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扫地咩已经没有表情了，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虽然在我的想象里大圣爷特别帅， 你也刚好很帅。”
“但你看我长得像傻逼吗？”
大圣看着他， 眼角发梢都涂了一层阴影的黑色。
“像。”大圣也懒得在这里做什么大变金箍棒的事来吓唬小孩，见扫地咩还是有点不信，抬手捏了一下扫地咩的脸。
扫地咩：“？”
扫地咩刚想挥手拂开， 就听大圣随口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现在可以全部说出来。”
扫地咩咽了口唾沫，大圣略带有一丝侵略性的气息覆盖过来， 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没了。”
“我就这么一点秘密，没了，真的！”
“我不像你的故事那么传奇，连孙悟空都能当！”
扫地咩显然还在把大圣的话当做一个玩笑。
听了这话， 黑暗里， 大圣食指屈起，突然很轻的把扫地咩额前挡眼的刘海拂到了一边，这样轻柔的动作出现在煞神气质的人身上，不可思议得像幻觉。
“孙悟空从来都不是一个传奇。”大圣喉头滚动了一下，“只要你不相信他的存在，他就什么也不是。”
扫地咩看着他， 这感觉就像有人按着他的脑袋， 把他猛的按进了一湖冷水里。
他连自己的面容暴露出来也无暇顾及了，抬眸看着大圣：“不， 我相信！”
“孙悟空就和圣诞老人一样，那不是小孩子荒诞的梦， 是我们每个人心里永远不能被磨灭的英雄。”
“只要我相信他在，他就存在！”
——孙悟空无所不能。
上天入地，古往今来，东方神话里他身上有永不熄灭的光芒。
正是这种极具感染力的英雄主义支撑着扫地咩赶走一切恐惧。
扫地咩：“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孙悟空，也不是不相信你说你就是孙悟空。”
“哪怕只是个玩笑，你知道我喜欢他而说这样的话，足够了。”
“......我很感激你，感激得不知道要坦白什么秘密才能报答你。”
大圣愣了愣，他听到了少年略带哽咽的音腔。
扫地咩低着头，黑夜将无数负面的力量扩大，他们两个人的轮廓也都被模糊拉长。
大圣突然后悔自己的霸道，开口道：“够了。”
“不用报答我，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秘密，不必全部告诉我。”
“不，”少年紧抿的嘴唇启开，终于像是打开了心扉，打断他：“现在我想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只是不想拿我的经历来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包括你！”
话音刚落，大圣忽然伸出了手，一手扣在扫地咩脑后，一手拽住扫地咩的外套，把扫地咩整个人牢牢揽进了怀里。
扫地咩的话头戛然而止，人僵住了。
大圣下巴都搁在扫地咩肩膀上，“江小羊。”
“我从不同情任何人。”
大圣几乎是拽紧了扫地咩的衣服，将人狠狠锁在自己的领地里，手指骨节都泛着白，温热的气息擦着扫地咩耳畔：“我若只是为了了解你，轻而易举。”
“火眼金睛可以看穿一切，我却不愿用它看你一眼。”
“你觉得这是同情么？”
他尾音音调沉又低，带着一丝压抑的不满，嗓音缓缓缠上来，快让扫地咩窒息了。
“.........”
扫地咩急促的呼吸起来，“.......猴，猴爷。”
“难道你真的是孙悟空？”
“既无父母，也无亲族。有七十二般变化，万劫不老长生，筋斗云一纵十万八千里，毫毛一拔有三千，火眼金睛，石身石心。”
大圣不避不让，就这么慢吞吞的直视扫地咩：“我是孙悟空。”
“你口口声声，最喜欢的孙悟空。”
扫地咩：“......”
扫地咩两只手撑着脸，上半身都是靠大圣支撑着的，“......woc。”
“那我死了算了！”
“我对你是崇拜，是崇拜之情啊！”
简直无法面对此时此刻的大圣，扫地咩顿了顿：“猴爷，我........我那什么....”
大圣眯了下眼，看着面前羞愤欲绝的人，“你什么？”
扫地咩大脑完全乱了，“我之前说的喜欢你真不是亵渎你.....我知道你们佛门中人不能轻易开玩笑，我不是故意.....”
