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02

　　怕赶上晚高峰，他们特意从公司早走了一会儿，抵达纪春山父母家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来啦？”王淑兰帮他俩拿出准备好的拖鞋，对纪春山说，“你爸还在厨房里烧菜，你带小沈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

　　她的性格和善温婉，但纪振华却是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严父，纪春山放心不下，想再去叮嘱他两句。

　　“我去厨房给我爸打个下手。”他凑近沈槐序耳边，低声与他商量，“你陪我妈聊会儿天？”

　　沈槐序合上鞋柜，冲他点点头：“去吧。”

　　王淑兰将他领到沙发前，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蜜桔，边剥边问：“小沈，你家人怎么叫你？有小名吗？”

　　“我妈叫我槐序。”

　　“哦，那我也叫你槐序吧，叫小沈怪生分的。”她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沈槐序，“来吃个橘子。”

　　沈槐序伸手接过，道谢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开，他好奇道：“阿姨，纪春山有小名吗？”

　　“这我可不敢说。”王淑兰给自己也剥了一个，边笑边摇头，“他特别嘱咐过，不让我们说。”

　　沈槐序更好奇了，但也不便追问，只好陪着笑笑。

　　“工作忙吗？听纪春山说，你是做特需食品的？”王淑兰把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

　　*

　　等客套话都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沈槐序吃橘子都快吃饱了，王淑兰从沙发上站起身，说：“走，我带你参观参观。”

　　沈槐序跟在她身后，看她伸手推开一间卧室的房门。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男生卧室，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铺着一套深灰色床品。

　　床边有一台红棕色书桌，书桌边立着一架大书柜。

　　沈槐序走到书柜前，取下一本高三年级的物理课本，随手翻开一页。

　　里面满满当当地记满了笔记。

　　高二同窗的时候，纪春山是不会记这么详细的课堂笔记的，他一般只会划出重点，再在难点处备注好思路与解题技巧。

　　沈槐序用手指轻轻抚过纸面，嗓音闷闷的，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鼻音：“他那几年……是不是过得很不容易。”

　　王淑兰没有马上回答，片刻后才说：“都过去了。”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王淑兰突然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后转身出了门。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几本册子，对沈槐序说：“别看那个了，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沈槐序把课本放回原位，看向她铺在书桌上的东西。

　　是几本老相册。

　　现在的照片大多是电子版的，这种需要冲印出来的胶卷相片已经不多见了。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第一页：“这是……”

　　照片里的孩子大约一两岁模样，长得很漂亮，眼睛大而有神，睫毛长而浓密，刀刻一样的双眼皮。

　　是那种抱出去一定会被围观的孩子。

　　“你不要告诉他我给你看过这个啊，他要生气的。”王淑兰与他并排站着，看着纪春山的老照片掩嘴笑，“是不是长得有点像女孩子？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小时候因为这个，自卑过挺长一段时间呢。”

　　沈槐序继续往后翻，无声地勾起嘴角。

　　纪春山五官生得好看，小时候眼睛又格外大，确实很像女孩子。

　　他翻着翻着，渐渐敛起神情，最终将视线停在一张背景莫名熟悉的老照片上，因为难以置信而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是……纪春山？”

　　“这应该是他七八岁的时候吧，上小学了。”王淑兰看了眼照片上的日期，“对，八岁了，小学二年级。”她盯着这张照片旁边的空位看了半天，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哎？这里怎么少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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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三章，是我送给追到此处的你们的一份礼物。

　　但我要先推荐一首曲子——Lightscape的《Awake》。

　　我强烈建议，接下来的这三章，一边听，一边看。

　　第129章

　　纪春山把火箭模型放在阳台的花架边，找了几个角度，最后将画面定格在一个完美的构图中。

　　他编辑了一个“一”，配上这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又习惯性地点开自己朋友圈的主页看了一会儿。

