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女情意深
手机铃声响了已有大约十来秒…
陈歆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理了理思绪，这才稳稳地滑开了接听，一脸复杂的表情，问候道：“伯母好！”
“陈歆，你是不是把我们薇薇骗走了？”对面直接传来薇薇妈略显尖利的责问。
“薇薇现在，是在我这儿。”陈歆与董凌薇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恭敬地回道。
“陈歆啊，我跟你讲，我现在对你很失望！”薇薇妈继续批评着。
陈歆闻言一时语塞，尚未答话，电话那头紧接着又响起薇薇妈不容抗拒的声音：“薇薇呢？你让她接电话。”
“好的，伯母。”陈歆无奈地望着身旁略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友，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手递过手机。
董凌薇颇为头疼地接过手机，半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空气顿时一阵凝固。
“喂？喂！”薇薇妈似乎也不愿一直这样干等下去，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是不是薇薇？”
“妈…”董凌薇拿着手机转身走进了卫生间，下意识地将门给虚掩上了。
“你个死丫头，你要担心死我们啊！”
薇薇妈可能是越说越气，声音越说越大，“你以为你留个字条就能离家出走啦？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有人撑腰了胆子肥啦？我就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跟你爸，还有没有我们这个家？你还认不认我们了…”
说着说着，薇薇妈竟哭了起来。
董凌薇默默流着泪，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也只得耐心安慰道：“妈，你说什么话呢，我是你生的，当然要你们啦！别哭了啊？”
“都怪陈歆这个臭小子！”薇薇妈又将话头引向了陈歆，“要不是他诱骗你，你从小到大这么听话，怎么会…怎么会还离家出走了！”
董凌薇拨开遮挡在卫生间玻璃墙上的帘子，透过洁净的玻璃，望着已然站立在阳台上的那道落寞身影，心意却越发坚定。
“妈，我已经二十五岁了，真的不小了！很多事情你让我自己拿主意行吗？”
“你拿什么主意呀，啊？你拿主意离家出走啊？”
薇薇妈很是气愤地批判道：“你拿主意联合你嫂子骗我，好去找你的相好啊？手机也不开机，你到底要干啥？”
“妈，这个事是我不对，我给你，给爸，给哥，给嫂子，给你们所有人都道歉，好吗？”董凌薇无奈地道。
她走前确实让心疼她的嫂子隐瞒了一小段时间，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唉，丫头，你是妈的心头肉啊，你这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还是去找你的…你的…，去找陈歆这个臭小子！你知道我跟你爸有多难过吗？”
说着说着，薇薇妈再度伤心地哭了起来。
“哎呀，妈，亲爱的妈！你们照顾好自己，我没事的，我在这边挺好的，陈歆也对我很好，我们正在订票，过两天我就回来了，好吗？”董凌薇只好软语相慰。
“陈歆那家伙真的又跟你和好了，你别骗妈？那天我们…我把他说的那么重，他不会报复你吧，啊？”
薇薇妈情绪稍微缓和了点，立刻关心起女儿的状况来，“他没欺负你吧？我是说，你们两个没有那啥吧？”
“哎呀，妈！你想什么呢，我们好着呢！”董凌薇看着外面那道刻入骨髓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这家伙，面对自己，竟也真能忍住，让自己睡床他睡沙发，就因为以前自己说过要把最好的留到结婚的时候。
“我跟你讲，你别被他几句话给骗住了。你问他，我给他提的条件，他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别想碰我女儿！”薇薇妈又强硬了起来。
“妈，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即使温和如董凌薇，一回想起她妈那些“过分”的要求，也不禁有些气恼。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你那些无理的要求，你是要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你个臭丫头，我还不都是为你着想！”薇薇妈在电话里颇委屈地哭诉道。
缓了缓，董凌薇还是说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妈，我就想问一句，我还是你亲女儿不？你还想要我好不？你这样阻挠我跟陈歆，你们究竟还想不想让我有个幸福的婚姻？”
说到后面，董凌薇竟也啜泣了起来。
回想她和陈歆这么些年苦苦等待、艰难相守，遥远的距离并没有减弱一分她们之间的爱惜，好不容易等到他终于退役、终于毕业、终于踏入社会，可现在又冒出来家人的阻挠，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逼疯、被压垮了。
她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怎样都好。
况且，她相信他们今后的生活不至于太差。
“薇薇，你，你说什么？”
闻言，薇薇妈只感觉心头瞬间空落落的，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还好在一旁阳台边假装修剪花草的老头子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薇薇妈一脸委屈地看了眼老头，“都怪陈歆那臭小子！都怪他！好好的女儿现在居然这样跟我说话！你说，她是不是真不要我了？”
薇薇爸叹了口气，无奈又耐心地宽解道：
