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

  今年的冬天意外的冷,刺入骨髓的冷意自衣服的破损处钻进身体里。

  何柏卧在干草堆上,瘦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嘴唇冻得发紫。

  他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地儿,躺下没多久,身上的凉气还没散开,旁边走过两位衣着褴褛、头发脏乱的难民。

  何柏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起开起开!这地儿是我们兄弟俩的,怎么出去个把时辰,就被你给占了?”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孩?打死算了!”

  其中一位手上的棍子抡在何柏身上,何柏奋力缩身,奈何几天没有吃饭,身上连动弹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双手抱头,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了两人。

  他脸瘦无肉,颧骨高起,眼窝泛黑,看起来活不了多久了。

  被一个要死的孩子这么盯着,两人中稍矮的那人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算了算了吧,让他滚吧,别打了。”

  高个不以为意:“打不打也是要死的。”

  矮个子拽着何柏的腿,将人从草堆里拽出来,扔在旁边积水的泥路上。

  何柏动也不能动,半边脸浸在水里,脏乱的头发贴在皮肤上,心里升起恶心黏腻的感觉。

  他死死盯着草堆上的两人。

  高个见他往这边看,气笑了:“哟,还敢瞪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言罢拿着棍子站起身。

  走到何柏面前,棍子贴在他脸边:“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何柏张嘴,嘶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我不信。”草堆后面传出声音。

  众人回望。

  只见一位穿着不比几位干净体面的孩子自草垛后面冒出头。头发脏成卷毛,爆炸一样茂密的顶在头上,身上的衣服穿了许久了,袖口的破布烂成条状。

  脸上涂着黑色的锅底灰,长什么样子看不真切,只知道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笑起来带着股机灵劲。

  “又是哪来的孩子?”高个看见孩子就烦,不过没赶那机灵孩子,他打算解决一个是一个。

  眼看悬在何柏头顶的棍子即将落下,锅底灰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弹弓,抓石子、闭眼、瞄准、松手一气呵成,然后就听一声惨叫。

  矮个也坐不住了,起身抓人,还没站起来呢,兜头一桶浑水,自脑袋淋下来,浑身湿了透彻,散发着臭味。

  两人也不管何柏了,追着锅底灰到处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锅底灰再次出现,何柏看了看,没看见另两人。

  锅底灰跑过来:“别看了,那两人被我甩开了。”

  说着走过来,蹲在何柏身边,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拽住他。

  锅底灰的拉拽加上何柏的努力,他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靠在锅底灰身上。

  锅底灰皱皱鼻子:“你好瘦,比我还瘦!”

  锅底灰领着何柏去了城外的荒地里,荒地里有间破庙,到庙后锅底灰扶着他躺下,得意说道:“这是我的住所,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何柏想说好,可他说不出话。

  何柏在庙里呆了十几天,直到身上的伤好了,破败的身子勉强缝补些,锅底灰把庙留给了他,自己离开了。

  锅底灰临走前,他看着小孩矮着身子,背上背着比她还重的包裹,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无以为报还没说出口,锅底灰已经摆着手走远了。

  空荡荡的四周荡着她清脆的声音。

  “殷雾岫,你争气点,不要死了。”

  何柏争气的活,他自小活在蜜罐里,谁知突逢灾世,家中被人打砸哄抢一空,母亲临死前把他放在地窖里,他才躲过一劫。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一个人生活在乱世,无异于找死,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他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锅底灰救了他。

  何柏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能死了,他还没报恩呢,怎么敢死?

  .

  雨季停了,这天子时,破庙外穿来马蹄声,何柏被惊醒,从地上爬了起来,悄悄摸到旁边的树丛里,想看看来者是谁。

  他还没隐藏好,就见藏身的树边飞射过一支箭,箭头分毫不差,擦着他头顶射在身后的树上。

  “何人躲躲藏藏?”

  领头马匹上跳下一人,此人长相粗犷,满脸络腮胡,眼睛大如牛眼,看起来凶神恶煞。

  何柏小脸发白,从树后走了出来。

  络腮胡后窜出一位老人,腰边栓着酒葫芦,葫芦嘴上拴着铃铛,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圆圆胖胖的脸上胡须皆白,两条长眉耷拉下,随着动作一摇一摆。

  “是个孩子。”

  老头嘿嘿笑:“孩子,孩子好啊。”

  说着走到何柏身侧,酒气喷在何柏脸上:“臭小子,你要不要给我做个徒弟啊?”

  身后几人闻言大惊:“道长不可!”

  道长哈哈大笑:“有何不可?”

  说着抓起何柏,脚底轻点,眨眼间消失在庙前。

  何柏不住庙里了,他如今住谷里。

  除了他以外,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

  老道士说要收他做徒弟,就收他做徒弟。

  何柏问他:“师傅,你为什么会收我做徒弟?”

