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09
将帐篷扎在记忆中的位置,纪春山把背包收进帐篷里,抬头问沈槐序:“咱们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还是随便走走?”
沈槐序看了眼天色,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便道:“随便走走吧。”
初冬时节,山峦被苍翠、金黄与火红包裹,二人沿着既陌生又熟悉的蜿蜒山路上行,脚下厚厚一层枯黄落叶被踩得嘎吱作响。
“段喆的嘴巴可真严,硬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纪春山低头前行,视线一直落在地面上,像在找些什么。
“我也没想到。”沈槐序知道段喆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但这回也着实有些意外。
“他还像以前那样,讲笑话讲不完第一句吗?”纪春山问。
“不知道,他出国以后,我们的联系不太多。”沈槐序看了他一眼,坏心眼地说,“下次吃饭让他讲一个。”
“别别。”纪春山连声拒绝。
他突然眼前一亮,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完整的梧桐枯叶,举在脸前把玩一番,又递给沈槐序。
沈槐序接过树叶,不明所以:“给我这个干什么?”
纪春山认真道:“这是我的心。”
沈槐序盯着手里的心形树叶无语凝噎,只觉得这人十分幼稚。
“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生同死,象征矢志不渝的爱情。”纪春山叹了口气,“沈总,你真的一点都不浪漫。”
沈槐序不敢苟同:“梧桐在诗词里是用来咏悲的,它的意象既孤独又凄凉。”
他把树叶重新放回步道边,再一抬头,眼前的景象莫名眼熟。
“我记得……”他有些不确定地说,“过了这个急转弯……”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出现了一道破败砖墙。
一蒙眼道人正盘腿坐于墙下,膝下平铺一张一米宽白色麻布,上书两个大字——看相。
此情此景有些穿越,沈槐序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时间过了太久,当初也仅是匆匆一瞥,实在记不清那道人的模样,沈槐序在白布前面蹲下,有些犹豫地出了声:“大师……”
道人闻声摘下眼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甩出一个冷脸,沈槐序面上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想请您给我——”
“我没什么能跟你说的了。”道人突然间开了口。
沈槐序被他怼得一愣,道人又说:“小伙子,我说的话,你听了吗?”
说完这两句,道人不再出声,抬起手重新戴上了眼罩。
沈槐序久久没有回过神,纪春山伸手拉起他的胳膊,说:“走吧。”
*
沈槐序心神恍惚,被纪春山牵着往露营地的方向走。
他花了一点时间在脑海中搜索曾在这里听到的那两句话。
高山自有低谷,此乃天道伦常。
凡事遵从本心,自然化险为夷。
“大师说的是真的。”沈槐序双眼发直,嗓音虚浮地说,“纪春山,如果我当年没对你说那些违心的话……”
纪春山低声安慰他:“他那只是误打误撞,你别瞎想。”
他停下脚,张开双臂,给了沈槐序一个紧紧的拥抱。
是误打误撞吗?
其实纪春山也拿不准。
他曾因一句情难自禁的真情吐露,与沈槐序在六中命运般地重逢。
又因投资计划书上那个引人遐想的公司名字,身不由己地向沈槐序靠近,才有了紧密相拥的此时此刻。
如果自己当年再坚定一点,不要转身,不要离开……
“别瞎想。”他将沈槐序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吻他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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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桐安:你俩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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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是谁猜到了这不是废话文学?
哦……绀香廿七!
第138章 (完结章)
狮子座流星雨有着“流星雨之王”的美誉,但也仅有在母体彗星飞临近日点时才配得上如此殊荣。
今年显然不是一个观测狮子座流星雨的最佳时机,即使在极大时,每小时的天顶流量也仅有十几到二十颗。
流星观测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般浪漫,在流量低的时间段里,甚至有些乏味枯燥。
“冷不冷?”纪春山挨着沈槐序在防潮垫上屈腿坐下,把保温杯递给他,“要不还是回帐篷里看吧。”
“不冷。”沈槐序接过水杯放在一边,把手塞回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视线也重新回归头顶。
一道淡淡的星河自冬季大三角中寂静穿过。
时隔十三年,他们终于在这个位置亲眼看到了璀璨银河。
“星星真好看。”沈槐序大声感叹。
纪春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辨认出了格外醒目的冬季大花环,但北方的冬季天空到底还是寡淡了一点。
“找个时间,我们去南半球看银河,比北半球看起来更壮观。”纪春山说。
沈槐序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又说一遍:“星星真好看。”
“好看好看……”纪春山转头看他,“好看总……”
沈槐序也在看他。
纪春山把后半句话噎回了嘴里。
沈槐序抓起他的左手,像要穿透灵魂一样地与他对视,再次重复道:“星星,真好看。”
这发展让纪春山始料未及,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嘴巴也变得不怎么利落:“你……你……”
“000506,密码是000506。”沈槐序穿过纪春山的指缝,扣住他的手指,又将那手举在他脸前,在星空下温柔地舒展开笑脸,“星星,我来对你负责了。”
纪春山痴呆片刻,随即炸了毛。
“这、这么重要的瞬间,你、你就这么随便……”纪春山看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突然出现的铂金指环,声音颤抖,彻底陷入崩溃,“我、我还想……”
沈槐序冲他摊平手心:“那你还给我。”
“那不行。”纪春山立刻把手背到身后。
沈槐序从他背后把那只手抓回来,将自己的左手与他的左手并排放在一起。
那是一对莫比乌斯环。
象征着不朽的,永恒的,无穷无尽的爱。
“不论从哪个点出发,我们最终都会相遇。”沈槐序温声说。
纪春山反应几秒,更崩溃了:“你还自己戴上了?”
沈槐序歪头“啊”了一声。
“摘下来!摘下来我给你重新戴!”纪春山边嚷边去摘他的戒指。
大约在138亿年前,一个无维度的奇点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物质四散,粒子诞生,元素形成,又在以亿为单位的漫长岁月里形成星云,恒星,星系……甚至,生命。
宇宙源于一场无与伦比的大爆炸,爆炸初始一无所有,却迅速且无休止地开始膨胀,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就像他们的爱一样。
在沈槐序小学二年级那一年的五月,也是立夏的第二天,父母带他去了一趟天文馆。
他不是第一次去天文馆,那时的北京天文馆仍未扩建,设备也远不如现在这般先进,演示视频中的浩渺宇宙虽然震撼,但他一直在走神。
队伍末尾有一个漂亮妹妹,即使冷着一张脸,也还是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
沈槐序有点紧张,虽然他从小就是个社交恐怖分子,但和小姑娘搭讪这种事,他还从来没干过。
他把汗湿的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咬着牙走到漂亮妹妹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了人家的小手。
“你是不是挤不进去?”他生怕暴露自己的慌张,压根不敢看漂亮妹妹的表情,拽着人就往队伍里走,手上使了十成十的劲儿,“快走,马上要讲大爆炸了。”
那时候的他还稚嫩懵懂,没能想到,这只手一牵,就是一辈子。
日月晨昏,星河斗转,少年往事尽数汇入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
他们十指紧扣。
纪春山倾身吻住了他。
无垠星空,广袤天幕,是他们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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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