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表白

　　“我爱你就像天上的太阳。

　　太阳啊，她会把我照亮。”

　　乐声缓缓流淌在酒馆里，灯光变幻，他从容地开口，唱王北车这首《姑娘》。

　　第一句词是，“有一个，亲爱的姑娘”，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她也在看着他。

　　看着他唱“我爱你就像天上的太阳”的时候，再次与她四目相接。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美好的意象。

　　比如清晨树下露出的细碎阳光，盛夏游乐园中激流勇进从高处落下飞溅的巨大水花，石板路巷尾一只打着哈欠扫尾巴的猫，又或者是雨后晴天挂着的一道弯弯七色彩虹。

　　这些形容只要在她脑海中浮现，她都会觉得美好无比。

　　可是所有的所有，再多加一些，都加起来，也似乎不及台上这个轻歌曼唱的人，望来的一眼。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对吧。

　　他知道她会怎么理解他的这首歌的，对吧。

　　他知道，他钟有在众人的目光里为她唱一首歌，会让她……有多难忘的。

　　对吧。

　　长得好看的人天生有让人失去言语的能力，所以凌麟自然而然地把许多次她在钟有面前的反常归纳为“被美色迷惑”。

　　这次她也尝试这样说服自己。

　　但是直到他摘了身上的吉他，鞠躬，在所有人的注视里笑着走下台，缓缓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她都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或许戏演久了，入戏得深了，虞姬要拉住项羽的手跟他走，是她的条件反射。

　　但反正她就是这么做了。

　　在掌声，欢呼声和尖叫里，跟着他，再次踏出铺满玫瑰花瓣的鹅卵石小路，怔怔看着他浅笑的侧颜走出了酒馆。

　　直到夏夜繁星扑面而来，鼎沸的热闹霓虹散去，她的掌心在他手中升温，才有些真实真切的感受。

　　说出来可能不会有人信，但这感受确实叫——

　　钟有和我表白了。

　　这种，这辈子发生的概率也许比“中一个亿彩票”还要低的事。

　　确实，就这么发生在她身上了。

　　凌麟压抑着自己几乎要蹦出来的一颗心，努力找回声音，想叫他，“师……”

　　她没等叫他，钟有就松开了她，转身看过来。

　　他完全懂她的心思，“师妹想问我什么意思，是不是。”

　　“……是。”

　　他笑了笑，目光在阴影里深邃又温柔，抬手摸了摸帽檐，“啊，有些苦恼，如果非要说什么意思的话……可以用台词么。”

　　凌麟头脑有些昏，抬眼看着他，“台词……？”

　　“嗯。”

　　他轻轻点头，然后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在夜色里她抬眼，钟有身后是漫天星辰，可偏偏都比不过那双春月桃花的眼。

　　他薄唇开合，说出那段《虞姬》里项羽同虞姬说过的经典情话——

　　“你眼睛生得真好……”

　　钟有看着凌麟的眼，深深看到她瞳孔里自己的倒映，然后笑起来，“明眸善睐，风水宝地。我想借来半生，葬我的影子。”

　　凌麟的手蓦地一颤，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红了。

　　这段话，她当时和编剧讨论过，“风水宝地”四个字，是她亲笔加上去的。

　　后来，她也曾反复揣摩过，每一个字句都揣摩过，私以为这真的是一句十分郑重深情的告白。

　　借来半生，让你的眼波里，只盛满我的影子。

　　她启了启唇，喉咙因为感动而发紧，“我……”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我想请你先听我说。”

　　钟有将手指轻轻点在她唇上，凌麟看着他，睫毛颤了颤，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他声音温柔地安抚着她的慌乱，“我了解你，你的所有不安我都明白。但是你看，我们不存在互相不合适的问题，相处中，不论是从职业背景，还是性格三观，我们都是最理解彼此的人。”

　　“虽然说理解不是爱，但理解是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懂你，所以我知道要怎么去照顾你，怎么爱你，怎么让你……觉得安全。”

　　“之前吉舒那件事，我不知道我处理得是否让你满意，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或者说更早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觉得我是个可靠又专一的人。”

　　“如果你还有什么担忧，我唯一想请你做的事情是，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或者逃避，我更希望听你说出来，把你的心思都讲给我听，然后我们一起来解决。”

　　他勾唇笑了一声，声线曼妙低沉地蛊惑她，“毕竟，你也不是不动心的，对吗。”

　　凌麟看着他的眼睛，真的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对他的好感，早在霸王别姬那场戏，因分离而痛苦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了。

