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二十九)

  应念真出院那天,天气很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穿着病号服时还不显,可等应念真换回自己的衣服,一下就能看出她清减了不少。应念真生病的时候,应念生刚好从学校回家住几天,现下便来接她,一见到她,就忍不住皱眉打量一番。应念生似乎想说什么,但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倒是应念真,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应念生道:“这几天,他有来看你吗?”

  应念生来的时候没看到过赵世宁,原本只以为是两人的时间错开了,现在看到应念真瘦了这么多,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应念真知道他在说谁,动作顿了顿,很快又恢复正常,道:“我和你说件事,他谈恋爱了,我放弃了。”

  应念生猛地看向应念真,发现她脸上神情淡淡,甚至还露出一点笑容来,骂道:“你神经病啊,这种事也要笑着说吗?”

  应念真有些委屈,奇道:“难道要哭着说吗?”

  应念生登时哑口无言,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应念真无奈,只好将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她发现随着这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说,这件事情本身给她带来的伤心也逐渐减弱,说到最后,竟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应念生听得气闷,他也想替应念真不值,可他最清楚自己姐姐是什么性格,知道她绝不仅是没有告白,只怕连逾越的举动都没有多少,一直守着分寸。就算有人告诉他,赵世宁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的心意,应念生也不觉得奇怪。如果是这样,他又能指责赵世宁什么?

  应念生只好对应念真道:“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小,我看你就应该告白一次,是死是活也好看个明白。”

  司机已经将车开了出来,应念生为她打开后边的车门,应念真愣了愣,很快便坐了进去。如果连坐个车都要触景生情,她未免也太脆弱,没什么好挂念的。

  应念真没有告诉应念生,她曾经也想过告白,只是一直错过时机,她只是道:“可他不是那种会和人随便交往的性格,喜欢才会在一起,不喜欢就会拒绝,并不是谁先谁后的问题。既然他已经和其他人在一起了,那么就是不喜欢我,何必当面被他拒绝一次呢。”

  应念真突然想起了从前,那时候,她一眼就能看出赵世宁的心之所向。可到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比从前更喜欢他的缘故,反倒变得盲目,分辨不出他的心意,偶尔竟也觉得他对自己与旁人不同。好在到头来有人比她抢先一步,让她不必直面自己的自作多情。

  应念生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也是。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感情这件事,嘴里说出来的话未必做的了数。如果能够心平气和,敞开了聊,兴许是另一个结果。只是大家多半放不下脸面,也鼓不起勇气。”

  应念真听了这话,隐约察觉到不对,便转过头去看应念生,细细地看,静静地瞧。这才发现,他也瘦了不少,只是天生骨架大,上衣又穿的宽松,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而她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暇他顾,这才忽略了他。

  应念真开口道:“你也失恋了?”

  应念生嗤笑一声,道:“早失恋了。”

  应念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应念生突然转过头看她,头靠在座椅上,眼里有些雾蒙蒙的。他没有哭,他只是觉得有些鼻酸。应念生道:“刚失恋的时候,我觉得饭菜很香,游戏好玩,生活没有一点变化,哦,除了一点,我能自己独处的时间终于变多了。但这是好事,不是吗?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突然就快乐不起来了。这样的心情会过去的,对不对?”

  他不是在提问,他是在向她寻求帮助。

  应念生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这一点。她没有去问他具体的情形,因为她始终觉得,寄希望于对方实际上仍是真心实意实在是纯粹乞运的做法,碰的上是运气,碰不上是寻常,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救自己。

  应念真张开手,为应念生提供怀抱。

  应念生闷声抱住了她,这么大个的人了,却缩在自己姐姐的怀抱里头,将头埋在她肩上,抹去眼里的那一点湿意,实在是很丢人。

  在狭小的后座上这样拥抱实在很不舒服,应念真拍着他的背,对他道:“我一直觉得,你爱的人不爱你,并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是你没有办法爱自己。爱是一种能力,需要学习和尝试,爱别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学习如何爱自己。你爱一个人,希望对方也能给予你同样的爱,不然就会感到不被满足的痛苦。但其实,我们有更好的方法,就是自己爱自己。当我们给了自己足够多的爱,再去爱别人时,就不会强烈地渴望他们来满足我们的需求,不会不自觉地就斤斤计较,自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应念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闷闷道:“那你怎么还是那么难过?”

  应念真没有哭,也没有闹,就算是瘦了这么多,也可以推脱于这场大病。可应念生是她的弟弟,他一眼便能看出来,然后问她,你怎么那么难过?

  应念真道:“因为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我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调整,因为知道我未来一定会好起来,所以现在即使有些难过,也只是一时的。”

  应念生一直知道,他和姐姐两个人,看起来他是比较强势的那个人,可从小到大,真正强势的人,一直是应念真。她永远知道如何去面对生活里的波折与不快。

  应家姐弟俩难得心平气和地互相安慰,另一边的赵世宁则看着一位不速之客皱起了眉头。那本来不该是一位不速之客,毕竟赵世宁原本当他是接下来合作的最佳人选之一。

  可此时此刻,在赵世宁的会客室里,他忍不住对客人皱起了眉,问道:“你说什么?”

  林望初重复道:“我对赵总的想法很感兴趣,但是更细节的东西,我想和应副总谈。我和应副总更熟悉,我觉得这样谈会更好。”

  林望初不是一开始就想这样添堵的,只是进来时看到了薛曼。虽说薛曼和赵世宁也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但架不住秘书多嘴介绍了一句,林望初登时就明白了,原来那是赵世宁的女朋友。

  应念真什么都没有和林望初说,林望初只知道她病了,但现在来看,也许不完全是身体生了病。他知道应念真可能不需要,但他就是想给应念真撑撑场子。

  赵世宁道:“这次合作并不是只有攀越是受益方,对灵秀也有足够的好处。更何况,灵秀并非不可替代,实在不行,选择峥嵘对公司也没有什么损失,兴许合作还会更好谈。”

  赵世宁的态度很明确,他希望林望初知道,合作是建立在双方的利益之上,并非攀越单方面地恳求灵秀给予机会,林望初没有拿乔的资格。赵世宁确实不想和峥嵘合作,但他和峥嵘其实也没有深仇大恨,关键时候,放下芥蒂也并非不可。

  林望初也不是真的想搞砸这次合作,正如赵世宁所说,这个合作案对灵秀来说也很有价值。但要他直接屈服,他还是有些不愿意,便婉转道:“赵总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而且我只是希望和应副总谈合作细节,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我也是希望能够让双方的利益都得到保障,才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赵总也说了,你们完全可以和峥嵘合作。赵总你又是赵家人,对于你们最后选择灵秀这件事,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有底的,我想,应副总的立场会更公正一些。我没有别的意思,倒是赵总,你反应这么大,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赵世宁知道林望初。在应念真第一次提及这个人之前,他对他的印象仅来源于峥嵘和灵秀竞争关系下不得不对对方新生人物进行的了解。可在应念真提及之后,他又有意无意地,听了不少有关林望初的事。

  林望初曾经有个未婚妻,在订婚当天,被人给撅了。那场订婚并非公开,在场只有双方家人,所以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没有传的整个圈子人尽皆知。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有些人知道这件事,赵世宁便成了其中一个。

  他听说,林望初对这个前未婚妻仍是念念不忘,那么他是一个安全的,可以让应念真去见的人吧?

  赵世宁想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这样的立场,也不该去想这样的事,突然有些心虚气短,对林望初道:“好,我知道了,我会通知她和你联系的。”

  林望初点点头,起身,背着光,对赵世宁道:“多谢赵总。”

  赵世宁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那四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第49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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