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怔怔地起身,走到花园里又站住了。

  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么?还是该冲进去质问少冉,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你怎么在这里?”少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缘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想笑一笑,泪珠却先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少冉慌张地抬手拭去她的泪:“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哭了?”

  阿缘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闭着眼睛都能在心里描摹出他的样子,可原来她从没看清过他的心。

  “你为什么要骗我?”满心的悲与愤终只化作一句话,她仰起头,深深地凝望着这个予她欢喜也予她悲痛的男人,微微颤抖着。

  少冉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朕几时骗你了?”

  “我都听到了……你和敬敏太妃说的话……”阿缘心里一片冰凉,眼神与语调一样变得狂乱:“不要再骗我了,好么?只因为我是梁国来的女人,我就不能有孩子?就算我是梁国人,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你的,也是夏人啊!唔——”

  少冉将她牢牢地按在怀里,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阿缘根本不愿意再信他的话,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少冉的禁锢,双手疯狂地在他胸前捶打着。

  “在这里说,会被太妃听到!”少冉低吼:“你若想听实话,就不要在这里闹!”

  阿缘这才停了手,随着他向宫门外走去。

  阿缘原以为他会带自己去景阳宫,可最后却去了乾顺宫。

  “景阳宫里有太妃的人,若是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只有在这里才能放心地告诉你。”少冉将她按在椅子上,又叫宫人去沏了一盏茶过来。

  阿缘头一回踏进乾顺宫。一向是少冉去后宫,她们是不能随意过来的,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行。乾顺宫的布置和景阳宫不太一样——景阳宫里随梁国风俗放的是坐榻,而乾顺宫则是典型的大夏风格,放的是胡椅。当然了,在大夏不会叫胡椅,那是梁国的叫法。

  这里是少冉的寝宫,

  宫人奉上了茶后退出去,少冉递给她:“拿着,等你能够冷静的听朕说话了,朕再告诉你。”

  阿缘将茶捧在手里,抬眼看他:“我现在就很冷静。”

  少冉看着她强作镇定的面容,叹了一口气:“太妃是老派的人,同朝中许多老派的大臣一样抗拒梁国的一切,当初朕求娶你,她的要求便是不能让你生下孩子。朕面上应了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你有孕,依着祖宗的规矩是不能叫你落胎的。所以朕从未把她的要求当真。太妃为此还特意嘱咐朕在你的膳食里下药,朕做了安排,叫御膳房的人假装下了药,但其实没有。只是没有料到,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你仍然子嗣艰难,兴许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梁国那么好的缘故罢。”

  阿缘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可是,御膳房送给我的膳食里有凉药,你怎么解释?”她凉凉地问。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掺了避子药的食物怎么进了她的景阳宫?

  “你说什么?”少冉双眸微眯:“你的膳食里有凉药?”

  “没错。整整一个月,每天都有人往里面下药。”阿缘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生怕错过了一丝表情的变化:“据我所知,我已经吃了好几年这样的饭菜。”为了不露出痕迹,她每天都让玉安把饭菜处理了,从宫人的饭食里取出一些给她吃。

  少冉先是吃惊,继而是愤怒,那一瞬的表情每一个变化都映在她眼里,并没有丝毫作伪的样子。

  “朕吩咐过他们不许放!”他恨恨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竟敢对朕阳奉阴违!”他高声唤来外面的近侍。

  阿缘静静地看着他,听他气愤地叫人把御膳房的人通通送到慎刑司里,他要亲自审问。

  他那么生气,是真的吧?

  阿缘心里摇摆着,怀疑他比相信他更令她绝望,她不能想象自己不再信任他的日子,那种日子在黑暗深处,森森地冒着寒气,她不敢、更不愿意碰触。

  少冉安排好一切,回过头来,却看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久久不说话。

  他的怀抱温暖一如往常,阿缘却不若往常那般亲热地倚着他,身子紧绷着。

  “你不信朕,是不是?”他苦笑。

  “你可以直接去质问敬敏太妃。”阿缘淡淡地说。她愿意信他,可这样明显的不合理,让她怎样才能忽视?下药的事既然是太妃的要求,若他是真的阳奉阴违,那么不应该存在的避子药就必然是太妃发觉了他的计谋,暗中策反了御膳房的人。

