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世人都以为神树是一棵树，攀爬着就可以到达神界。其实人界看到的神树不过是神界垂下的一根树藤，它会在固定的时间垂下，恰好垂在蜀山的神坛之上，只有最新列入仙班的人才能够凭借它到达仙界，同样仙界中有资格成神的，也可以凭借它到达神界。

　　即使神树可以通往神界，神界的大门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开放的，就像鬼界大门的开启是在月圆之夜一样，神界的大门开启必须是在月圆之夜的中午时分。

　　事实上，重楼很想强行破入，但即使强行入了神界又能怎么样，即便是白泽也只有一半的神力，可是以他一半的魔力去应对神界的围攻，并没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想借助魔界的力量，只想和白泽一对一的解决。

　　所以，他必须要借助明扬的结界，不被神界发现他的行踪。

　　由于他们的到来，蜀山的天空不再是只有紫色的雾气，偶尔还会有七彩的霞光，而且蜀山的桃花开得更艳了。

　　明扬知道，重楼在试着去掌控龙剑，运用龙剑的力量，来更好地发挥他的魔力。

　　“没用的，重楼永远不会明白的。”

　　明扬习惯性地坐在枝丫上，手里拿着一颗饱满的桃子，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眼睛却盯着重楼的方向。

　　“不明白什么？”小桃托腮问他，“是不是他和龙灵吵架了？他们看起来好不正常。”

　　明扬没有回答，他不知道龙灵是否已经恢复记忆了，或许她只是封印没有解除，灵力没有恢复，但关于千年前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事实上，明扬在知道那个跟在重楼身后，亦步亦趋，总是嚷嚷着喜欢重楼的小姑娘竟然会是龙灵，实在是让他惊诧不已。

　　就他所知道的，千年前的龙灵并未爱上魔尊，反倒是重楼爱上了龙灵，为何千年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许久没听到明扬的回答，小桃忍不住冲着他大声喊道：

　　“你说话啊！难道你真的希望重楼杀了天帝吗？你是天帝的替身，杀了他你还能活下去吗？”

　　明扬扬眉，“你不是整天说我死了最好吗？”

　　小桃瞬间红了眼，骂道：“明扬是个笨蛋！大笨蛋！”

　　明扬笑着咬了一口手中的桃子，“怎么不说话了，过几天再想说就不一定能说得上了。”

　　小桃猛地抬头，“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见不到？”

　　看着小桃头顶可爱的发旋，明扬笑得一脸悲哀，人总是要为自己喜爱的事情付出代价，有得必有失。

　　“算了，不说这个了，”明扬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答应你，会努力回来吃你的桃子的。”

　　“明扬，”小桃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她只是一个桃树妖，一个卑微的小妖，什么也做不了，哽咽道：“我，我，我等着你。”

　　***

　　明扬有一点没有猜错，苏清语确实恢复记忆了。

　　在重楼为她续命，输入魔力的那一刻，她脑海中被封印的记忆就开启了，直到最后明扬一点点点开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

　　她记得她到底是谁，也想起来神女玉妍那个小贱人趁人之危，趁她灵力受损之时，把她打下魔界还封了她的灵力，要不然就凭玉妍的本事，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只不过，

　　苏清语神色黯淡了几分，她真正的灵力还是没有恢复，确实需要重楼心头血来解除封印。

　　即便是这样，也让她头疼不已。

　　苏清语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爱重楼？还公然告白？

　　苏清语忍不住掩面□□，她怀疑那不是失去记忆的后果，神女很有可能直接把她变成了个傻子！早知道她当初还不如跟在白泽身边的了，就算被重新锻造也好过自己现在做的傻事儿了。

　　再让她面对重楼那张脸，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总不能说之前我说的都是骗你的？指不定重楼一怒之下，把她打得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更不要说她现在还等着重楼的那滴血呢，待她恢复了灵力，苏清语咬牙，她第一个就上神界把神女给劈了！敢这么阴她，非打得她魂飞魄散不可！

