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勉勉强强答应谢行舟将一切交给他，沈橘仍是担心得不行。
就算他能完美演绎宗长斋，粉丝投票却向来没有道理，指望所有人都在公正立场上去投票是不可能的。
几次暗戳戳想发微博暗示自己心目中的男主声优是River，又怕被韩朔粉丝利用指责谢行舟走后门而作罢。
平台直播网络投票的消息一经公布，立刻在圈内引发讨论热潮。毕竟国内业界默认大多数配音工作由监督直接决定的生态下，网络公开甄选还是第一次。褚云监制的作品，无论对商配还是网配圈来说都是一个绝佳展示机会。除了韩朔，其他报名的声优也不少。
等待正式甄选前，各类配音圈八卦满天飞传。有人翻出古早采访和新闻，分析韩朔是因为《沧海》时期作为主角人气却被River的反派压一头心存不满，如今才伺机报复。
沈橘觉得这个分析十分有道理，在她记忆中，《沧海》时期韩朔被提问主角人气不及水沉烟时就黑过脸。
比起惴惴不安的沈橘，谢行舟倒是一如既往从容，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紧迫感。看着他身后转悠的一人一狗，谢行舟单手将牛皮精装的书籍放回书架上，无奈笑笑看她：“你已经跟了我半天了。”
在家的谢行舟穿得随意，袖口卷起，带着碎钻的机械表圈住一段光洁如玉的手腕。拉开靠椅坐下，谢行舟双手闲闲揣起，关怀她：“不用画稿子了？”
沈橘抿了抿唇，跟着在书桌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斟酌着开口：“要不……还是别公开甄选了吧？”
Orange在沈橘脚边趴下，“嗷呜”一声像是附和她的意见。
顺手拿过书桌上的台本翻两页，深棕色眼眸中没什么特别情绪，连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没有回旋余地。”
沈橘顿时有些生气，扯着衣摆闷声片刻，问：“你该不会是不想配音，故意用这种方法推脱吧……”
谢行舟讶然，眼神微沉。放下手中的台本，声线覆冰一样凉了几分：“你是这么想的？”
沈橘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听过谢行舟先前的想法，她也知道他是为她和作品着想。但看着网络上为韩朔奔走拉票的粉丝和仍旧从容不迫的谢行舟，她实在心里有些慌，气话脱口而出。
“呜呜呜我心里慌，气话没过脑子，你不要生气……”眼见小姑娘皱着一张脸可怜兮兮揪衣角，谢行舟无奈，轻轻戳一下她的脑门，叹息：“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没事就去赶你的稿。”
谢行舟不和自己计较，沈橘立刻学乖了，双手扒拉上谢行舟所坐靠椅的扶手，蹲下：“您大人有大量哦？”
谢行舟嗤一声，唇角略微扬起，眉梢眼角都带些无奈的笑：“什么都和你生气，我可能早就被你气死了。”
“也不至于吧……”沈橘眨巴眨巴眼，手指椅背上划拉几下，视线飘飘忽忽，忍不住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虽然谢行舟说相信他，可面对巨大的流量差，她心里始终七上八下无法平静。
谢行舟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和Orange一起蹲在地上的沈橘，先是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姬胡桃色长发在自己手下变得有点乱蓬蓬，才懒洋洋补一句：“当然是凭实力取胜。”
“可是网络投票更多看的是人气不是实力！”
“你说的没错。”谢行舟对上沈橘视线，一向慵懒恣意的深棕色眼瞳微微敛了眸光，“可是你也要相信，真正喜欢这部作品的人，会做出他们的判断。”
“最重要的是，相信我。”
沈橘在谢行舟的注视下乖乖噤声。他的眼神和语调带着让人信服的笃定和从容，像是伟大占星师正对自己的信徒诉说一个早已雕刻完成的未来。
内心的不安得到安抚，沈橘决定相信谢行舟，静待甄选会到来。
有不少读者跑到微博下问她看法，沈橘忍住回复River的冲动，暂时卸了APP眼不见心不乱。
期间也抱着电话和齐桑落吐槽几个来回，齐桑落跟着她对韩朔一通数落，问：“要不要帮你联系水军，如果票数真不行就刷上去。”
沈橘犹疑片刻，最后选择拒绝。
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甚至她也想过要不要提前找公关公司。只是她答应谢行舟相信他，再背地里做其他准备就显得不够真诚。
坐在工作台前捏着笔叹息，沈橘发自内心感慨配音这件事真是一波三折，丝毫没让她省过心。River是她心中唯一能够完美诠释宗长斋的人，如果真换了别人……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接受。
偏偏最近谢行舟手上工作增多，等待他做私人审查的星级餐厅一个接一个排队邀约，她和他通了几次电话都是跨国。
再想起谢行舟那句“凭实力取胜”，沈橘心里愈发不安。她当然相信他的实力，可她甚至都没看到他为配音准备。
公开甄选前一晚到谢行舟家吃饭，连她最爱的梅酱小排骨都有些食之无味。而这种压抑的情绪，在看到谢行舟书桌上仍是毫无痕迹的台本后爆发了。
——他再怎么自信不能一点笔记都不做吧？