  “她其实并不止是太妃,也是朕的生母。”少冉顿了顿,这样的皇室秘辛,他以前从未提起:“这是宫里的秘密,牵涉到许多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朕只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朕不能动她……朕是她的儿子,却不能为她争一个太后之名,朕亏欠她。但是为了你所承受的一切伤害,朕要剪除她身边所有的人,让她再没有办法出手对你做任何事。”

  阿缘本只想要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却没料到挖出了这么大一个秘密,不由得怔住。

  “敬敏太妃,是你的母亲?”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嗯。”少冉面色沉沉,阿缘极少见到他这么低落的模样:“朕从未告诉过别人,在朕的后宫里,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难怪他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敬敏太妃礼佛,敬敏太妃醉心佛法,他还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为她兴建了一座寺庙。他可不是对每一位太妃都这样好。

  阿缘在梁国皇宫里长大,各种龌龊的事情虽然一向被禁止传到她们耳中,但哪能没有一丝儿漏掉的?想来必是已故太后争宠的手段。

  “抱歉……”她为少冉感到心酸。生母就在身边,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相认,任谁心里也会不好受吧?

  她不再紧绷着,而是软软地倚着他,双手伸到他腰后,紧紧地抱住他。

  “该是朕对你道歉才是。”少冉深深叹息:“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阿缘望着他,将他的无奈和内心不休的挣扎都纳入眼底。

  她阖上了眸子,缓缓道:“敬敏太妃既然是你的母亲,我……我原谅她……可是,你也要做到你承诺的……”

  她岂能不恨?可是她恨又怎样?

  她能残忍地叫少冉去惩罚他不能相认的亲生母亲么?

  少冉双手捧住她的脸,蹲下|身来。阿缘睁眼望着他,望进他生平仅有的湿润的双眸里。

  “为什么嫁过来的偏偏是你?”他喃喃道:“如果嫁过来的是别的公主,也许朕现在心里就不会这么内疚,不会这么怕失去你。……你会恨朕么?”

  阿缘不语,倾身揽住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他颈间。

  阿缘吃了那么久的药,原先的太医却从未诊出什么问题来,太医必然也是靠不住的,少冉便叫宫人去宫外寻了有名的大夫进宫。

  阿缘怕极了大夫会说她再也不能有孩子,所幸大夫说她身子虽然受过损伤,好在底子不错,好好调养还是有机会诞下孩子的。

  少冉看着比她还高兴,赏了大夫许多珍宝。他也兑现了承诺,在膳食里下药之人、指使他们下药的嬷嬷、知情不报的太医……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受了重刑,从此再也没在宫里出现过。

  就像他的说那样,他将敬敏太妃身边所有人都撤换了,让她再不能暗中做手脚。

  “阿缘、阿缘!”她听见耳边有人在呼喊。

  阿缘睁开眼,却看见少冉的脸。是她熟知的年轻的少冉,不知怎么的,他看起来很憔悴,一向光洁的下巴上都冒出了胡渣。

  看见她醒来,他眼中满是惊喜,简直要放出光来。

  “你终于醒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么?”他急急追问:“那些胆小的宫人竟敢声称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缘有些懵:“啊?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少冉见她一脸茫然,不得不提醒她:“你可有身体不适?”

  昏迷?阿缘更加不明白了,她不就是犯困歇了一会儿么?

  “我……我就是困了,睡了会儿,并没有身体不适啊。”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说我昏迷?我睡了很久么?”

  “你睡了整整两日!”少冉哭笑不得:“若是没事,怎么会睡这么久?”

  两天?!

  阿缘目瞪口呆。她只觉得这回梦得特别长,哪想到居然梦了整整两天!

  这梦未免也太邪门了。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便顾不得少冉的急切,问他:“宫里可有一位敬敏太妃?”

  梦里说敬敏太妃是少冉的母亲,她却不记得宫里有这么一位太妃,虽然只是梦里的事,可梦得那么真切,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要求证一番。

  “敬敏太妃?”少冉被她跳跃的思维给弄迷糊了:“宫里并没有这个人。怎么,这个人与你的昏迷有何关系么?”

  “不……没有……大概是被梦魇着了,脑海里突然就蹦出这么一个词。”阿缘支支吾吾地应道,扯开话题:“我好饿,想吃东西。”

  少冉赶忙叫人拿吃的东西过来,没有再纠结敬敏太妃的事。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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