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抢人104
萧素馨勉强扯出个笑脸:“好妈妈,我才吃过酒,给我备些热水洗洗吧?”
“好,好。在外头可不兴喝酒,姑娘下回要喝,吩咐老奴便可。少主今儿也在,等你好些时辰了,您要不跟他打个招呼?”
“欸。我这就去。”萧素馨拢紧褙子,理了理自己微乱的鬓发,才款步过去。
萧于鹄立在院中的荷池边,见到萧素馨,收回思绪。
“素馨。”他话才出口,却发现她神色不太自然。
“怎么了?”
“没什么,妈妈叫我过来给你说声。我……我听说黄掌印病了,才从他那儿回来。”
“黄玠?”萧于鹄想的也是黄玠的事。他心知自己得罪了黄玠,或许不日就要调离盛京,只不知这次是去南边还是北边,要离开多久。
他原也想过攀附那些弄臣,撑起整个萧氏。可黄玠真的把京营提督的位置拱手奉上时,他才发现,如此谄媚的行径,让他感觉羞耻,甚至作呕。可他这样,既无法照拂白婉,也无法照拂萧素馨。
他或许太过执拗,以至于卑弱。
萧素馨的话,让他嗅到丝不对:“他把你怎么了?”
他才提醒了黄玠,黄玠为何又让萧素馨过去?
“没怎么。”萧素馨不禁想起黄玠在外宅对她所做的一切,颈项中的金链子冰凉,时时刻刻提醒她。萧素馨痛苦得闭上眼,“哥哥,其实黄掌印也不错的,他总送我东西,金的银的……”
“素馨!”萧于鹄赫然斥断她,“你不该说这种话。他是个阉人,只知道谄媚惑主,祸国殃民,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萧素馨悚然一顿。萧于鹄这句话,乍然无限放大了她的痛苦。外人欺侮她尚且可以忍受,偏生自己人的不能。
“哥哥,若你也权柄通天,我何必跟他虚与委蛇?”萧素馨不禁高声道,“你这人,是不是巴不得我干净地死在教坊司,好全了萧家的名声?我这就跳进池子里,遂了你的心意……”
她脱了鞋子就要往里扎。
萧于鹄忙箍住她的腰身:“素馨,别犯傻。”
他自知失言,可却无法再安抚好她了。萧素馨推开他,连鞋子都不及穿,便恨恨地跑开。
*
三日后,黄玠给萧于鹄发了张京营提督的旗牌,亲自伺候他穿上甲胄。
这提督的位置,权势等同于曾经的五军大都督霍霄。萧于鹄也心向往之,可现在,心底五味杂陈。
黄玠笑眯眯道:“萧提督,奴婢让您留在盛京,您便只能留在盛京,哪儿也去不了。您看,现在这样多好,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
冷不防被萧于鹄抡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滚翻在地。
旁边的小黄门都慌了神,萧于鹄刀出鞘,刀柄抵在黄玠的下巴上,揪住了他的领口:“嘴给我放干净,谁跟你一家人。”
“啐。”他一刀柄把黄玠的脸打歪,愤懑走了。
听着那甲胄声远,黄玠面色阴沉,揉了揉满是血腥味的口腔。
“老祖宗,您看,他,他怎么这样?儿子给您抓回来,治他个不敬之罪……”
“罢了。”黄玠哂笑,“雷声大雨点小的狗东西,也就这点能耐。”
这权柄是他送给萧于鹄的,萧于鹄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最让萧于鹄憋闷的莫过于此。
他纵能调遣京营十万军,但依然处处都受监军黄玠掣肘,连妹妹都得拱手相送。他越想越冷,乍然牵了匹快马,叫上二十名京营卫军,直奔老槐长街。
既然如此,他总该做点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
白婉仍躺在美人靠上,坐在院子里纳凉。
茶几上,摆着陆松节送的岭南荔枝。他也不坐,只单膝跪在她身侧,给她剥荔枝壳。
“婉儿,这荔枝从官驿八百里加急到这儿,吃到嘴里还是最鲜美的。岭南道布政史也才给宫里进献了二十颗。你这里独得满满一匣子,还有何不足?”
他在怨她这些日子仍不给他好脸色。白婉浅笑,用扇子抵住他凑近的身子,“你若许我自由出入,我便笑给你看。”
“皇上召你入宫,我带你出去,还不够你玩?”陆松节讨好道。
他也想给白婉自由,可想到她会乘舟离开盛京,又惶恐犹豫。别的事,他已经努力地听她的话,尽可能按照她心意做了。
白婉冶艳的指甲接过他手里的荔枝,却是塞进他嘴里:“这热性的东西,吃多了也没甚意思,你吃吧,省得我心里燥。”
她现在也不全然恨着陆松节了,只是静下来细想,仍无法劝服自己再接受他。碎了的镜子粘合起来尚有痕迹,人心碎了,总是很难黏合。
前儿南边来信,母亲王氏身子不大好,膝盖骨肿了,她想回去侍疾,他却也不让,为这她和他闹了一场,他便愈加地剩下去,消磨白婉的耐性。
白婉喟叹,却也担心他。布政史给宫里才献了二十颗,他从哪里弄来一匣子单独给她?若给人留下话柄,他未来会如何?
白婉的心咚咚乱跳,不免戳了下他的眉骨,恼道:“陆松节,你往后还是别紧着送我什么贵重的东西,爱惜你的羽衣吧。”
她的指尖颇冷,直戳出个月牙印子。
陆松节凤眸微敛,却不知她是厌烦他的东西,还是他本人,抑或是嫌弃礼物太轻。摆摆手,便叫人把荔枝拿了下去。
在讲学后,赵恒重罚了一些反对新法令的臣子,如今,那些明的暗的阻挠少了许多,陆松节不免自负。他逐渐感觉到权柄在身的快意,和白婉在一起时,也不似从前瞻前顾后。
他甚至觉得,从前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
或许,他可以考虑把白婉接回官邸的事了。
他不免道:“婉儿,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我坐八抬大轿上街,也没人敢置喙。你不是厌恶我和人打官腔?那身羽衣扔了也罢。”
他的话让白婉皱眉,不及回应,忽听得外面马蹄杂沓。
陆松节沉了眸色,才到前院,便见门被破开,一个人从外边飞进来,恰好落在他脚边,是他雇的私卫,不自量力地想挡萧于鹄的京营卫军,被踹得满脸是血。
萧于鹄跨下马鞍,步入院内,刀柄横在陆松节颈项前,眸色凉淡:“陆松节,今天我必得把婉儿带走。你若拦我,我便把你与白氏汲汲营营的事情传出去,传得满城风雨。”
他原来已放弃了强掳白婉,这次骤然升任京营提督,不知为何转了性,又到这里。
且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二十名京营卫军几乎把院子围住,把陆松节困在中间。
默了会,萧于鹄又哂道:“陆元辅,我希望你明白,某今日来,不是和你商量——也不是和婉儿商量。”
他被人牵着鼻子东走西顾,总该做点什么。哪怕是做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心里那口气也不至于一直憋着。
何况,他现在拱卫盛京,陆松节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权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