不想影响谢行舟发挥，沈橘兀自黑着一张脸回房间，关上门的一瞬整个人卸力扑回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
谢行舟说要让所有人认可宗长斋就是River，可对于这回事他到底有几分放在心上呢？比起美食审查，配音这种业余爱好果然无关紧要吧……沈橘越想越难受，甚至捏着被子开始思考最坏情况发生应该如何是好。
她以为自己情绪掩饰很好，而仅仅几分钟后，房门就被叩响了：“怎么了？”
谢行舟的声音隔着房门有些闷闷的，却依旧含着舒缓慵懒的磁性。沈橘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嚷嚷：“没什么，我要画稿子了。”
门外的声音停下，轻微一声尝试拧动把手的声音，因房门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沈橘听着脚步声离去，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只是还没等她舒完这一口气，去而复返的谢行舟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看着床上惊讶抬起头又迅速把自己裹回被子里的小姑娘，谢行舟被她这种鸵鸟行为逗笑，随手把钥匙往门口的原木矮柜上一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拍拍她：“不开心？”
沈橘一言不发离开书房的时候他就察觉出她情绪不太对。她其实很好懂，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像是她手下能够恣意展现故事的白纸，短短几笔，就勾勒出内心的想法。
谢行舟不来还好，他这么坐在床边温柔问她“怎么了”，沈橘心里扛不住，有些泛酸又有些委屈，在被子里裹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你的台本上没有笔记。”
谢行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在别扭什么，深棕色眼瞳中纷纷雨落，化成一片温柔的光。他伸手隔着被子抚上她的头，声音里带着叹息：“没有笔记不代表我没有认真看，傻不傻？”
谢行舟的声音很轻，沈橘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一圈。是，她是傻，不是声控的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能喜欢一个人的声音这么多年，无法理解声音如何带来内心的慰藉，更无法理解她为何执着于让River出役宗长斋。
每个人都有一些用于调剂精神世界的东西，也许是二次元、也许是追星、也许是宗教。对她而言，这样的存在就是声音。声音为她构筑了一个柔和的幻境，她通过各种各样的声线和情绪找到让自己内心安静的力量。
所以她会格外在意《凛王长斋》配音的事，甚至连情绪也变得敏感。
见沈橘半天没动静，谢行舟直接上手，想将她从被子里剥出来。沈橘拉扯几下，抵不过谢行舟的力气，最后还是被拉开了盖着头的被子。
对上一双水汪汪带点委屈的红眼睛，谢行舟感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却又带着点疼。
伸手将她扶起来，理了理弄乱的姬胡桃色头发：“我让你担心了。”
淡淡的陈述句，替沈橘整理好头发后，谢行舟直接单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带过来，靠在肩上：“台本我有看，不信考考我？”
他一直强调让她相信他，却没有告诉她更多讯息，也没有在言行上做出可以让她安心的举动。她试着去相信了，心底小小的不安却始终没得到排解。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
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着他身上沐浴露留下的淡淡木调香气，刚才的不开心也在他一下一下顺着头发梳理的指尖下得到安抚。
“……宗长斋杀死郑伯侯的时候对凤白梨说的是？”沈橘试探着问。
“阿梨，你是否会觉得我心狠手辣？”谢行舟调整了声音，沉沉开口。
“宗长斋统初统天下后在王城外高山上对凤白梨说的最后一段话？”
“从前，我想的是如何惩治那些昏庸无能的诸侯，如何夺得这天下来证明我的价值。后来，我想的是乱世凶年，民不聊生，我要结束凤麟洲的割据，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现在，我想的是人生如逆旅，有你在身边便是我莫大的幸运。”
谢行舟放在沈橘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声音贴着她耳际丝丝入扣地擦着耳道滚过：“阿离，往后的日子里，你可愿继续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凛王长斋》是用以前的玄幻文《子夜·艳尸楼》第三卷故事为基础的，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