  老道士打了个饱嗝:“我和当今国师打赌输了,须得进京为皇帝炼制不老药,可我懒啊,就耍赖说要是收了徒弟,就不去炼丹了。”

  何柏:“所以师傅你就收我为徒吗?”

  老道士:“没办法,皇帝派下的暗卫找到老道我了,我又没有徒弟,一路上一个孩子都没遇到,想耍赖也耍不成,还好遇到你了,可把为师乐坏了。”

  何柏哦了声,他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呢,合着师傅就遇到他这么一个孩子。

  老道士:“老夫不得已……”

  何柏酒葫芦塞他嘴里:“师傅喝酒。”

  何柏在哑谷长到十八岁,老道给他算了一挂,说他有一粧恩怨未了,打发他出谷报恩。

  何柏握着手里的布条,那是锅底灰留下的,他带着布条和空空如也的口袋,下山报恩去了。

  .

  “何太医,宛福宫的娘娘病了,召您去看看。”

  小太监站在椅子旁很久,没听见应答声,他轻晃摇椅:“何太医?何太医?醒醒。”

  何柏睁睁眼睛:“谁?谁病了?”

  “宛福宫的舒妃娘娘。”

  何柏翻了个身:“我伤寒未退,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你让她找林太医。”

  小太监欲言又止:“这……这不好吧,舒妃娘娘点名叫您,说您开的药吃起来病好的快。”

  何柏:“哪里不好?把伤寒过给娘娘,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小太监:“那,那奴才这就去回话。”

  没一会儿功夫,小太监再次跑回来,不过这次没在何柏跟前停下。

  他不停下,何柏叫住他:“你跑什么?”

  小太监擦擦额角的汗:“贵妃娘娘病了,奴才去喊傅太医。”

  何柏闻言也不睡了,麻溜的爬起来:“贵妃娘娘病了?严不严重?什么症状?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拿上我的药箱,去给贵妃娘娘把脉。”

  小太监:“……何太医,您不是伤寒未愈?”

  何柏理直气壮:“刚刚吹风吹好了!”

  小太监:“吹风还能吹好?”

  何柏:“以毒攻毒懂不懂?哪儿那么多废话!”

  .

  何柏在宫里呆了几年,他整日坐在藤椅上,目光盯着西院,那是锅底灰的住处。

  锅底灰长开了,瘦瘦小小的身子出落得窈窕动人,那双大眼睛里的机灵劲依旧。

  可惜。

  何柏垂下眸子,手上的叶子一片片撕碎。

  他来晚了,锅底灰不再是他的锅底灰了,她成贵妃了。

  .

  桓岢崩了,何柏是高兴的,他想着锅底灰那么个人,整日呆在宫里岂不是要闷坏了,正巧皇帝死了,他可操控的手段多了,想把锅底灰弄出宫,简直易如反掌。

  他还没来及动作,又闻宫里传言,说是殉葬的事。

  锅底灰也在名单上。

  何柏不觉得难受,他只觉得机会来了。

  正巧锅底灰身边的宫女荷莲找到他,问他有没有假死的药。

  何柏手上没有假死的药,可他能炼啊。

  他凑齐药材,发现有一味药难寻,要出城寻找。

  何柏连夜赶往城外,在一座山上找到了药材。

  当晚他躺在溪边的石头上,幻想着锅底灰以后和自己一起躺在这儿的场景,想着想着笑出声。

  “笑屁啊你。”

  何柏吓了一跳,扭过头看见老道士不知何时来了,抱着葫芦坐在他旁边。

  老道士样子没变,这些年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何柏:“师傅……”

  老道士哼了声:“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皇贵妃也敢觊觎,不用费心思了,你这一生与她无缘。”

  何柏愣了:“师傅……”

  老道士:“你俩今生无缘,做再多也是枉然,。”

  何柏急了:“可有法解?”

  老道士:“强行破命,必遭天谴。”

  何柏:“我不怕!”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先是气愤,后又无奈:“无解。”

  “师傅!”

  老道士一辈子只这一位徒弟,平日里左右看不惯,实则还是放在心上的。

  “无缘就是无缘,说再多也无用。”言罢闷一口酒,来无影去无踪。

  何柏人生无望,也没耽误炼制闭息丸。

  丹药炼好,距离下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何柏把闭息丸给了荷莲,找到老道士,在老道士门前长跪不起。

  他一生无所求,只求能得意中人。

  老道士被他缠得没法:“有一法子,或改来世。”

  何柏知老道不会骗他,说明今生真无缘分。

  来世也好,来世也好。

  他目光希翼,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老道士叹气:“此法艰难,须得人命去祭。”

  何柏:“我祭!”

第123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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