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55
段喆回到饭厅的时候酒局已经接近尾声,张正正要起身,见段喆自己回来,便问了嘴沈槐序的去向。
“他公司里突然有事,走得太急,让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
张正点点头,没说什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走了。
纪春山的视线紧逼段喆,段喆换到张正的座位上,低声说了句:“放心,没事。”
纪春山下颌线绷紧,转过头一言不发。
两人这么坐着有点尴尬,段喆只好掏出手机开了把消消乐,期间还收到沈槐序的一条微信。
沈槐序:你订的房间是无烟房?
段喆微微一笑,回了句:是,你死了那条心吧。
纪春山结束冥想,突然开了口:“他是不是挺生气的。”
“你应该直接去问他。”段喆再次通关失败,“啧”了一声,“这是逼我氪金呢?”
纪春山沉默几秒,垂下了视线。
段喆关掉游戏,这一桌只剩下他们二人,他将一条胳膊架上椅背,侧过身看着纪春山:“给你普及点儿社科知识?”
纪春山纠正:“经济学也属于社科范畴。”
“确实,都忘了你读了金融。”段喆被他气笑,怀疑这二人在抬杠水平上不相上下,“想不想知道沈槐序是怎么选的专业?”
纪春山没出声,只看着他。
“他没选。他高考志愿只填了一所学校,几个专业是随便写的,当年给老张气坏了。”段喆一哂,“你应该知道他报考的是哪儿吧?”
纪春山怔住,随后瞪大了眼。
这个反应在段喆的意料之中,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认真对纪春山说:“巴塞洛缪将成人划分为四种依恋类型,但实际上,一个人的依恋类型会在人际交往中不断发生变化。沈槐序跟你聊过他的父亲没有?”
纪春山闷声答:“说得不多。”
“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段喆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低声说,“他是在他爸的溺爱下长大的,但他爸走得太早,赵阿姨一个人带他带得很辛苦,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其实什么都不懂,过早地封锁了自己的天性,变得圆滑世故。可以说,他是被迫早熟的。”他重新看向纪春山,“直到遇见了你。你对他确实很好,好得没话说,久违的溺爱让他重新释放了自己。”
段喆停顿了几秒:“但你的不辞而别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他的回避倾向,让他再次变得独立,也加重了他对亲密关系的警惕和多疑。”
纪春山想说点什么,但没开口,只沉下了呼吸。
“和恐惧型依恋人格的人相处没那么容易。”段喆伸手扶住他的肩,“他们是个矛盾体,渴望爱,又害怕受到伤害。他们缺乏安全感,甚至会喜怒无常,患得患失,也很难对一段关系产生信任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如果你想和他重新开始,得再多一点耐心。”
纪春山皱眉道:“我不是没有耐心,我只是——”
段喆轻推他一把,打断他要说的话,两人一起看向迎面走来的蒋梦南。
“我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聚。”十几年过去,蒋梦南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她冲二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往出走,没走几步,又掉头回来,轻声开了口,“对了,纪春山。”
纪春山抬头看她。
蒋梦南盈盈一笑:“看到你和沈槐序能重新在一起,我真的很为你们高兴。”
段喆收回手,佯装听不见,拿起手机重新开了一把消消乐。
“你知道?”纪春山面露错愕。
“沈槐序过生日那天和他妈闹得挺大的,我们大概也猜到了。”她冲纪春山眨眨眼,“别担心,我一个字都没跟别人说过。”说罢,冲他挥了挥手,“走了啊,你俩慢慢聊。”
纪春山看向段喆,见他仍在装聋作哑,索性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你这人……”段喆愤愤道,“我这关差点就过了!”
