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满街银杏树金黄灿灿的时候，晓木又见了佘语姗。
那只白猫已经不在了，猫爬架、猫砂也消失了。
佘语姗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好。
晓木以为她脱离了晓家会很开心，而且佘文宇也死了，没有人再能威胁她，怎么会比上次看上去老了很多岁。
“你怎么了？”晓木仍然穿着袜子踩在她家的地毯上。
佘语姗没理她，进入屋内拿了一张银行卡和一个房产证。
“银行卡的密码是你金禾村外公的生日，房子是林之予那个小区的。”
晓木没接，泪眼汪汪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佘语姗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嘴唇掀开又合上，停顿了大约一分钟才说：“拿着吧，去学点东西，你以前不是爱画画么，可以学学设计。”
晓木难得跟她较劲：“你不说我就不拿。”
佘语姗蹙着眉头坐下，晓木也跟着坐下。
“晓易淳抓住了我的把柄。”
“什么？”晓木厌恶地问。
佘语姗马上说：“工作上的。”
晓木大概知道了她什么意思，说：“那就放弃吧，我还没那么恨你，不想你也进去。”
佘语姗手肘垫着沙发扶手，手托着头，看上去很痛苦。
“你甘心吗？”
晓木看着桌上的银行卡和房产证问：“银行卡里的钱足够多吗？”
佘语姗抬了头：“在他反击我之前我拿到了他百分之八十的财产，百分之三十我全部折现给你存进了卡里，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我又添了一些给你买了房。”
佘语姗在强调一切都是为了她。
晓木笑笑：“那就好，我甘心了。”
“晓令呢？”
“晓令就算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而且大伯一家再过一个月就回C市，大伯和晓易淳还要争财产，他哪里还有好日子，我们看戏就行。”
佘语姗看着一字一句冷静陈述的晓木苦笑：“当年要是争取一下你，你可能现在比社区内的所有孩子都优秀。”
晓木咧嘴假笑：“后悔没用。”拿了银行卡和房产证就离开了。
到了楼下，晓木老远就看到林之予靠着车门等她。
她朝他飞奔，举着银行卡和房产证气喘吁吁道：“我以后可以和你当邻居。”
林之予揉揉她的头顶，无语道：“这样就把你打发了？”
俩人一边说一边进入车内，晓木低头系安全带，“堂姐今天给我发短信说他们要提前回晓家了，恶人自有恶人治，所以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费心了，赶紧辞职准备找工作吧，不然你没实现教书育人的愿望我还愧疚呢。”
林之予见她高兴忍不住问：“现在算不算大仇已报，什么时候跟我去领证？”
晓木收好房产证和银行卡，头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笑意盈盈道：“明年你生日的时候。”
林之予启动车，看着前方淡淡的说：“今天晚上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话音刚落，晓木双腿已经开始酸软。
乘电梯的时候，没想遇到了平措。
他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看上去很沉。
林之予弯腰帮他拿了一些，晓木紧贴林之予站着。
他不讲话，晓木以为他对她生了恨。
林之予：“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平措：“周末有朋友到家里来。”
林之予：“不邀请我们？”
平措扫一眼被林之予牵着手的晓木，问：“我邀请你们，你们要来吗，尤其是她？”
林之予：“你可以先邀请。”
晓木全程看电梯门，静静地听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试探。
平措：“明天中午十二点，愿意来就来吧。”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晓木和林之予先下了电梯，留下平措一人继续往上升。
第二天，快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晓木打了退堂鼓。
“不然你一个人去吧？”
“有我在呢，你跟在我身边就行，不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你不舒服。”
他说着说着开始捧起她的脸在嘴角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似折磨、似温存地吮，晓木的肩膀不自觉地耸高，手紧紧抓着他腰际的衣服。