　　看着外面重楼还在和龙剑本身磨合，苏清语叹了口气，她现在心绪不宁，重楼怕是有可能感觉到了什么，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磨合成功？

　　***

　　“明扬说重楼好像喜欢上你了，可是你们不是一直相互喜欢的吗？”小桃坐在大树上，看着身边的苏清语，有些疑惑道。

　　苏清语抿抿唇，有些无奈道：“你别听他瞎说，我们，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虽然这话听起来一点顺服力也没有。

　　“你可别想骗我，”小桃说着，一脸得意道：“你那天那么大声地说你喜欢重楼，整个蜀山都听到了呀！”说着拍了拍苏清语的肩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更何况是两情相悦呢？”

　　两情相悦？

　　苏清语在心底呵呵两声，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反正等到她灵力恢复之时，怕也是重楼的记忆恢复之时，到那时候别说握手言和了，她和重楼不打起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别不信啊！”小桃有些不高兴了，这个龙灵一看就知道不相信她说的话，她可是很厉害的桃妖啊！

　　“你摸着自己的心，”小桃把苏清语的手放在她胸口，轻声说道：“你自己感觉一下，你是不是喜欢重楼的？重楼是不是也喜欢你？”

　　苏清语顿住，一种如微风盘旋的感觉在胸口涌动。

　　她喜欢重楼吗？她不知道，或许是不讨厌吧，重楼沉睡了千年，她看了他千年，对于神魔来说，千年的时光不过稍纵即逝，真正有记忆的不过是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罢了。

　　喜欢吗？苏清语嗤笑一声，正如天帝白泽的骄傲和魔尊重楼的倨傲，作为一把天地间最厉害的神剑，她的自负程度也不亚于这二人，喜欢是什么？对于神和魔来说，都是太过陌生的东西。

　　即便是她走过了轮回，知道所有的事情，她也不愿喜欢上重楼，先前的种种不过是被人下了咒一般，重楼不会爱人，她更不会再去那般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苏清语的思路，树上的两人俱是一惊，看着下面一脸不耐烦的重楼。

　　虽然心底想法种种，做了决定也是千万种，真正见到重楼的时候，还是莫名犯怂。

　　尤其是她还躲了重楼几日。

　　看着还傻傻地坐在树上的龙灵，重楼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还不下来！”

　　苏清语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飘了下去，身体刚一落地，就感觉到重楼高大的身材。

　　重楼冷冷地看着她，“最近好像不常见到你？”

　　苏清语眼神闪躲了几下，低下头解释道：“我，我，我最近不太舒服，就没怎么出来”

　　话没说完，只觉眼前一花，就被抓到了重楼面前。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苏清语傻笑两声，“是吗？”原来那样痴迷的眼神她怕是做不到了，担心重楼一眼就看了出来。

　　静寂片刻，重楼的眼中忽然出现狂怒一般，

　　“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苏清语不知从何生出来的勇气，猛地伸手推开重楼，自己后退跌至桃树旁。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重楼向前逼近几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想起来什么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苏清语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镇定道：“我只知道我要恢复灵力，要和你一起杀入神界，这难道不够吗？”

　　不够吗？够啊，当然够，龙剑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甚至比重楼设想的好了太多。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高兴呢？

　　他很不高兴，不喜欢龙灵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冷若冰霜，毫无感情，丝毫没有之前那样的痴恋和仰慕。

　　她忘了她原来说过的话了，是吗？

　　***

　　“去逛庙会吧。”

　　不知何时出现的明扬，笑眯眯地一手揪住苏清语的领子，另外一只手扯过在树上探头探脑的小桃。

　　“明天是神树下垂的日子，所以今晚山下有庙会，一起去逛逛吧。”

　　“明扬！”小桃有些生气了，“现在是出去玩儿的时候吗？”现在这个气氛哪里是出去玩儿的样子。

　　“这又怎么样？”明扬不在意道，“趁着这个时候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啊！”说着抛出一个笛子，指尖一点，便成了小船一般大小，“走吧。”说着便把她们两个扔了上去，才一登上，笛子就腾空而起。

