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江北没有直接报警让人去抓刀疤，因为与秦天一样，在见到刀疤之前谁也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刀疤。所以，江北拿自己探路打头阵，在确认清楚刀疤之后，手就在口袋里拨了文轩的电话，然后身先士卒拖住了一车人。文轩接到电话，按之前两人的计划立马报了警，但报警的原因却是说了有人聚众械斗，自己的朋友也就是江北路过拉架被打伤了。
整个械斗事件下来，都没有江北什么事，人就是一路见不平拔腿相助的英勇好市民，意外被卷入受了点伤，还阴差阳错立了个大功，抓到了在逃的一名嫌犯。不光不会留下案底，说不定回头还能领朵小红花，姐姐的案子也因此抓到了关键的嫌犯，只要有了刀疤的供词，警局会立马备案上网通缉当年开车撞人的凶手，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真是太他妈英勇机智了。
秦天现在就想返回医院，一巴掌抽开江北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浆子。
耍帅都耍到他头上了，命都不要了。还能再作一点吗！
一旦冷静下来，有些事就不能细想。秦天不敢想象，如果江北没那么好的狗屎运，遇到的不是刀疤，且没有那一身单挑七八人的高深内力和滴水不漏的智慧谋略，江北现在会是什么样，他又会是什么样。
因为他，江南已经······
若江北再······
操！
因为头上也挨了两下，江北缝完胳膊上的伤口打完夹板之后，还需要暂时留医院观察一夜，没有问题的话第二天就可以回家养伤了。
江北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点问题也没有，简直就是一身轻松，再没有比现在更神清气爽了。
刀疤抓住了，秦天也没有任何损伤，还有比这更叫人安心舒坦的吗？
但舒坦了没多会儿，就被文轩一盆子冷水给彻底浇灭了。
文轩抱着一个苹果坐床边认真的削着，抽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你居然还笑的出来，等你哥······秦天从警局回来，我看你还能笑这么开心不。”
似乎是怕他脑波可能因受创而不稳定，无法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文轩再接再厉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在外面，秦天差点把那个叫戴什么伦的打个半死，就差进门抢一把手术刀把人给活剐了，你觉得秦天冷静下来之后，想到你跟那个戴什么伦的串通一气，会有你好果子吃吗？”
“秦天没打你吗？”江北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没。”文轩手抖了一下，努力削了半天没断的果皮咔嚓断成了两截。“······也许是还没反应过来？”
“啊。”江北往后一倒，压到了肩膀疼的一呲牙又坐直了。“要不你再帮我检查检查，是不是哪块儿被刀扎了医生没发现。”
文轩举了举手里的水果刀，“你想哪儿被扎直说吧，现成的刀，我立马给你扎到位了。”
“哎······”江北叹了口气。
“江北。”文轩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江北跟前，“你是不是······”
“什么？”江北睁开一只眼睛，斜眼看他。
文轩顿了顿，把话咽了回去，“你是不是手拿不了苹果？要我喂你吗？”
“当我瘫痪了啊，我还有左手呢。”江北笑着伸出左手，拿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左撇子。”
“真不给面子。”文轩笑了笑，重新拿起一个苹果削着。
“你是不是想问怎么一回事？”江北闷头啃了几口苹果之后，突然出声。
文轩顿了顿，“没。”
江北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那你······想问什么？”
文轩把没削完的苹果和刀放回桌上，认真的看着江北，“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还有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江北愣了一下。
“你······”对于江北的迟钝，文轩已经习以为常，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甚至今天过后，文轩觉得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可还是忍不住想亲口问一问。“你是不是喜欢秦天？”
江北猛地转头，嘴边的苹果直接被下巴给甩了出去，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儿，掉到地上，又骨碌碌滚了出去，一直滚到了桌子底下不见了。
“你说什么！”
文轩没说话，起身走到桌子前面蹲下身，伸手往桌子底下掏着苹果。
江北吼完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脸上一阵烧，瞪着文轩摸摸索索的背影，放低声音说，“我不是······不，我的意思是，你······那个······哎！什么跟什么啊······”
