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见谢行舟有兴趣，姚羽急忙顺着将话题又岔开些：“前不久刚联系我，有些突然，我还没想好主题。”
姚羽面上是为难的表情，眉梢眼角却是忍不住的得意，简直和刚才暗戳戳炫耀自己画作的邱凡如出一辙。
大家都急于从刚才的尴尬气氛中脱离，有人忙不迭搭腔：“桃源上都？不就是Xanadu？厉害啊姚羽，他们酒店正厅的画作不是一向邀请顶尖大师吗，这次怎么找上你的？”
姚羽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头发，笑：“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我的风格他们刚好比较喜欢吧。”
姚羽说得轻巧，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走了多少后门。为Xanadu全球分店正厅绘制过画作的画家，无一不是身价暴涨。她姚羽能抓住这个机会，就是从国内走向国际的第一步。
一想到这里，姚羽又瞟了一眼沈橘。她确实有画技不如沈橘的时候，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今非昔比。
她想从沈橘身上看到她曾经输给沈橘时的不甘和无能为力，谁料沈橘根本没看她，和谢行舟在旁边咬耳朵。
“你笑什么？”沈橘看着谢行舟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提问。
“我还不能笑了？”谢行舟将她试图从自己手中抽走的手指一根根卷回去，握在手心。
“原来你们Xanadu喜欢姚羽那样的画？”
“这也不是我选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怎么看你了？”
“你在嫌弃我。”谢行舟确信他在沈橘眼里看到了对Xanadu审美的怀疑，连带着看他都多了几分嫌弃。
谢行舟觉得简直没人比他更委屈，明明刚才还帮她说话，现在却要直迎她这样暗戳戳让人刺痛的目光。
沈橘不喜欢姚羽，却对她的画没有偏见。刚才进来的路上她看见了姚羽裱在墙上的画，进步很多，比现在的她强。只是比起沈荇一流，依然不够看。
如果Xanadu以前都选顶尖大师作画，突然换成姚羽，她确实有理由怀疑Xanadu的审美水平。
于是沈橘哼哼两声不置可否，谢行舟好笑，想说她没良心，姚羽的声音却插了进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变形，听起来很尖锐。沈橘不解地偏过头去看她：“挺好的啊，恭喜你。”
姚羽被沈橘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她想听的不是这个，为什么沈橘能够这么平静祝福她？难道沈橘不画画之后就真的毫无自尊，完全不会因她的成就而自惭形秽吗？
“你就不会觉得遗憾？”姚羽向前两步：“放弃画画，你就这么无所谓？”
“不然呢？”沈橘早已不纠结这个问题，平静直视姚羽：“我本来就不喜欢画画，放弃进入艺术圈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坚持下来，有了自己的成就，这不挺好的？”
姚羽哑口无言。她以为沈橘是接受了自己的没有才能，选择放弃画画。她姚羽虽然资质平平，但胜在愿意全力以赴。所以她认为沈橘是输给压力的废物，想从沈橘身上找到优越感，让她品尝自己曾受过的挫败。
可她蓄满力打出的一拳却落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姚羽正失神，一个清冷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沈橘？”
如清露般透着点凉的声音，传来的瞬间便如苍山空雨滴落心上。湖底的梦境缓缓苏醒，沈荇的声音实在太具辨识度。
沈橘没想到沈荇会出现在这里，和她一样吃惊的还有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坐在一旁的叶山亭。他原本垂着头，听到沈荇声音的时候，才微微抬起来。
和身边的老者简单低语几句，沈荇便朝这边而来。他也只是顺路过来一趟而已，不曾想沈橘和谢行舟也在。
沈荇当然清楚沈橘和姚羽那点事，冷了一张俊脸。如有实质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少人对上沈荇视线的时候立刻把头垂下去，只有叶山亭面带微笑和他直视。
看什么看，没见过比你帅的？
沈荇想怼叶山亭一句，最后还是选择不理他，看向沈橘：“在这里干什么，你们跟我走。”
沈橘本来就不想和姚羽多待，乖乖跟着沈荇走。谢行舟自然选择一起，只是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叶山亭也缓缓起身。
他双手插在兜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我也一起。”