　　“等等！”苏清语拦住，想要跳下去，“我不想去！”她现在没心思出去玩儿。

　　明扬却一手拉住她，“你在担心什么吗？有我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清语冷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没心情罢了。”

　　明扬微微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清语，随即笑道：

　　“我猜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那又如何？”

　　“待你恢复灵力，怕不是想要杀了我吧。”

　　“算你聪明！”

　　“想不到真正的龙剑脾气如此之坏，远不如原来的龙灵小姑娘。”

　　“是吗？”苏清语双手抱胸，嗤道，“你不必激我，明扬，说来说去都是我一个人，有什么好比的？”

　　“是啊，说来说去不都是你一个人，喜欢上重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明扬笑道。

　　“你！”苏清语气结，这个明扬实在是太讨厌了！

　　“如果重楼爱上了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明扬忽然问道。

　　苏清语皱眉，“你在胡说什么？他可是个魔！”她从来不相信什么神魔有感情这种话。

　　正是因为这样，当初她才不会想要在白泽身边，神魔所谓的爱情，是一种固执的占有欲或者说是控制欲，那种算什么爱情？困住她吗？

　　明扬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几分声音，“如果你们在天帝面前说你们相爱了，那他一定会很生气。”一如千年前那般，像是背叛了一般。

　　明扬是天帝的影子，他最懂天帝的心了，自己亲手炼制的一把龙剑，爱上了他想要杀死的魔尊，没有什么比背叛更能摧垮一个人了。

　　苏清语仰头看着他，“明扬，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我们不需要耍任何手段就足以打败神界。”

　　说着看着明扬的眼神意味深长，“在人间待久了，果然连一个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

　　还自称什么天帝的影子，怕不是已经染上了人间的所有欲望了吧。

　　明扬淡淡一笑，指着远处山下，

　　“那就是凡间，充满了各种欲望丑恶，却也是充满着幸福美满的地方。”他无法否认苏清语说的，或许，他早就已经变了，做不回从前那个明月清风的明扬道长了。

　　“千万年来无数的悲欢离合，但是还有无数的神魔仙妖拼死向往。”

　　“你也向往，不是吗？”苏清语讥笑道。

　　凡人在下界苦苦寻求成仙成神的方法，上界的众仙众神却又向往凡人的生活，简直就是讽刺，六界之内哪个没有欲望？

　　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罢了。

　　成不了神，便要堕落成魔吗？

　　不，他想做人，选择轮回。

　　明扬降低笛子，还没等他下来，兴奋的小桃已经跳了下来，第一次靠近人烟的地方，她简直太高兴了。

　　“抓住我的手。”明扬跳下来后想要伸手扶住苏清语，却在看到她身后的一抹身影愕然了一下。

　　那树下环胸而立的男子，想必已经等了很久吧，明扬垂眸笑了笑，这世间的爱情总会让人心动不已，便是明知道不可求，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般。

　　苏清语并没有注意到明扬的停顿，素白的纱衣如同浮萍一般在风中摇曳了一下，双足已悄然落地。

　　回首看着天空，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

　　“天要黑了，庙会是不是快结束了？”

　　许久未见明扬回答，苏清语侧头看了过去，骤然间瞳孔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树下如火的长发在风中缠绕，如同天边的晚霞一般。

　　“重楼。”苏清语喃喃着，“他怎么来了？”她以为他会很生她的气，或许一直到神树下垂之前，都不愿再见到她了。

　　重楼大步走到她面前，“怎么，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苏清语讪讪道：“怎么会？”

　　看了她一眼，重楼转身向前走去，声音像是从空中飘来一般，“还不快点走，难道想等到庙会结束吗？”

　　对着重楼的背影，苏清语五官拧在一起，苦着脸，她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神女！等着吧，不把她打得魂飞魄散她就不叫苏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