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家路漫漫

　　段飞白见陶靖衣满面红光、眼神兴奋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时间懵了。

　　“我要下山！小师叔, 带我下山！”陶靖衣坚定地说道。

　　日暮西山, 正是洗剑阁闭门的时辰。段飞白望了一眼隐在群峰后面的枣红色夕阳, 温声道：“你此时下山,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陶靖衣重重地点头：“对，要紧事。”

　　她见段飞白面露犹豫之色, 不由得抓住他的袖子, 软声道：“小师叔, 就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段飞白垂眸望着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微颔首：“好。”

　　已是洗剑阁闭门的时辰，这个时候下山，即便是尊贵如小师叔这般，也是无法通融的。除非去向东方玥求一道手令，但可想而知, 以东方玥的性子，非但要不到手令, 还会被他斥责一顿，若严重些, 很可能还会被责罚。

　　好在段飞白轻功厉害, 带着陶靖衣，也能不知不觉间瞒住守山的弟子，掠下山去。

　　到了山下时，夕阳隐没踪迹，暮色渐沉, 浓重的黑暗一点点吞没着大地。

　　陶靖衣拽着段飞白的袖子，一路朝着乐天书坊狂奔而去。正好赶上乐天书坊关店，陶靖衣松开段飞白，冲上前去，高声道：“等等！”

　　正在锁门的店主愣了一愣，回头看向陶靖衣，见她是个女子，以为是兰陵萧郎的狂热粉丝，连忙道：“小姑娘，书都卖完了，想要的话，下回赶早。”

　　陶靖衣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就是兰陵萧郎？”

　　中年人笑了，指了指自己：“小姑娘，您瞧我这满身的铜臭味，像是会写书的吗？”

　　“那您知道萧郎家住何处吗？”

　　中年人道：“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整天就知道整些乱七八糟的，都说过多少次了，萧郎只是个写书的，不会见你们的。”

　　“可是我有急事要找他！”陶靖衣皱眉道。

　　中年人正欲开口，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掌心中托着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段飞白道：“告诉我，兰陵萧郎的住址，这锭金子就是你的。”

　　“这……”中年人犹豫着，“实不相瞒，在下和萧郎签了契约，若是告诉你们他的住址，是违约的。”

　　“我敢保证，萧郎见了我，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陶靖衣信誓旦旦地说道。

　　“锵”的一声，是段飞白拔出了腰间长剑，搁在店主的脖子上。这个时候，剑比金子和镇南王世子的身份都好使。

　　那店主一哆嗦，斜眼瞧着银色剑刃，连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怒。”

　　镇北张家巷，门口有颗挂着红绸的歪脖子树，就是兰陵萧郎的住处。

　　陶靖衣和段飞白一路朝着城北走去。

　　幽月挂在苍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周围漫天的星子倒是极亮。二人踩着月色，并肩而行。

　　“为什么找萧郎？”段飞白忽然道。

　　“他写的书好看，我想见一见真人。”

　　胡扯。段飞白在心底说道，却没有追问下去。他转头看着月下的陶靖衣，陶靖衣戴着面纱，一双眼睛里神采奕奕，似有光华流转。即便戴着面纱，也掩饰不去她满脸的兴奋之色。

　　萧郎……

　　到底是什么人？！

　　踏入小巷子后，眼看着就要到店主所说的歪脖子树，陶靖衣停下脚步，对段飞白道：“小师叔，我待会和萧郎说的话，你一定不会偷听的，对吧？”

　　段飞白怔住。

　　“我相信小师叔是君子。”陶靖衣伸出尾指，勾住了他的尾指，“我们拉钩，代表说过的话，不能反悔。”

　　段飞白被她一顿抢白，一句话也没能说。他笑了笑，说道：“早去早回，我在巷口等你。”

　　说罢，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陶靖衣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身手想要偷听她和萧郎的对话，轻而易举，但段无双此人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压过段飞白的名头，偷听这种有违君子之道的行为，他一定是不屑做的。