等她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
“快十二点了，我们得换衣服。”理智的晓木想咬他。
到了平措家门口时，晓木紧张地问：“我们没带礼物没事吧？”
“没事。”
门开了，是晓木没见过的脸。
她喊：“之予哥。”
晓木大略知道是谁了，林之予应了一声跟晓木介绍：“平措的女朋友李馨。”
“你好。”晓木双眼没离开李馨的苹果脸。
李馨看上去很爽朗，举手投足间一股男孩子气，揽过晓木的肩膀问林之予：“之予哥你女朋友啊？”
晓木被她一带微微踉跄了一下，全身肌肉紧绷。
林之予：“嗯，晓木。”
平措在厨房喊：“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帮忙。”
“来了来了，喊什么。”又回头对他们说：“走走走进去，免得他嚷嚷。”
平措家的装修风格与他在L市的家很像，地上铺的地毯、墙上挂的画以及沙发上的小毯子都有点民族风。
现在屋内只有他们四个人，晓木依然紧贴林之予，平措忙碌的空隙中瞅一眼他们：“随便坐。”
他的眼神自然，没有晓木担心的嫌恶。
晓木跟着林之予到了阳台，入目的是一簇一簇的鲜绿，靠近墙根摆满了各种绿植。
外面正对着小区内部，小区面积大，视野算开阔。
晓木小声问林之予：“你要不要去帮帮忙？”
林之予：“不用。”
晓木拽着他的胳膊，仍小声说：“那个李馨感觉好酷啊。”
林之予正对着一株虎皮兰研究，“是挺酷的。”
晓木以前以为男生找另一半时会倾向于那些与母亲性格相似的，现在看来也未必。李馨给人的感觉与杨敏恰恰相反，眼里心里不藏事，洒脱且直率。
不一会儿门铃又响起，林之予拉着晓木说：“我们到客厅去。”
还是李馨去开的门，随开门声而来的是邓茵的嗓音。
她故意先喊晓木而不是林之予。
“晓木。”
晓木感受到的则是邓茵全身上下散发的自信，那是一种与生俱来和后天培养而来的自信，与父母、与她的努力以及现在的工作都有关系。
那日在天桥上她也是这样的自信。
晓木笑笑：“嗨。”
邓茵也笑笑算作第二次回应，“之予，你和晓木也该请我们吃饭了吧？”
相较于晓木，林之予自然多了，“看你们的时间。”
“切，你要是有心今天晚上就行。”
平措和李馨各端了菜出来，平措：“今天晚上就算了，你们得把我和我媳妇儿做的这些菜吃完。”
邓茵：“好好好，听你的。”
菜陆陆续续上桌，他们帮忙倒饮料、摆碗筷。
席间平措偶尔还问问晓木的工作以及她和林之予的打算，他恢复的比晓木想象的快多了。
大部分都是林之予回答，这种氛围下吃饭晓木怕不消化，比平常更加的在意咀嚼的次数。
平措看林之予不时给晓木夹菜，问出了多年的疑惑：“之予哥，她又不是没长手，你干嘛总给她夹菜？”
李馨斜了一眼平措，“人家那是知道疼人，你以为世上的男人都跟你一样。”
晓木看看林之予，嘴里刚放了一块香菇。
林之予：“她手短。”
平措和李馨满脸不相信。
邓茵则淡笑了下，食不知味。
只有晓木想起了第一次林之予给她夹菜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有被人照顾的感觉。
覃岳欣和林国章搬到社区内不久，邀请了其他人到他们家做客。晓木和林之予已经很熟悉，俩人紧挨着坐在一堆大人中间。
以前更小的时候，晓木与晓令和冯英秀同桌吃饭，因为夹掉了一块肉，被晓令当着许多人的面责罚、怒骂，自那以后她人多的时候便不敢夹菜。
当下晓令和冯英秀也在，晓木一直不敢伸手夹菜，只能就着面前的一盘荷兰豆下饭。
林之予以为她害羞，自己站起来伸着也不长的手臂给她夹菜，一桌子大人还夸他懂事。
后来晓木告诉了林之予原因，他就养成习惯了。
饭后平措和李馨在厨房收拾，剩下三人呆在客厅沉默地看无聊的电视剧。也不知道林之予和邓茵有没有看进去，反正晓木不知道里面那些有着一张奶油蛋糕脸的人在演什么。
气氛等到平措和李馨进入客厅后才好转，李馨：“你们会打麻将吗？”
其余人都摇头，平措的摇头比较无奈：“你看他们像打麻将的人吗？”
李馨：“那你们会玩什么？”
邓茵：“我下午六点还要值班，什么都玩不了。”
林之予：“我们也还有事情没做完，得回去了。哪天你们都有空了，约个时间我们招待你们。”
邓茵瞟一眼林之予和晓木，目光淡漠，随意地答应：“好啊。”再转头和平措李馨道别：“我就先回医院了，免得待会儿太赶。”
晓木和林之予又再坐了一会儿，平措趁着李馨去卫生间的时间对晓木说：“我妈对不起你妈，你爸对不起我爸，我们算扯平了。”
晓木内心其实不太愿意将晓易淳的所作所为与自己扯上关系，但为了让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简单地回了个“好”字。
等到晓木和林之予离开后，李馨忍不住说：“以前你们说邓茵和之予哥一对儿，我老觉得他们俩不像情侣。今天看到之予哥看晓木的眼神才知道怎么回事。”
“之予哥晓木以前就在一起？”
平措边给李馨抹护手霜，边说：“算是，不过只有之予哥觉得是。”
