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漩涡

　　哈瑞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包口向自己的掌心里倒了几颗黑色的药丸。

　　“水下呼吸用的，短暂的模拟鱼类，能管个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之内必须出来吃第二颗。”

　　他把手伸向众人，有几分神气地说道。

　　蓝德发现自己又误解别人了。

　　哈瑞斯也并没有因为对任务的不满就消极应对，他知道要下海还提前准备了这种黑科技药丸。

　　“我准备了五十颗，足够了吧。”

　　“这，这应该很贵吧……”伊莱有些自责，他怎么就没想到提前准备点什么呢。

　　“贵？呵呵……”哈瑞斯似乎想出言嘲讽，发现是勇者在和自己对话艰难地停住了。他扭过头对着蓝德他们这边继续开口道：“把你们卖了都买不起一颗。这可是有价无市的，我们家自己研制的，还没有上市呢。”

　　莫名其妙中枪的蓝德：“……”

　　小胖果然是个有背景的人，看来他应该是弗恩家族的孩子。

　　弗恩家族可以说是垄断了帝国的制药业，诸多魔法进阶成果都少不了他们的研发。

　　就比如几年前死于实验室爆炸、登上光荣碑林的那一整个班级的指导老师据说就是弗恩现任家主的弟弟。

　　“那，全让你一个人提供这些，我们太不好意思了……”伊莱歉疚地说。

　　“咳咳，不，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可以还上我这份人情。”哈瑞斯把药丸又都塞回袋子里，拎着袋子的吊绳递到伊莱面前：“我嘛，就不下水了。我提供道具，你们出人力，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嘛！”

　　“别觉得我是偷懒什么的，这一袋子药丸可价值连城。出于平等，我提供了资源，怎么说也不能和你们做一样的工作了把？”

　　看伊莱接过药袋，哈瑞斯开始摇头晃脑：“那么，我现在就去休息了，任务完成返程的时候再来打扰我。”

　　他拍拍肚皮，把卷上去的衣服拽下来，全程没有给蓝德等人眼色，说完便默默向他的房间走去，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蓝德其实觉得蛮好的。

　　他太赞成小胖的做法了，这对于他们团队来讲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五十颗潜水药丸可比一个哈瑞斯对加速完成任务起的作用大多了。（没有讽刺哈瑞斯的意思）

　　简直让人喜不自胜。

　　现在晚上六点半，他们前一刻刚刚到达临镇，找了一家临海的旅店入住，哈瑞斯这就已经交出他的秘密武器，功成身退了。

　　曼蒂两手抱臂环于胸前，抬起一只胳膊左右翻转着手掌欣赏自己的指甲：“哼，了不起。少了个累赘可真是太好了。”然后她也慢悠悠地离开了走廊，回了自己的房间。

　　伊莱攥住手中的药袋，有些迟疑地对蓝德他们说道：“那，那我就先保管着药丸了……”

　　蓝德其实面对这个勇者总有几分说不出的变扭，这种别扭感类似于人面对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同学时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尽量自然地点点头，也跟安斯艾尔回房休息了。

　　明天去探访波洛海，希望能顺利展开和结束。最好有机会让他脱离大部队借魔王之力回赛洛多芬看看。

　　-

　　该怎么形容这样一片海呢。

　　当蓝德和大家坐上租赁的小船前往波洛海后，他的心一直在剧烈地跳动。

　　这片海给他的感觉太过奇妙了。

　　明明他们坐在船上，隔绝了海浪和海风，可是蓝德总感觉一阵阵的憋闷。

　　他的嘴唇发白，感觉胃里有江海在翻涌。

　　这似乎就是晕船的迹象，蓝德没有坐过船，也只在梦里见过海，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晕船，但总觉得现在的难受感一定比所谓的晕船要更多。

　　这话说起来不清不楚，就如同蓝德此刻的思维，从船渐渐开进波洛海海域后，他的头脑就像被冻住的浆糊了。

　　“……”安斯艾尔注意到了蓝德的不舒服，默默把手放到了他的脑后，脖颈的位置。

　　安斯艾尔的手很凉，蓝德只感觉像是被人往脖子后面扔了一块冰一样。

　　但这效果立竿见影，他瞬间状态恢复起来。

　　“这里一定对我有什么影响。”他没忍住，在安斯艾尔的耳朵边小声说道。

　　同时蓝德还在默默观察着伊莱，他想确定自己的不舒服和来自赛洛多芬这一点有没有关系。

　　但是伊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也是头一次坐船，表现出了兴奋的姿态，一直扒住旁边的窗户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海水。