“当我什么没说。”文轩淡定的掏着苹果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能当什么都没说！”江北忍不住又拔高声音，文轩正要往垃圾桶扔苹果的动作顿了顿，江北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的拿眼瞅着他，“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人还玩乐队······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
文轩定定的看着他。
江北咬了咬牙，“是秦天吗？”
“砰！”多灾多难的苹果又掉回了地上，这回直接没了踪影。
“你······说什么？”文轩张嘴结舌的瞪着他。
江北烦躁的抓了抓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在脑子里努力搜索了一遍，实在没找出任何痕迹证明秦天与文轩有过什么交集，不对，交集还是有的，秦天送他去学校报到的第一天就见过文轩，之后也见过几次，两人还很聊得来。但文轩是怎么知道秦天玩过乐队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哪里好像又衔接不上，大概是文轩说喜欢某个人的时间线？
难道在老家的时候，两个人就见过面？
为什么他不知道？
江北越想越心烦，再联系几次秦天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提到文轩，那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表情，感觉身体一下被抽空了，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你想什么呢。”文轩终于回过神儿，走到床边儿低头看着江北，“我喜欢的人是——”
话没说完就被开门声打断了。秦天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瞟了一躺一站的两人，问文轩，“怎么站着？”
文轩飞快的回头看了江北一眼，江北直接闭上眼装死，仿佛压根不知道秦天进门，文轩无声的叹了口气，把余下的话咽回肚子里，转身笑的有点勉强的对秦天说，“我正准备走呢。警局那边都搞定了吧？”
“嗯，就问了几句话。关键还在刀疤身上，要看他的供词什么情况。”秦天说，“这次的事情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鼎力相助完美配合，现在江北就不该躺这儿了。”
文轩苦笑了一下，假装没听懂秦天话里的别有深意，拿起桌上的手机，说，“我还要回学校，江北就麻烦哥哥照顾了，我······走了。”
“慢走。”秦天让开门口。
文轩看他也没有要送的意思，长舒了口气，飞快的拿着手机出了病房。临走还没忘了回头对装死的江北喊了一声，“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你放心好好养伤。”
江北没回话，硬邦邦的躺在床上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秦天把门关上，走到床边儿，掀起被子俯身看了看江北包成粽子的右手，在凳子上坐下了。
江北装死不说话，也不睁眼，秦天也没说话。病房里一下安静的有些叫人不适。
身上上过药的伤口这会儿开始一阵阵发麻，还有点痒，江北忍着想要翻身挠一挠的冲动，后背悄悄在被子底下蹭了蹭。
“哪儿痒？”秦天突然出声。
江北吓得立马僵硬了，提着一口气不敢再动。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麻药都过劲儿。”秦天叹了口气，“既然害怕我骂你，怎么不害怕逞匹夫之勇被人拦腰一刀给剁了的。”
江北装不下去了，慢慢掀开眼皮斜眼往床边儿瞅了一眼，“我不是担心你——”
“你还知道担心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你了吗！”秦天突然喊了一嗓子。
江北被他吼得脖子一缩，“你担心我？”
“废话！”秦天瞪着他，“你要是······让我怎么办！”
让我怎么办。
秦天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直绷在心里的某根弦啪的一声。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江北在他心里占据怎样重要的位置，就像是习惯，一旦养成不到强行分割的那一刻都毫无知觉。他习惯了江北在眼前晃来晃去，爱耍嘴皮子叫板的江北，勤劳能干的江北，害羞内敛的江北，一夜之间从受气包变成武林高手的江北，不懂得表达又拼命挣扎追逐的江北，觉得这所有的一切，所有模样的江北，都理所当然的不会消失。
当他看到那一地血，看到江北满身是血胳膊上扎着刀却依然强自扯着嘴角冲他微笑，安慰他没事儿，带着坦然带着得意的告诉他，我抓到刀疤了。
所以，你可以放下了，秦天，你可以放下了。
那一刻，秦天觉得，有些沉沉压在心上的某些东西，真的像江北坚定的表情里要说的，可以放下了。
放过他自己，也放过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