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慕容润感觉到了石寒的心绪不宁,其实小的时候,玲珑也带慕容润来过几次松香书院,慕容润对石寒身上有些传奇的过往也很了解,石寒本来挺淡定的,见到了那位北海寒就不淡定了,那问题一定是出在北海寒身上。
慕容润悄悄地瞧了北海寒一眼,她正低头认真地看书,侧脸笼罩在淡淡的光圈里,竟然有些别样的熟悉。
慕容润又瞧了心神不定的石寒一眼,心里隐隐地有了猜测。
下学之后,北海寒就慢吞吞地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就要回去吃午饭了,结果刚走出炼丹学院不远,就见夫子站在不远处,好像正等着什么人。
北海寒虽然对石寒还有些陌生,但这毕竟是夫子,就笑眯眯地道:“夫子,你不回去吃饭吗?”
石寒怔了一下,道:“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北海寒愣住了。
石寒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突兀了,他斟酌了一下,道:“我同你娘是旧识。”
锦妙坐在院子里,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现在天气已经不热了,甚至早晚还有些寒凉,尽管有太阳在上头晒着,也不需要扇子了,只是锦妙坐在这里,平静了多年的心一阵阵起波澜,手里握着东西,好像有了抓手,让自己的心不那么慌了。
她曾经多么想坐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坐在他身边,但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底是他们有缘无分。
坐上花轿的那一刻,锦妙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再回来,北海国的气候偏冷,南邱国在内地,气候比较暖,锦妙刚到北海国的时候,还没到冬天,手脚就都冻烂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是堪堪习惯,回到了南邱国,浑身都感觉暖了,在北海过那么多年,都好像是去了异乡,在人家的地盘,回到了南邱国,才觉得似乎真是回家了。
她看向皇宫的方向,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她在南邱国,也是没有家的了。
门被轻轻推开,锦妙脸上绽放出笑意,扭过头去:“第一天上课,可还习惯吧……”
她这句话没有说话,最后一个字拖了尾音,最后直直地落在地上,就像洒了一地的细碎的阳光,她怔怔地看着走进来的身影,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多少年没见了?锦妙记不清了,她同石寒对视着,彼此眼中都是对方能看懂的情绪,却一时默默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或许本来就什么也不需要说。
北海寒跟在后面,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夫子不是说他跟娘亲是旧识,怎么见了面是这个样子的?
北海寒忍不住出声:“娘,这是石夫子,是我的夫子。”
听到女儿的声音,锦妙这才如梦初醒般,微微一笑:“娘知道,石夫子,也是娘的夫子。”
锦妙坐在那儿,脸上再也没有年少十分的娇羞和忐忑,许是多年的佛寺生活,让她由内而外地平静,很快,本来震惊的神色也淡定了下来,好像真的是面对着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石寒道:“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锦妙也笑道:“石夫子这些年似乎过得也不错。”
石寒道:“不过是随意过过罢了,跟以前并无半点分别。只是你,你的身份,他们怎么会放你出北海国?”
锦妙道:“我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太妃,常年被囚在海波寺,没什么用,再说了,寒儿争气,考上了松香书院,现在北海是南邱的附属国了,这自然是极其荣耀的事情,我向城主讨个恩典还是不难的。”
在北海寒面前,他们真的没什么话可以说,石寒自然留下来吃饭了,北海寒还有些拘谨,毕竟是自己的夫子,学生对夫子,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才是第一次见面,北海寒就觉得石寒特别亲切,虽然娘亲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她也能看出来娘亲和夫子应当是很熟悉的旧识,从她记事以来,除了陪着自己,娘亲的面容一向都是愁苦的,娘亲据说以前是南陆国的公主,也许到了这个地方,娘亲会开心些吧。
午间,谢晗和代景贤不约而同地都跑到了桃林苑蹭饭,谢晗头一回离开家,虽然对什么都觉得新奇,但还是觉得不大适应,一见到慕容润,便打开了话匣子,显得比平日的话都要多。
“润儿,你不知道,我们水灵根学院里,有一个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画的妆容特别地浓,还带着满头的珠翠和首饰,我刚一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以为她走错了地方呢。”
谢晗不是喜欢说人是非的性子,她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那个女子太夸张了,慕容润来了兴致,一边吃饭一边问:“那后来呢?”