　　陶靖衣找到那颗歪脖子树，抬手叩门，敲了半天，却没人应声。

　　难道不在家？陶靖衣失望。

　　她来找兰陵萧郎是有缘由的，这位兰陵萧郎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写的那本《无情剑客》是一本武侠小说，在其他人来看，不过是一本普通的小说，但是陶靖衣却一眼认出，这本小说的内容简直就是《飞白》的翻版。

　　没错，就是她穿越的这本书，《飞白》。

　　虽然《无情剑客》将主角、配角的名字都换掉了，加重言情的比例，还改了结局，作为《飞白》的忠实读者，陶靖衣非常肯定，这本书就是《飞白》的翻版，而故事里那位无情剑客和人偶姑娘，就是段飞白和苏夕颜。

　　也许会有人撞脑洞，但脑洞重合的比率绝对不会这么高。陶靖衣几乎可以确认，这位兰陵萧郎和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这也就是为什么陶靖衣起初会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原因。

　　亲笔签名、粉丝、送货上门、好评……这些词从一群古人的嘴里蹦出来，太违和了。他们之所以会懂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是有人教他们的。

　　而这个人，就是兰陵萧郎！

　　“你是谁？干嘛堵在我家门口？”一道清澈的嗓音打断了陶靖衣的思绪。

　　陶靖衣转身，瞧见月光下出现了一名少年。少年长发高束，一副书生的打扮，只是衣摆高高卷起，塞在腰间。脚上穿着一双草鞋，露在外面的脚趾不安分地扭动着。

　　少年咯吱窝里夹着书，一手拎着油纸裹的烤鹅，一手拎着酒，眼神戒备地看着她。

　　不等陶靖衣开口，他恍然大悟，险些跳起来：“哦，我知道了，又是老李把我的住址给泄露出去了，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只负责写书！不负责和粉丝互动！”

　　少年口中骂骂咧咧，一会儿说着要找老李扣钱，一会儿说着搬家。

　　他从陶靖衣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在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门后时，陶靖衣高声道：“大脸猫不吃鱼！”

　　少年身形一滞。

　　“《无情剑客》的结局错了，以主角的性格，他杀死自己的姑姑后，不会苟活，更不会成为天下霸主。还有，他不爱那位人偶姑娘，他把她做成人偶，是因为他恨她，叫她死也得不到安宁。真正的结局应该是，主角自杀，他死前，把这位人偶姑娘挫骨扬灰了。”

　　“啪”地一声，是少年手中的酒坛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眼底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光芒，飞快冲到陶靖衣面前，浑身颤抖着，激动地说道：“你你你你你——”

　　因为太过兴奋，“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陶靖衣微微一笑：“这么熟悉《飞白》的剧情，只有原作者。你一定是大脸猫不吃鱼！我说的对吗？”

　　***

　　少年将烤鹅和书搁在桌子上，转身点亮屋子里唯一的灯。昏黄的灯火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

　　比起初时抱着陶靖衣痛哭的激动，少年已经冷静很多。烛光映着他泛红的脸颊，脸上依稀还有几分兴奋之色未褪尽。

　　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口白牙：“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明渊，笔名大脸猫不吃鱼，魂穿。”

　　“陶靖衣，魂穿。”陶靖衣道。

　　夏明渊将桌上的烤鹅掰开，撕下一条腿，递给陶靖衣：“天香楼的招牌菜，挤出一身臭汗才抢到的。”

　　陶靖衣摇摇头：“多谢，我不饿。”

　　夏明渊不客气，自己拿着鹅腿狂啃起来。

　　陶靖衣试探地问道：“你穿成谁了？”

　　“说起这个就来气！”夏明渊“蹭”地一下站起来，一只脚踩上板凳，咬牙切齿，狠狠咬了一口鹅腿，“我是什么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居然穿成了一个路人甲，还是一个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的路人甲！没办法，为了能吃饱饭，我只好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陶靖衣忍住笑意：“你该庆幸的，要是穿成主角的仇家，有你哭的。”

　　“话说，你穿成谁了？”

　　“苏夕颜。”

　　夏明渊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了：“谁？”

　　“苏夕颜。”陶靖衣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你你你你你——”陶靖衣发现，夏明渊一激动，舌头就打结。