“你说你呀，一天到晚就是围着你的宝贝女儿打转，什么时候能够把目光放到我们身上啊？薇薇她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不是那个每天晚上必须让你讲故事拍背背哄着才能入睡、需要你整天抱在怀里呵护的小女娃了！”
“从她离家上大学开始，你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恨不能牵根线一直套着她。你说怕她受欺负、在外面上当受骗，怕她吃不饱穿不暖，怕她交友不慎误入歧途…”
“可，她真有这么弱吗？你又真的始终了解她吗？你呀，就是陷入了对这个宝贝女儿的溺爱里面，活进了自己想象的生活中，一辈子过度操劳、过分紧张，既给了女儿莫大的压力，最终还困住了自己。唉！”
老头扶着薇薇妈慢慢走到他那躺椅上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继续说道：
“薇薇她已经长大了，你也要放手让她自己去翱翔，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教的好，薇薇永远都是你的宝贝女儿！”
而后，老头子又从薇薇妈手中拿过手机，对着话筒温和地问道：“薇薇吗？”
“爸！”董凌薇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听着刚才电话里父亲的那一番话，她也感触良多，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自己在母亲怀里撒娇，仿佛又感受到了许多难眠之夜母亲温柔的抚摸。
直到母亲的面容由原本的年轻变得爬满皱纹，芳华不再，她才第一次意识到父母竟已大半辈子过去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她才问道：“妈，她还好吧？我也不是故意要气她的…”
“我知道，她没事，就是有点伤心过度，想通了就好了。”
薇薇妈望着老头子，似乎想说点啥，薇薇爸赶紧对她做了个噤言的手势，将手机话音外放，继续问道：
“薇薇，我们也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陈歆了？”
“爸，我这辈子，非陈歆不嫁。”
董凌薇立即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我知道了。”薇薇爸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与身旁的老伴对视了一眼，“陈歆在边上吧？你让他接电话。”
走出卫生间，董凌薇来到小小的阳台上，把手机递给了陈歆，轻轻说道：“是我爸。”
然后她便把身子贴在陈歆身上，耳朵贴近手机，她怕到时候她爸或者妈又说什么对陈歆不好的话，她就立刻把手机再抢回去，或者至少也要辩护一番。
既然决心要跟着这个男人了，那以后他们就是一体了。
陈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抚摸着女人乌黑的秀发，想了想，叫了声：“伯父，您好！”
“嗯，你好，陈歆。”
手机听筒里传来薇薇爸客气的声音，“你现在在那边一切都挺好的吧？”
陈歆与董凌薇四目相对，点了点头，“是的，都还好，谢伯父关心，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嗨，我这自从退休后也没啥事可做，整天陪她妈唠叨，身子倒还硬朗。”
薇薇爸停顿了几秒，话音一转，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陈歆啊，我有个事情想了解下你的意见？”
“伯父，您请说。”陈歆望着唐雨柔宛若凝脂般的脸上一副期盼的眼神，礼貌地回道。
“你看啊，你与薇薇既然已经重归于好，这谈婚论嫁的事咱们是不是该好好重新商议商议了，毕竟你们也都不是小年轻了，要薇薇跟着你，你是不是也应该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呢？”
作为曾经的人民教师，薇薇爸说话显然比薇薇妈要好多了。
“是这样的，伯父，您说的对，我刚还和薇薇商量着，赶紧订好票，带她回来当面和您商量一下这些事的。”
“这样最好，我知道你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薇薇爸貌似比较认可陈歆，“什么时候票订好了给我们说一声，我跟你妈…嗨，说错了，有点窜了，我和你伯母，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行！伯父。”陈歆与董凌薇此刻都在暗自高兴，这回有她爸的协助，显然两人的婚姻大事应该能够顺利通过了。
“嗯，那个，你再跟薇薇说一声，”薇薇爸顿了顿，“别再和她妈互相伤害了，在你那玩够了就尽快回来吧！这人民教师的假可不太容易请啊！”
薇薇爸回身看着正两眼瞪着自己的老婆子，一本正经的叮嘱道，随即结束了通话。
“你这老头，你刚才就是故意的吧？”
薇薇妈一脸玩味地冷笑挂在嘴边，质问道。
“什么故意的？”薇薇爸本想蒙混过关，哪知一碰上那犀利的眼神，顿时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只得咽了咽口水，一张老脸难得一红，忙不迭地解释道：
“啥故意啊？我那明显就是一时口快，思维跑窜了，一个恍惚把那边想成是薇薇在接电话了。”
“还跑窜了，呵，你们啊，就联合起来都欺负我吧！”薇薇妈刺激道，说完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唉，行了行了，你也听到了，你那宝贝女儿正在订票，马上就会回来了，你就别这副样子了。”
薇薇爸将手机递了过去，但手在空气中伸了半天也没见薇薇妈接手，不得已又将手机轻轻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走了开去，又开始捯饬起他那些花花草草。
“我是不是有点过了…”
就在薇薇爸走了几步远之后，身后突然传来薇薇妈小声但却异常清晰的一声嘀咕，让他霎那间僵住了身形。
他没有回头，但老脸上却泛起了久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