谢晗现在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水灵根学院今天招了十个弟子,其中有一个公子长得特别俊秀,然后那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就开始不顾忌旁人目光地给公子抛媚眼,后来他们课业结束要出门的时候,那女子还故意往公子身边挤,差点就将公子从台阶上挤下去了。
慕容润还没来得及答话,代景贤就道:“那不是跟以前那个锦妙公主一样了?”
锦妙是前朝公主,后来和亲了,她跟学院里的石寒夫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石寒夫子还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尽管现在在南邱国,没几个人还能记得那个前朝的公主,但松香书院的弟子们一届届地相传,刚到松香书院的代景贤还是免不了被普及一下。
说到这个,慕容润比他们了解得都要多,她记起今天在书院看到的一幕,便道:“炼丹学院有个弟子叫北海寒。”
代景贤有些惊奇:“那岂不是北海城那边的了?那么远考过来?真是不容易了。”
慕容润点头:“而且,石寒夫子对她的态度很是不一样,石寒夫子为人傲气,一般对人都不假辞色,对于一般的北海城人,他不大可能会态度如此温和,听说锦妙在那儿只有一个女儿,我估计着,她大概就是锦妙的孩子。”
代景贤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真是没想到啊,被松香书院传了那么多年的传奇,现在她的女儿又回来了,火灵根学院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肯定会搞出些事情来,这下可有些看头了。”
北海寒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很是安静,慕容润想着,她绝对不想成为这种事情关注的对象,她的表情便有些严肃:“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想跟你说,锦妙的过往,被当成笑话来讲,肯定不是什么让她脸上有光的事情,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你务必要小心,这话别往外传,也不要跟着旁人笑话她和锦妙,以前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清楚,不清楚怎么能随便置喙呢?”
代景贤就是性子跳脱了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他还是门儿清,立刻拍拍胸脯说:“这件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往外说的,我若是跟那个北海寒有些缘分,那我没准还会护着她,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离开桃林苑的时候,代景贤忍不住问了慕容润一句:“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了越尘,他今天怎么总是用那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越尘可是连虎兽都能对付的人!
慕容润回头看了一眼,越尘正靠在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上,微微地阖着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她便道:“是不是你做什么亏心事了?我看越尘挺正常的,要不就是你看错了。”
慕容润又跟谢晗说话去了,代景贤再回头去瞅越尘的时候,他又望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代景贤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没干过什么亏心事,而且也没得罪过越尘,那这难不成真是他的幻觉不成?
代景贤这么安慰自己,也就彻底无视了越尘的目光。
慕容润以前的时候并不算用功,在板凳上几乎都不怎么坐得住,经过这半年的磨炼,她现在比以前更能静得下心了,慕容润受到玲珑的影响,本来就喜欢看书,这对她并不算一件难事。
同窗就五个人,很快彼此之间就熟悉了,北海寒是个性格很可爱的女孩,她似乎是观察了一下除了她之外的两个女孩,觉得慕容润可能更好相处一些,平常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慕容润旁边凑。
慕容润也乐意多一个玩伴,没几天就跟北海寒混熟了,公孙醉非常安静,若非必要,平时都不说话,尉迟恒就更安静了,不止安静,他身上好像都在冒寒气,让人不敢接近。
松香书院平时就是这样安静闲适的状态,这天,慕容润坐在书桌前默背炼制春秋丸所需的药草,便感觉有人戳了戳她,慕容润将眼睛从书本上移开,就见北海寒凑过来,小声地跟她说:“慕容润,你看公孙醉今天是不是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