讲:“以后这就是你用的牙刷了,我常年给你放在这。”
她给他拿的牙刷是蓝色的,跟她自己那红色的是一套,情侣款。
原本是买来给自己备用的,没想到这情侣款真的发挥出了情侣款的用场。
牙杯跟她的一模一样,牙膏也共用一套。
很有一起过日子的感觉。
李岩觉得矮矮的浴室里格外温馨。
沈青自己的毛巾原本大剌剌地占据了整个毛巾架,但拿出李岩那块后,她把原本自己的毛巾对折,给他的毛巾腾出位置。
毛巾架上一左一右放着红黑两块洗脸巾。
黑的是沈青的,红的是李岩的。
“你会不会不喜欢红色?”沈青问他。除了去年除夕之外,她几乎没看见过他穿红色的衣服。
李岩其实对颜色无感,他自己的床单被套都用着大红大绿的花样。但自己的穿着来说,他总觉得一个男人,穿得太亮眼不是很合适。
沈青这样问,其实挺无奈的。因为家里找遍了,只找到这么块大红色的洗脸巾。
李岩摇头:“不会。”
“那你将就着用这个红色的吧,我下次再买其他颜色的。”
李岩还是摇头:“不用,这个挺好。”
“真的吗?”“真的。”
那就用红色的吧,沈青放弃了再买一块的念头。
她把李岩的生活用品一样样安排好,其实有着自己的私心。她就是在变相得告诉他,以后要多住在这里几天。
不然这些东西都白准备了。
李岩明白她的小心思,很开心,也很感动。他下山的时候,嘴角扬了一路。
李沐沐喊沈青中午去吃饭,沈青收拾了一下店面就下山去了。
王安生胃疼,去医务室看了,值班医生说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二十一道,就她们两个一起吃饭。
山子的学习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半桌饭都是就着山子的语文成绩吃的。
后来沈青吃完了要回去了,李沐沐又拉着她,悄悄地跟她讲:“我听五道的老崔讲,你那边的店面,有可能要拆迁呢!”
“啊?”沈青有些错愕,“崔老板说的?他听谁说的?”
“好像是景区来检查的人吧。”
“要拆迁我那边?为什么要拆?就拆我一家店吗?”
“听老崔讲,好像是景区要造个大一点的观景平台,把门票钱再涨一涨,要把你那边那片地给连起来。”
“观景平台不是有一个了吗?还要再造?”
“唉,小沈,我也不太清楚呀。我就是听人说的,也不知道可不可靠,你别着急。”
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沈青好不容易习惯了山顶的生活,如果房子真要拆掉,她又要无所适从很久。
而且如果不能开店了,她在哪里生活呢?又要住在哪里呢?
住在安山上,跟李岩也就几天见一次。如果不住在安山了,那跟李岩岂不是更难见面了。
她忧心忡忡地拎着一袋李沐沐给的鸡蛋回去了。
余下的一整天都在烦恼这一件事。
如果真要拆,她想好了好几种解决方案。但无论哪种,都比不上现状舒坦。
明明这个消息还没点根据,很可能是大家的误传,但一点风吹草动,只要惊动了她内心里最脆弱的一环,她的内心就会逐渐失落,逐渐忧愁。
建议装索道的信,迟迟没个回音。天天期盼着,倒期盼出了这么个消息。
但愿这是假的,但愿不会真的有这么一天。
她赶紧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锦鲤。
她的朋友圈已经很久没更新了,但这次的转发却无比真诚。
迟美怡留言问她:“转发锦鲤,你求啥?”
“求个‘虚惊一场’。”她回复。
迟美怡于是找她私聊,沈青就把这件事跟她讲了。
迟美怡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着急忙慌的做什么?要着急,就到真有文件批下来的时候去着急。你现在着急,不是为难现在的自己吗?情况本就不明了,你转个锦鲤有什么用?杞人忧天。”
“希望是杞人忧天吧。”
“与其跟我抱怨,你不如直接问你男朋友。人家在安山住了几十年,这点风吹草动,他肯定比你懂。”
“他在送货呢,我待会儿给他打电话。”
“这么晚了还在送货?”
“你以为钱这么好赚?”
“你是不是没跟他讲过你自己的存款的事?”
“告诉他了,他都知道的。”
“那他还这么努力干嘛?”
“……”沈青顿时无语。她自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迟美怡的人,可能比她那个嫁了四次的姆妈还要了解她。但沈青此时竟然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还这么努力干嘛……不努力工作,难道她包养他?
沈青自打初中的时候看过了《简爱》开始,就始终坚信,产生爱情的基础是平等。
不是说经济、家境、学识等方面的平等,而是思想上的独立、平等。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可以相互帮助,但必须拥有自己的生活。一个人依靠另一个人而活,那么产生的感情只能算是依赖和怜惜。当日久天长,这种羁绊成为了一种负担和自卑时,相互之间的感情终究会消磨殆尽。
沈青不是什么情感专家,她只是用自己的价值判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感情中的双方,想要产生爱情,前提是精神上的平等。至少对于她来说是这样。
如果将来,她和李岩都放弃了努力工作,靠着她的存款生活,那么这份感情必然不长久。
她不想跟迟美怡过多地探讨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三观不同,这样涉及人生观的探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的团长我的团》中有一句话,是一个美国军官说的:“从来没有一双耳朵能被嘴巴真正的说服。”言语的力量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大部分时候,它不足以改变人的三观。
真正能改变人价值层面的思想的,只有切身的经历,和自己深入的思考。
沈青和迟美怡随便再聊了两句,李岩回到了家,给她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这是沈青要求的。李岩经常走夜路,她经常不放心。
电话里,她跟他说了李沐沐所说的事。
李岩笑道:“放心,不会拆的。”
他说得胸有成竹。
“为什么?”沈青疑惑不已。
“这件事几年前就在说,到现在也只是说说。”李岩告诉她,“装个平台,材料都要靠我们搬。景区要改造,我们都同意。要做无用功,没人会愿意搬的。”
“啊?你们不愿意,他们就不会搞吗?”
“别担心,不会的。”
沈青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李岩在安山土生土长,三十来年之中,安山的一点变动,他都是最直接的见证者。
其实李岩没告诉她不会拆的其他原因。
例如景区管理层的更新换代,例如挑山工们对于景区形象工程的素来不满,例如曾经景区想在观景平台装上收费入口后引发的强烈抗议。
沈青如今还不熟悉他们的惯性。当熟悉之后,这些没什么根据的传言,自然也就当耳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