大圣觉得扫地咩废话有点多，而且说话完全捉不到重点。
正常人如果遇到这种事，不应该完全不相信么？
面前这人却完全沉浸在了害羞中。
就靠在他怀里，垂着长长的眼睫毛，没被刘海挡住脸庞的少年，特别认真又专注的在害羞。
大圣觉得随便吧。
啥他妈的佛门不佛门。
大圣忽然道：“傻逼。”
扫地咩顿时一愣，“？”
“？？？你怎么又突然骂人呢？”
大圣眼睛漆黑的，逆着光，拽着扫地咩的手更紧了几分，“我是佛门中人，可也天天骂人。”
扫地咩惊愕的情绪从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大圣直勾勾的盯着他，声音不去压也低的不行，下巴硌得扫地咩头昏眼花。
“所以你不用害羞。”
“我早已破戒。”
公共场合公然说骚话，还是这么直白的骚话。
扫地咩强作出没有丝毫被蛊惑的平静表象，从大圣怀里挣脱出来，牙齿都在打架了：“是吗？那你很牛逼啊，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
“鼓掌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得回去睡觉了。”
大圣手上一点都没松，扫地咩还没退出去又被抓住了。
扫地咩真急了，“不是.....你是齐天大圣也不能不让人睡觉吧？？”
“......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缓缓。”
这句话尾音都拔高了，凡人和神仙的力量悬殊太大，扫地咩在大圣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大圣表情淡淡，一把松开手：“我放你一晚。”
扫地咩沉默了，思考了一下：“一晚可能缓不过来。”
大圣看着扫地咩就像随时要炸毛的刺猬似的，眼神明明很戒备，还有点恐慌，可就是让人觉得很可爱。
哪怕咬人一口也不会让人生气的那种。
大圣看了一眼学校里全熄的灯火，各个宿舍楼底下的大门都锁得密不透风。
“那你回去睡觉罢。”
幽静的夜晚小道，大圣这话一出来，沉默的人成了扫地咩。
明明是简单又很好理解的一句话，扫地咩却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实在有些茫然。
“啊？”
“不是你让我放过你？”大圣松开手，还很自然的往后退了半步，留出空间。
“不是.....”扫地咩干巴巴的吞咽了一下唾沫，“我只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想好好消化一下。”
大圣淡淡听完，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扫地咩突然一梗，“......”
“......那你刚刚拽那么紧做什么！现在倒是松得快了，难道会七十二变的人这么善变吗？”
夜里的风到底是冻人的，扫地咩鼻头都红了，指尖冰冷。
大圣没急着回答，拽着自己的卫衣口袋往旁边扯了一下，下一秒就将扫地咩的手攥到了兜里。
里头很热，两个人的手在里头刚好包满。
大圣眼神朝宿舍楼望了望，示意扫地咩也往那边看。
扫地咩只能僵硬着也抬起眼睛，心里跳的像擂鼓，呼吸不稳。
大圣张开嘴，也就几个字：“你回得去？”
扫地咩终于看清了一片寂静的宿舍楼，空气凝固了一秒。
扫地咩脸上裂开一道口子：“我艹。”
“我忘了。”
“我们学校十一点门禁。”
扫地咩突然惊慌，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寒冷的风灌进肺里，冰得他整个人僵得通透。
“那什么.....”
大圣面无表情，“不走了？”
扫地咩犟道：“你不是孙悟空吗！一个门禁能难得住你？？”
“.......”大圣顿了顿，“现在相信我是孙悟空了？”
扫地咩：“我早就相信了！大圣爷，你帮我回宿舍啊！”
“你就这么求我？”大圣一动不动。
扫地咩愣了愣，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是不是还是在骗我？你根本不是神仙吧。”
大圣气笑了，看起来气压十分低，黑眸沉沉，威胁力十足，一个字不说的时候好像要揍人似的。
“激将法？”
扫地咩吓得脖子拼命往后仰。
结果话刚说完，大圣却把他抱起来了。
这种实力上的悬殊让扫地咩有了一种自己成了个要被送上断头台的大姑娘的错觉。
扫地咩紧紧闭上了眼睛：“等会，我是不是要坐筋斗云了？我先做一下心理准备！”
大圣眸光幽深：“你睁开眼。”
扫地咩感觉到耳边擦过了风声，暖气的热量刺激得他皮肤不停打颤。
他眼皮子抖了几下，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刚睁开眼，大圣正看着他。
熟悉的天花板，老旧的电风扇。
寝室墙上贴满的海报，还有外头悠悠晃过的路灯光线。
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已经身处自己的寝室里了。
扫地咩愣住了，没想到前后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居然真的就到了自己的床上？？
扫地咩不敢置信的抓起自己的被子。
大圣没说话，他就站在扫地咩的床头。
半晌，扫地咩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听到大圣叹了声气，对方还随手抓起床头的孙悟空布偶塞到他被子里。
扫地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温柔包裹住了。
大圣的手指和唇瓣都是极冷的，呼吸就也有了结冰的感觉，但他把布偶放到扫地咩怀里以后还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大圣：“睡罢。”
扫地咩愣了愣。
大圣的眼神在黑暗里看不清，声音一如往常，“如果睡不着，可以对着它说话。”
扫地咩还是没说话。
他惊了。
扫地咩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别告诉我，它也是你？”
“那我小时候尿床了你岂不是也......”
大圣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行了，睡觉！”
扫地咩安静了片刻，又继续说：“这不是个梦吧？”
扫地咩眨眨眼睛，他的心快被膨胀的幸福塞满了，可是他却特别想掉眼泪。
像个没出息的小孩。
“我是不是中午的酒还没醒？”
他现在就像快被接去天堂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此刻经历的到底是真是假。
前方是天堂还是悬崖。
他声音软软的，带了一点鼻音，又叫了大圣一声：“你再跟我保证一下，让我相信.....”
他话还没说完，大圣的手指将他下巴抵住，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抬起了他的下巴。
扫地咩察觉到大圣在靠近他，于一片黑暗中摸索他的灵魂一般。
冰凉的触感贴在了他的额头。
大圣轻轻的碰触了他薄薄的皮肤，声音很低，像抹幻觉：“相信我，江小羊。”
“大圣爷从不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番外了，关于小时候的咩的，算是简单交代他的身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