　　如果你感到很难放开一个人，那他必然是你的特别。

　　她其实也问过自己，钟有和她之前那位网恋的前任有什么不同之处？

　　其实挺少的。

　　他们都是会悉心指导她、开导她的人，而且都是十分强大的，优秀的好人。

　　除了一个在她身边，一个隔着屏幕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想，她必然会对钟有动心。

　　这是她逃不掉的事。

　　凌麟垂眼一瞬，想了想，然后再次去看他，半晌，鼓足勇气整理了思绪告诉他，“我就不问师哥为什么喜欢我这种蠢问题了，毕竟以我对师哥的了解，你肯对我说这些，一定是认真的。”

　　钟有缓缓松了口气，她终于有了一次正确的认知。

　　“但是……”

　　他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凌麟眨了眨眼，“我真的没想到师哥会……直接跟我这样说，在我心里，师哥是特别特别好的人，好到我都不敢肖想的那种，你就应该被千万作业本姐姐捧在手心里，光辉万丈地solo下去……”

　　她声音越来越弱，然后咬着唇露出苦恼的表情来。

　　钟有淡淡挑眉，为自己否认，“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没有遇到想结束solo的人。”

　　她缓缓点头，“嗯……但是把皎洁的月亮从天上摘下来这种事情我没有敢……肖想过。”

　　她打量了眼他的脸色，小心地对这件让她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突发事件，提出暂缓建议——

　　“或许，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一下我们的……感情，或者说想一下，如果我们之间转换了身份，接下来会面对怎么样的情况，以及如何解决。还有……以后，我要怎么做师哥的……”

　　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用鼻音笑问，“嗯？”

　　“我的什么？”

　　凌麟的长发轻轻被夜风吹动，在夜色里抚过她光洁白皙的双肩和锁骨，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拿出了勇气，轻轻开口，“你的，女朋友。”

　　钟有定定看着她，半晌，忽然垂眸笑了一声。

　　然后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懂，你需要时间来感到安全。”

　　他长出一口气，看着她的时候一双眼里都是无奈的宠溺，“好，听你的。顺便也让你确认，我不是因为分不清戏里戏外才冲动之下和你表白的。”

　　“嗯……”她小声哼了一声，然后低着头抬眼看他，忍不住用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角，搁置了人家的表白，却又要讨好人家，“师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每次都是这样，惹了人，然后软着嗓子求他。

　　仗着自己平时一副坚强惯了的的样子，更知道自己偶尔示个弱撒个娇有多让人顶不住。

　　怎么能说不好，他对她，有什么事是能拒绝的。

　　能舍得么。

　　他一手拉过她，然后微微侧眸，“彼此喜欢的话，牵手是可以的吧？”

　　玫瑰鸡尾酒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她鼻尖，凌麟在夜色里感受到他温暖宽阔的掌心，轻轻反握回去，被他又一次拉着往前走。

　　“那，就悄悄拉一次哦。”

　　钟有侧颜看上去轮廓柔和了几分，握紧她的手，踏着月色走向街尾停放的跑车。

　　他想，看得见摸得着的情感，还是能给她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安定感的，至少她能够愿意直面自己的喜欢。

　　那接下来的事也没什么好操之过急的，他会给她空间和时间，让她这一次真真正正看清楚自己的心。

　　感到安全了，就不会再轻易跑掉了。

　　至于想牵她的手这件事……

　　那就下次，再继续这样对话一遍好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钟有的设想里，是渐渐明朗开阔的，然后在感情升温的过程中，找到合适的契机，坦白他自己就是终有，让凌麟彻底放下这段过往的心结。

　　而在凌麟的想象里，是他们两个人共同鼓起勇气解决一系列后续的难题，包括如何与公司交代，何时公开，以及要用非单身的姿态来筛选接下来的工作什么的。

　　但是，命运躲在云层后，看着这对准情侣冷冷地笑了笑，说了一句经典的至理名言——

　　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

　　听我的，我说应该玩儿票大的，我说要刺激，就得按照我的剧本这么做！

　　于是在第二天，凌麟出发去往H市参加一档真人秀综艺的路上，网上又出现了一则爆料。

　　这则爆料的来源是N市某酒店的员工。

　　其实单独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素人在微博里忍不住提了一嘴，之前凌麟和钟有来他们饭店吃过饭，她在凌麟身后看到了她的王者荣耀游戏ID，并且发了出来。

　　原本明星的游戏ID其实不算什么特别大的隐私，爆料就爆料了，圈内许多人的段位和战绩都会被粉丝扒出来查看。

　　可是问题是，在大家一片“哈哈哈”的讨论声里，有一位网友忽然疑惑地挠了挠头，想——

　　“等等！这个ID，我是不是在游戏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99想要安安稳稳掉马的想法是个伪命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