　　“我应该已经死了，对吧？”陶靖衣淡然一笑，“没错，如今在世人眼里，苏夕颜的确是死了。”

　　夏明渊虽然没穿成书中重要角色，但对这个世界的大事还是颇为关注的，半年前红枫山庄的焚毁早就传遍江湖。

　　“你假死了。”夏明渊稍一思考，就猜出原委。

　　陶靖衣揭开面纱：“现在我是陶靖衣。”

　　面纱下的半张脸布满狰狞的伤疤，夏明渊没有心理准备，一脚将板凳踩翻，跌倒在地，惊道：“你被段飞白毁容了？！”

　　陶靖衣撕下右脸的面颊，温声道：“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弄的。”

　　隐藏在恐怖面具下的是一张清丽的容颜，夏明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陶靖衣将面具贴回去，戴上面纱：“我今日过来，就是想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

　　“我也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能碰到同时代的人。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为了躲段飞白？”

　　陶靖衣微微颔首。

　　夏明渊揉着脑袋：“这就难搞了。”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的，段飞白他很凶残，我一个路人甲，根本没办法近他的身。但是他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我们回家的关键。”

　　“回家？”陶靖衣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词，“回我们的时代？”

　　夏明渊点头，一脸纠结：“是这样的，我当初写《飞白》时，是打算写成玄幻武侠的，天山绝顶自尽不是真正的结局，而是其中一个小地图的结局，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砍掉了不少剧情，就成了你们看到的《飞白》。我穿来后，发现很多没用到的设定都生效了，比如原设定的风铃芷是个男人。”

　　陶靖衣：“……”

　　风铃芷变成风临止，是原设定的缘故。设定生效后，世界会自动补全这个角色的剧情。

　　夏明渊不好意思地笑：“风临止原设定是终极boss，所以我给他安了个女装大佬的身份，萌生砍文的念头后，就直接写成女配角了。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他真的变成了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原设定生效了！”

　　陶靖衣一点也不想跟夏明渊讨论，风临止原设定到底是男是女的问题。她只想知道，关于穿回去的设定。

　　“我说过了，自尽只是小地图的结局，段飞白他其实没死，而是被卷入了另一个时空。他号称‘琴剑双绝’，一琴一剑是我故意设定的，他的琴和剑就是穿越关键。只要用段飞白的血，就能启动琴剑的穿越设定，带我们回家。”夏明渊握拳。

　　“真的？”陶靖衣怀疑。

　　“我以笔名担保，骗你我本本扑穿地心！”夏明渊双指并在一起发誓，“要不然我现在就把设定写给你。”

　　陶靖衣蹙眉：“有多少把握？”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说真的，我可不想在这个没电没网还不能点外卖的鬼地方待下去了。”夏明渊趴在桌子上，一脸怨念，“就算在这个世界里，被人追捧，被人喜爱……”

　　陶靖衣藏在面纱下的脸颊露出心动的神色。

　　另外一个时空里还有她的亲朋好友，她不去想，并不代表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她只是逼迫自己不去想。如今有了回去的希望，这念头就像是在心底种下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夏明渊的话就像是一道咒语，刻印在陶靖衣的脑海中，令她无法拒绝。

　　“怎么试？”她轻声问。

　　“去偷段飞白的琴和剑。”

　　“谁偷？”

　　夏明渊一脸不好意思：“虽然段飞白是我写出来的角色，但是他真的很凶残，我试过跟踪他，差点没被他一剑戳死，所以……”

　　陶靖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可我在他眼里，已经死了。”陶靖衣道。

　　“我听说，你‘死’后，他一直在招魂，不如你借尸还魂一次，回到他身边。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也非常后悔‘杀’了你，只要你回去，他一定会卸下防备，到时候偷他的琴剑，取他的血，轻而易举。”

　　陶靖衣一怔，犹豫：“我考虑一下。”

　　“下个月就是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段飞白一定会现身，这是个好时机，我会想办法混进去。你我里应外合，成功的机会很大的。”夏明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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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支持，评论都看了，大家都是暖暖哒。

　　夏明渊戏份不多，只提供信息和推动剧情，不会放他出来瞎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