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人们立刻绽出了惊异的表情,没想到,竟有人敢这么直戳了当地批评“他”。“请注意您的言辞,”卢箫节制地垂下眼,“我们根本没有批判他的权利。”
全体村民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村里最没文化的乡巴佬。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有了怨气,只是谁也不敢说而已。
“尤其是某些嘴碎的同志,一定要管好自己。这关乎到我们整个巴萨村的收成,以及明年是否能安心地吃饱饭。”
卢箫环视一圈,目光在某几个特定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大部分人的表情已经宣告了,他们决定全心全意遵守这个约定。在所有人都充分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后,就连群体中最恶劣的无赖都可以信任。
这算是建立假想敌的民粹主义吗?卢箫曾在心里这样叩问自己。
……
不,这是真的敌人——一个独断昏庸的统治者。
那一刻,卢箫突然想起了战时军方最常干的事情。带领大家喊口号,用激昂的自我暗示加深信念感。
于是她突然抬高音量,举起右拳,仿若在击打天空。
“为了巴萨村,我们团结起来!”
台下站在最前方的白冉立刻明白了爱人的意思,举起了手。她的绿眼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其中的敬佩满是爱意。
“团结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群瞬间人声鼎沸,就连年过七十的老太太都颤巍巍地抬起了手。
“团结起来!团结起来!团结起来!”
那个因万里无云而倍显空旷的上午,响亮的口号回荡在村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农业知识都是作者君瞎编的,别当真。当然,整个“种红薯”事件都别当真哈~
写完这一章,现在满脑子都是红薯……
第105章
那年,白冉40岁了。
卢箫再回过神来时,那张漂亮绝顶的脸爬上了更多皱纹。她想起在那格浦尔的时候,艾希莉娅也差不多四十岁,如今的妹妹只是拿走了姐姐的年龄而已。
4月14日那天早上,白冉如往常一样照着镜子。因为她头发的浅金色本就与白色相近,因此也看不太出来有没有长白头发。
她自言自语道:“一个停在了三十岁,一个停在了四十岁,只有我能活到五十岁。真奇怪。”
唯死者青春永驻。
卢箫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们的年纪都上来了,从心态到行动都比以前成熟沉稳了不少。
白冉想到了什么,看向靠在床头统计全年销售额的爱人。
“曾经我觉得四十岁很可怕,但当真的到了这个年纪时,却觉得再平常不过。”
“厄运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能忍受。”
“说得好。不过,过生日可不算厄运。”白冉撇撇嘴。
“这是正话反说,”卢箫轻轻微笑,“这不是你最爱干的事吗?”
卢箫放下手中的账本,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射入宽敞的卧室。今天又是一个晴天,蓝天白云看得人心情很舒畅。
“我先死了,你怎么办?”白冉突然问。
“继续过。”
“这么冷淡?”
卢箫思考片刻,认真道:“我觉得咱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怎么可能。你比我小这么多,又不是蛇人。”
“军队后遗症。”卢箫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念科普读物一般。“我总是咳嗽,大概肺有点毛病,以前在战场吸入太多粉尘了。当年训练强度太大,冬天我的关节经常会疼。我得过很严重的贫血,直到现在我的心脏都会时不时难受。”
两人看了彼此一会儿。
不知怎的,当她们谈起死亡的时候,反而会觉得这个世界万分亲切,比以往任何阳光明媚的时候都要亲切。
“不管怎样,生活都要继续。”她们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
万物都会死,万物也都会生。
生甚至比死还可怕。
卢箫走到白冉背后,轻轻俯身抱住她。如果她们的身体能够融为一体就好了。
“我今天什么活儿都不干,就陪着你。”
“我们带平平去阿维霓翁吧,我要教她宗教史。她简直比你还聪明,她可以提前学会不少东西。”白冉的声音突然富有激情。
卢箫吻住她的耳朵。
“好啊,走。”
**
2198年,全球涌现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红薯潮。
农业书的第一章一定讲的是红薯种植技术,歌颂红薯的军乐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导演拍了以红薯为主角的纪录片。
时振州对红薯的热爱只增不减。
在各类采访与发布会中,他总是有意无意提到红薯,极力夸赞全国人民齐心协力种红薯的场面。
卢箫隐隐明白了另一层原因。
或许他只是想举全国之力做一些事情,显示自己的权威罢了,而这件事情又不能假公济私得太明显。
当年,全球红薯的种植面积从97年的4980万公顷,直接涨到了98年的1.68亿公顷。很夸张的增长,倒不如说,过分夸张了。
尽管如此,很少有村子表现出不安的情绪。
大多数农民听惯了政府的指令,因此这次时振州让所有人种红薯,他们也全部照做。更何况,各媒体都在宣传红薯的好处,“红薯神话”深入进了每个容易被愚弄的农民的心里。
只有卢箫和她所领导的巴萨村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