纪春山将他的手机攥在手里,压低声音问:“蒋梦南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事先声明,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段喆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我只是修正一下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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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喆:我心好累。
巴塞洛缪提出的四种依恋类型:安全型、痴迷型、恐惧型、疏离型。
安全型:在感情上很容易接纳他人,可以轻易获取安全感。
痴迷型:希望在亲密关系中投入全部的感情,但会患得患失。
恐惧型:缺乏安全感,渴望亲密关系,却无法完全相信或依赖他人,担心与人亲密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疏离型:情感独立,不喜欢依赖他人或被人依赖。
第66章
“段喆这个傻逼,居然订无烟房。”沈槐序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搬了把椅子到窗边。
能打开的窗户位置太高,他踩着椅子,将半个身子搭在窗户外面点了一支烟。
正吞吐得惬意,房间门发出响动,他懒得回头,只道是段喆结束了应酬。
门被来人一把摔上,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己的腰身突然被两条结实的手臂死死搂住。
沈槐序一个哆嗦,差点给椅子踩翻。
“段喆你有病——”沈槐序回头大骂。
“你要干什么?”纪春山抬头看他。
“怎么是你?”沈槐序面露震惊。
“你还抽烟?”纪春山眉头皱起。
两人终于结束跨服聊天,沈槐序尴尬地看向自己夹着烟的手,企图蒙混过关:“我……好奇试试?”
纪春山黑着脸,从他手里夺回那半支烟,五指收紧,将烟攥灭在了手心。
“你疯了?”沈槐序从椅子上跳下来,使劲往开掰他的手指,“松手!烫!”
纪春山攥了几秒,松开了手,手心被烫起一个明显的水疱。
沈槐序把他拽到浴室,抓着他的手在冷水下面冲洗,盯着创面问:“手疼不疼?”
纪春山跟着他喃喃重复:“手疼不疼?”
沈槐序怀疑他喝高了,松开手要走:“我打电话问问前台有没有烫伤膏。”
纪春山猛地拉住他的手,重新丢出完整的问题:“捡星星的那天,手疼不疼?”
水珠顺着纪春山的动作洒了满地,沈槐序停下脚步,垂首看着湿漉漉的地板。
“段喆跟你说的?”他讥讽地笑笑,“他的职业素养呢?”
纪春山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手心。
“他让我转告你,你不是他的患者。”
沈槐序甩开他的手,去床头拨通了前台电话。
*
“我没想瞒着你。”沈槐序一手托着纪春山的手背,另一手把烫伤膏涂抹在水疱上,低下头吹了吹,“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纪春山任他摆弄,视线聚焦于那双深邃细长的柳叶眼:“这个时机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沈槐序抬起头与他对视:“十三年前。”他收回手,把药膏的盖子拧紧,放在床头柜上,“十三年前是最佳时机,但你没给我机会,又或者是我错过了机会。”
两人面对面,各自坐着一张床,中间隔着一段狭窄的过道。
沈槐序看向床头那盏暖黄色的灯,春游那天的帐灯似乎就是这个颜色。
纪春山拉起他的手,将那手手心朝上,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沈槐序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圆润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纪春山摩挲着他的掌心:“12年底,新剧场版Q上映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名古屋,看了首映,你在哪里看的?”
沈槐序屈起手指,指尖不自然地微微颤动,没说话。
纪春山重新抚平他的手指:“今年春天,我在路演平台看到了你,我很犹豫,拿不准要不要主动联系你……我心里没底,我觉得……”他轻声说,“你应该不想见到我。”
沈槐序收紧手指,纪春山这回没反抗,只任他把自己的手捏得生疼。
“但是傅平和把你们项目的投资计划书递了上来。我忍不住,就想跟过去看看,可真见到了你,又忍不住想接近你。”纪春山低下头笑了笑,“我说了,这种事,是无法克制的。”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槐序沉默许久,嗓音嘶哑地吐出两个字:“札幌。”
“什么?”纪春山没听明白,抬头看他。
沈槐序咳嗽了两声,认真回答了纪春山之前的问题:“新剧场版,我去札幌看的。”
纪春山一本正经地倾诉衷情,竟换来一个反射弧巨长还无关紧要的答案,气不打一处来:“和女朋友去看的?”
沈槐序赌气回答:“对,这都被你发现了。”
纪春山叹了口气。
“沈槐序,这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
“说什么?”沈槐序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擤了把鼻子。
“你见过哪个直男,被男同学搂一下肩膀就能失眠半宿的?”
沈槐序呆住,揉成一团的鼻涕纸从手中滑落,掉在了脚下的地毯上。
纪春山弯腰捡起纸团,抬手抛进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换到对面床,将沈槐序拥入怀中,话音中带着点笑意:“沈槐序,你的性向就像赤道,自以为笔直,实际上弯成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