“不好意思，不欢迎。”沈荇见到叶山亭就没什么好脸色，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抬眸，心想沈荇和叶山亭果然关系不好。
叶山亭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不置可否，却不紧不慢跟着沈橘一行人出了芩园美术馆。
沈荇猜到了今天可能会碰见叶山亭，等事情真正发展到这个状况的时候，未免还是觉得恼火。
除了他最喜欢的妹妹，身边跟着的就是他最讨厌的两个男人。沈荇心情复杂，恨不得直接把叶山亭和谢行舟打包给扔了。
叶山亭慢悠悠走在后面，眉目温和，又似有灼灼红叶。和沈荇冷淡的眉眼不一样，叶山亭眉间的艳色有些过分耀眼了。
沈橘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将温柔和如火般绚烂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回头看了叶山亭好几眼，被谢行舟和沈荇轮流扳回去几次。
芩园美术馆附近遍布一些装修雅致的茶园，叶山亭抬眸看了一眼路旁，对着沈荇的背影开口：
“你们，要不要打牌？”
***
沈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谢行舟、沈荇和叶山亭凑了一桌麻将。
麻将，比象棋浅近，比扑克精妙，老少皆宜。一桌人坐在一起，牌声噼噼啪啪，气氛热闹亲切，当之无愧的春节娱乐活动杠把子。
沈橘有些时间没碰麻将了，连码牌动作都不太顺畅。
谢行舟是沈橘上家，修长如竹的手指摸牌也是好看的。食指点过几张，打出的正是沈橘想碰的牌。
几次下来，沈橘忍不住怀疑谢行舟是故意放她水，抬头去看他，正对上笑意盈盈的深棕色眼眸。
沈荇在这方面一向是个中好手，此时却忍不住黑了一张俊脸，冷冰冰扫向他的上家——不停点炮的叶山亭：“你什么意思？”
叶山亭慢悠悠喝一口茶，深琥珀色的陈年普洱，茶香醇和，一如叶山亭身上舒缓的气质：“手气不太好。”
沈荇面色冷沉，声音像夹着冰凌子一样毫无温度：“用不着你在这里当演员。”
叶山亭笑笑，仿佛已经练就一副对沈荇任何话语都可以淡然视之的模样，看向沈橘：“这是你妹妹吧，不介绍介绍？”
“我妹妹为什么要给你介绍？”沈荇看都懒得看他，打出一张牌。叶山亭也不管他，冲沈橘笑笑：“虽然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不过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叶山亭，你哥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谁特么要叫你哥哥……”沈荇皱眉，却见谢行舟微笑着拿过他刚刚打出的牌，面前的牌整整齐齐一推，清一色：“和牌。”
沈荇：“……”
谢行舟知道沈荇对他拐走沈橘一事相当不满，看叶山亭和沈荇之间的气氛，迅速把叶山亭划为友军的阵营。眼眸扫向叶山亭，谢行舟笑着略一颔首：“谢行舟，沈橘的男朋友。”
听到“谢行舟”这三个字后叶山亭稍稍想了一下，想起刚才姚羽的所作所为，了然一笑：“谢先生，幸会。”
谢行舟和叶山亭之间心照不宣般的你来我往看得沈荇直皱眉。沈荇性子冷，行事乖张，向来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也就谈不上讨厌什么人。但偏偏，叶山亭是第一个，谢行舟是第二个。现在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似的勾搭在一起，沈荇怎么看怎么觉得烦躁。
讨厌谢行舟，自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宝贝妹妹出手。至于叶山亭，沈荇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何。
他和叶山亭在绘画上争锋相对的地方太多，确实钦佩他的才华，但总看不太顺眼。
沈荇冷着脸兀自烦躁，听见叶山亭突然又问了沈橘一句：“《Pegasus》你吃不吃橘子？”
一听叶山亭报出沈橘笔名，其他三人皆是微微一愣。最吃惊的是沈橘，也顾不上沈荇的感受了，开口就是哥哥：“叶哥哥你也看《Pegasus》？”
沈荇被沈橘这声“叶哥哥”气得牌都不想打了，双手环胸往后一靠：“什么叶哥哥，叫他名字就行了。”说完又有些不自在地扫叶山亭一眼：“你还看漫画？”
叶山亭轻轻笑了一声，颔首：“我看《Pegasus》是为了追《长安道》，《凛王长斋》也有看。”
《长安道》是《Pegasus》上连载的奇幻漫画，听叶山亭这么一提，沈橘对他的好感度瞬间飙升。沈荇看《凛王长斋》纯属因为是沈橘的作品，沈橘以为叶山亭这样翩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应该也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没想到居然是个漫画爱好者。
“你怎么认出我的？”沈橘下意识一问，但问出口后立刻后悔了。因为她听见叶山亭笑着回答她：
“因为……C站拜年祭祝福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