　　这是勇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吗？

　　船慢慢停了。

　　停在了这片海的中央，不再被驱使移动，只是随着水流偶尔漂浮个几点距离。

　　曼蒂把头发一甩，两手动作飞快地绑了一个马尾，开始往身上套潜水服。

　　现在正值冬日，海水将冻未冻，蓝德可以想象下水会带来一种怎样的刺激。

　　本以为曼蒂会和哈瑞斯一样，尽量避免这份体验，没想到她看起来还挺积极的。

　　蓝德也开始穿潜水服。

　　说是潜水服，其实不过是在他们外衣上再套一层类似于橡胶材质的衣服。

　　衣服并非紧身，据说可以防水加保暖，同时有减轻压力受力的功能。也是来自哈瑞斯的友情支持，但是这东西没有水下呼吸药丸那么高级，有钱便可以随便买。

　　每次都是这样，帝国军校发布的任务向来不清不楚。

　　蓝德把衣服穿好，默默向驾驶室走过去。

　　虽然租来的小船的驾驶员大叔也不一定知道情况，但是他起码是附近的居民，若说事情闹得成为了帝国军校的实践任务，居民们应该也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鱼尸？”大叔还坐在架势椅上，手中捧着一个保温杯。

　　他的工作就是早晨开船过来，在原地等待，等到下午再开船送他们回去。

　　此时大叔已经进入等待模式，蓝德这一问只收获了一张茫然脸。

　　驾驶员知道这一批孩子是帝国军校派来执行任务的学生，但是具体的事情他毫不知情，他只是一名没有感情的打工机器。

　　“没有听说过吗？比如附近的渔民发现有大批鱼类死亡什么的……”蓝德询问的声音逐渐消失。

　　驾驶员满脸写着“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好吧。

　　实践出真知。

　　反正地点不会出错，任务给的题头是波洛海，就是这里，那自己下去看看好了。

　　话虽这样说，他们却也不能太任性的在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毕竟水下呼吸丸数量有限。

　　而且这个“还没上市”的药丸具体的药效还不清楚，要说心里没一点怀疑一定是假的。

　　他们吃了以后还特意去洗手池闭气尝试了一下，呼吸是可以呼吸，就怕药效不够持久，会出问题。

　　蓝德把这颗黑色的小丸子咽了下去。

　　几人分着又在衣服内部的口袋里塞了备用的一两颗药丸，决定先探索船的垂直方向。

　　避免最后发生点什么情况一时找不到船而回不来。

　　真的有点恐怖。

　　蓝德从船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感觉心脏都停跳了。

　　梦里梦到过好多次的感受终于真实地袭来了，他一头扎进海里，海水冰冷刺骨，还带着咸腥的涩意。

　　漫天的海水将他包裹，蓝德闭紧了眼睛，浑身紧绷，一个劲儿下坠。

　　“呼吸。”安斯艾尔的声音穿过海水在他耳边响起。

　　突然脸被人拍了一下，蓝德猛地睁眼，他的手被人拉住，向那人的身边被捞了过去。

　　“不会游泳？”安斯艾尔皱着眉看着蓝德，一手拉着蓝德的胳膊，一手揽住蓝德的腰。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水下跟在陆上没有任何区别，简直都要让人怀疑他是一条美人鱼。

　　看那边的伊莱和曼蒂也没有很自如的样子，这显然不是药丸的作用。

　　蓝德一张嘴就吐了一串泡泡，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窒息感。

　　好神奇。

　　“不要那么紧张，你放松了才不会下坠。”

　　“噢噢。”

　　蓝德开始没有那么害怕了。海里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为什么总是做关于海的噩梦呢？

　　安斯艾尔默默把手松开，但是没有离开，一直在蓝德身边。

　　四个人虽说是从同一个地方跳下来的，此刻倒是也分散到了不同区域。

　　目前的深度才将将距离海平面一两米，入目只是深蓝的海水，别说是鱼尸了，活物死物统统没有。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向更深处进发。

　　蓝德感受了一阵，自觉可以畅游了，逐渐放开了手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关于溺水的心理阴影，但是似乎现在已经克服了呢。

　　除了海水有点凉，味道不太好以外，这种奇妙的感觉还蛮不错……个屁啦！！！

　　海下突然生出一股极强的漩涡，以令人措手不及的姿态席卷而来，正在蓝德的正下方。

　　海水顿时剧烈翻涌起来，蓝德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身处漩涡之中，被裹挟着坠入深渊。

　　最后一秒安斯艾尔似乎大声喊了他的名字，整片海洋像是经历了爆破一般炸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但是蓝德已经没有意识了。

　　同样失去意识的还有伊莱和曼蒂，巨大的爆破带来的冲击力让他二人猛地喷出一口血，眼前一片发黑。

　　与此同时，伊莱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

　　而安斯艾尔，早已和漩涡一起，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