李馨好奇：“什么意思？”
平措一巴掌拍在李馨的手背上，“那哪儿多问题。”
李馨“啧”一声，抹匀护手霜，威胁：“你要是不说今天晚上就睡书房。”
平措拉住李馨的手慢条斯理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他们俩以前特别亲，我那时虽然和他们上下学，但还是和外人一样，所有的都是我看来的，他们俩人之间的事情从来不会和别人讲。”
平措给李馨讲了一件晓木和林之予可能都不记得了的事情。
……
高二上学期的某天，C市小雨。
平措、林之予以及晓木三人往教学楼外走。
晓木一脸不高兴，皱着眉抱怨：“就今天坐公交不行吗？外面下雨骑车不方便还不安全。”
平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一旁听着。
林之予：“下雨而且过一会儿就上下班高峰，公交车里面脚都没处放。”
晓木：“可以打车。”
林之予：“会堵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平措感觉自己的意见完全不重要。
晓木似乎妥协了，随他们到了自行车棚，仍然气鼓鼓的。
她那时脸上有点肉，平措虽然很多时候嫉妒她、讨厌她，时不时言语上占她便宜，但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晓木真的比洋娃娃还要好看。
她蹲下开锁，林之予拉住她的书包带子把人拽了起来。
晓木怒了：“你干嘛？”
林之予书包放到自行车前面的筐内，“我载你。”
平措惊了，这里离校门还有一定距离呢，学校严禁早恋，男生骑自行车载女生在老师的眼里那起码是有问题的。
他跨上自行车观察晓木的反应。
晓木顺正书包的位置，撇嘴：“我才不呢，被班主任看到，还以为我跟你谈恋爱。”
林之予开始威胁：“快点，不然明天早上我不会叫你的，这周的P县行计划也取消。”
晓木看上去心气不顺，但还是听话地坐上了林之予的自行车。
晓木一路上嘴巴没闲过，前一秒还在抱怨林之予过分的行为，下一秒便开始讲一些女生之间的八卦和趣事。
平措偶尔看一眼他们，林之予笑意里的满足引发了他的妒忌，他是被冷落的那一个，轮到他心气不顺了。
第二天到教室他在林之予的桌洞内找数学试卷，不小心带出了一封粉红色的信。
上面赫然写着：晓木亲启。不是林之予的笔迹，分明是他截了胡。
他蹲下搜查有没有其他的，又看到了一盒糖果和两封信，也是给晓木的，还飘着香水味。
再抬头时，发现林之予正看着他。
他没说话，林之予也没说话，默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
李馨：“靠，不会晓木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人给她写过情书吧？”
平措：“肯定不知道，他要是想要让晓木知道，就不演那一出自行车的戏码了。”
李馨：“咳，男人都一个样，莫名其妙的领地意识。”
平措咂摸了一番李馨的话，没有反驳。
林之予辞职后，俩人定了工作学习计划，每天互相监督完成。
日子过得舒心快乐。
等到林之予到C大任职后，晓木生活又发生了变化。
她报了网课，每天需要学画画、设计等等，还要完成林之予制定的运动计划，三餐又不规律。
林之予的眼睛仿佛能目测她的体重，过了几天发现他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快没了。
那天他非常生气，毕竟是自己做的不对，晓木也不敢说什么，跟他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又做了他一直想让她做但她一直没做的事情，他才消气。
他们回覃岳欣那里吃饭，覃岳欣听完这件事后当即提议：“木木可以跟我一起住，我保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林之予：“她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每天分给我的只有那几个小时，跟你住我怎么办？”
覃岳欣：“她晚上回家不就行了。”
林之予：“不行。”
晓木没什么发言的机会，默默喝了两小碗鸡汤。
林之予为了监督她吃饭，有课的那天还是坚持开车回家吃饭。尽管晓木再三保证会好好吃饭，但他不信。晓木心疼他，干脆商量跟他一起出门去学校自习，这样俩人的时间同步，谁也不用两头跑。
晓木说完发现他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笑，“你故意的？”
林之予掐了一把被他养的恢复水灵的脸颊肉，偶尔用牙齿轻咬，“现在才看出来，你也是真够迟钝。”
晓木的哀嚎被他悉数吞进了肚子。
至此他们的生活温润如玉，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