　　算上最新的这一条，他只发过四条动态，最早的一条是2012年4月发的——那个时候，朋友圈这个功能刚刚上线。

　　他发的第一条朋友圈动态是一张老照片的扫描件，配的文字很简洁，一个大写的“一”。

　　这张老照片的本体和沈槐序的情书，都被他一起收在了高二下半学期的物理课本里。

　　那是他搬家时唯一带走的一本高中物理书。

　　他依旧可以清晰地回忆起2009年5月22日发生的一切。

　　那天上午，他站在教室门口，看到沈槐序往他的物理书里塞了一个小信封。

　　后面的几节课，沈槐序的视线又一直朝他这边偷瞟。

　　纪春山其实没有特别意外，在前一天的体育课上，沈槐序坐在球场边，目不转睛地看他打了整场球。

　　模样又痴又傻，非常可爱，但也非常可恨。

　　这个人背课文时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却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纪春山气到胃痛。

　　但自己这些年的变化确实有些大，沈槐序没想起来，似乎也说得过去。

　　王淑兰在三十一岁那年才有了纪春山，在那个年代，三十多岁生一胎算得上罕见。

　　纪春山自出生之日起就享足了母亲的溺爱，好在纪振华生性严厉，夫妻二人没把他惯出什么大毛病，只有一点——纪春山挑食得厉害。

　　挑食带来的严重后果是，他的发育比同龄人慢了一大截。

　　他自幼身材瘦小，可脸又长得漂亮，第一次见面的人大多会把他当成女孩子，身边的小朋友也总开他的玩笑，叫他“欣欣”。

　　久而久之，他愈发不愿意出门，性格变得有点孤僻。

　　纪春山八岁那年，被父母半强迫地拖去了天文馆。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六。

　　天文馆周末的游客实在太多了，纪春山郁郁寡欢地躲在队伍末尾，压根听不进去讲解员在说些什么，只盼望着快点结束。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纪春山受到惊吓，抬头一看，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但个子比他整整高一头。

　　纪春山更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挤不进去？”那男孩没理会他神态里的冷淡与抗拒，拽着他往人群里面挤，“快走，马上要讲大爆炸了。”

　　纪春山惊呆，一句“你谁啊”憋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拽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沈槐序，你怎么拉人家小姑娘的手？”一个年轻女人皱眉看着他俩，语气非常不满。

　　还没等那叫沈槐序的男孩开口，纪春山梗着脖子抢先说：“我是男生。”

　　沈槐序转过头，仔细打量他几眼，表情震惊极了：“你是男生？”

　　纪春山转身就要走。

　　沈槐序拉着他没松手：“快看，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宇宙的起源。”

　　他手劲很大，纪春山挣脱不开，内心无语到了极点。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但他很快就被科普影片中的画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浩瀚无边的宇宙，竟然源于一个点的爆炸。

　　那部影片中的很多术语他都听不太懂，但那些色彩斑斓的星云，绚烂璀璨的恒星却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纪春山正沉浸于宇宙给他带来的震撼中，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

　　“你笑起来真好看。”

　　纪春山循着声音转过头，直直地对上了那双形如柳叶的眼。

　　“为什么总冷着脸？你笑起来明明很好看。”沈槐序一脸认真地说。

　　“我……”纪春山话没说完，王淑兰急切的呼唤声出现在了人群后方。

　　“我得走了。”纪春山小声说，“我妈在找我。”

　　“好吧。”沈槐序显然有点遗憾。

　　“对了，你的名字还挺好听的。”他松开手，与纪春山挥手告别，“拜拜——星星。”

　　纪春山转身钻进了人群中。

　　他其实一点都并不喜欢自己的小名。

　　他觉得这个小名特别幼稚，还总被别人开玩笑。

　　这个男孩的喜好和他的人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纪春山没料到的是，二十多分钟后，他在天文馆的剧场里再一次遇到了沈槐序。

　　沈槐序远远地冲他疯狂招手，等他走近，又惊又喜地问：“这么巧啊？你坐这里？”

　　他们两个的座位恰好挨着。

　　坐在沈槐序旁边的男人看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序，不给爸爸介绍你的小朋友吗？”边说边与纪春山的父母点头致意。

　　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正坐在男人旁边的位置，闻声也探过头来，冲纪春山的父母礼貌微笑。

　　纪春山觉得尴尬爆了。

　　沈槐序倒不以为意，大方地介绍道：“爸爸，这是星星。”

　　“名字真好听。”沈在川笑着冲纪春山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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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春山忽的停下动作，用手肘支起身体，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肯定地重复道：“确实是你先招惹的我。”又严肃地补充，“所以你得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