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分贝【正文完】
程鸢研究生毕业之后,去六中做了语文老师。
夏明光一直念到博士,毕业以后留校,也做了老师。
两人每次见面,一定要互相“吹捧”一番。
“程老师,你好你好!”
“夏老师!你也好你也好!”
最后二人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早知道将来会从事这个行业,以前就少干些作天作地的事。
有次程鸢忽然向夏明光提起来:“你是不是在六中网站上的一个帖子里回帖了?我学生扒出来,还问我认不认识你。”
夏明光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他是回了个帖子。
那个吐槽他是“爷宝男”的帖子下,被他抓到元恪在其中一楼跟了帖,直接复制粘贴上面的——啊啊啊啊啊世界欠我一个这样的爷爷。
夏明光也没披马甲,直接用了自己的大名,在元恪那一楼回了一句:我爷爷也是你爷爷。
后来这一楼被扒出来,整个帖子的画风又变了,都在祝福打破魔咒的夏明光和元恪天长地久。
程鸢说:“我学生都说,求一下楼主小姐姐的心理阴影面积……”
……
元月质问夏明光:“听说你到处瞎哔哔我三十岁了还是处男?”
夏明光理直气壮地说:“那你不也是到处瞎哔哔我是个无业游民?嗯?”
元月认真地纠正了一下:“我二十九岁结的婚,了解了吗?!”
夏明光:“这也……没太大差别呀……”
王贞对元月说:“小明搞不好,四十岁之前能混成教授。”
夏明光摆了摆手:“别,嫂子,我现在真的一点当老师的感觉都没有。”
夏明光说的是实话,自从他当了老师,才发觉到“牛鬼蛇神”这个词王爱红当年用了,他现在也非常想用。
夏明光第一次站上讲台之前,元恪乐颠颠地问了问——
【我媳妇】:小明老师!你教哪一门呀!我能去上吗?!
【我老公】:有机化学。
【我老公】:就是当年把你高高挂起的那一门。
【我媳妇】:……
【我媳妇】:算了,我不是很想去了。
第一次被学生叫了一声“夏老师”,夏明光莫名有点恍惚。
貌似第一个这么称呼他的人,是元恪。
没想到他最后真的成了“夏老师”。
夏明光乍一成为老师,感觉还不错,但一个月后,他开始后悔了。
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
牛鬼蛇神!
【我老公】:我算是见识了!
【我老公】:我的学生为何都如此优秀?!
【我老公】:做完实验用嘴把酒精灯吹灭!用嘴吹灭!
【我老公】:还有把钠直接扔水里的!扔完就跑!
【我老公】:最绝的是有个制完氧气直接开始吸着玩的!
【我老公】:妈的,不骂人的样子是我最后的尊严。
元恪安慰他——
【我媳妇】:把钠扔水里就跑?!
【我媳妇】:你也一起跑呀!
【我媳妇】:安全第一!
夏明光:“……”
虽然她说的在理,但是……为什么丝毫没有感到安慰。
临近春节,各个学校陆续放寒假了。
【我老公】:媳妇儿,我现在在办公室。
【我老公】:我要准备批卷子了……
【我老公】:他们可能觉得,不给我露一手,我会有自己教得很好的错觉。
【我媳妇】:(摸头.jpg)
【我媳妇】:开始批了吗?
【我老公】:还没……
【我老公】:我要先酝酿一下情绪……怕一会受刺激。
……
寒假结束,夏明光迈进教室的时候,正听见自己被“点名”。
“他妈的,夏明光那个傻逼,敢挂老子!”
夏明光:“……”
喊那句话的同学名叫尚非,早上一进教室就开口骂,越骂越起劲。直到旁边有同学发觉到夏明光进来了,赶紧拍了拍尚非。
夏明光冷冷一道目光扫过来,尚非立马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乖巧地在座位上坐好。
新学期第一节课,夏明光开始上课之前先说了说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情况。
“咱们班……考得还行吧。”
“有些刚过六十分的同学,是我想办法救回去的。”
“我的课又不难通过,我也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退一步讲,你期末考试考个五十分,我还能救,实验报告的平时表现分,外加手松一松,也就上六十了。”
“但是吧,你们如果期末考个二三十分……你告诉我怎么救?我就问一句,怎么救?”
夏明光话里有话。
考了二三十分的尚非不敢说话。
坐在他旁边的室友拍了他一下:“尚非,听夏老师的意思,再加上你刚刚骂他傻逼估计也被他听见了。嗯……你不光上学期这门课挂了,我觉得你这学期还要继续挂。”
尚非瞪了他室友一眼。
自从被指名道姓地骂了,夏明光开始留意这个叫尚非的学生。
他发现尚非上课永远坐在最后一排,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表现好一点的时候还能拿本小说看看。
反正上课从来不听,做实验也是糊弄着得过且过。
夏明光向元恪吐槽过,他的学生里有个骨骼清奇把钠扔水里直接开跑的,就是尚非。
夏明光觉得,尚非这个学生,天生克他。
大概是因为,他姓尚(上)而他姓夏(下)吧……
夏明光注意到,尚非确实很喜欢看闲书,不惜重价买特签。
有次上课,尚非刚去领了件快递,夏明光站在讲台上分析羟基,尚非在最后一排蹲在桌子底下拆快递。
拆完快递开始拆书的塑料膜,拆了十本一模一样的书之后,尚非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最后发觉到正在上课,赶紧老实闭嘴。
第一节课课间,尚非留了一本,把剩下的书都随手送了周围同学。
“呦,尚总,又包养我们了?”
尚非没心情跟他们开玩笑,皱着眉头说了句:“妈的,我买了十本,一本特签都没拆到!没特签也就算了,我连签名都没拆到一本!非酋上身了!”
“你叫‘尚非’,可不就是‘非’酋嘛!”
“书还我!”
吐槽完自己的运气,尚非又叹了口气:“写这本书的,零元大大,我天天跑去微博和评论区打call,霸王票也炸了,实体书也买了。但是!至今没有收到大大的一条回复……我以为是小姐姐,后来听说他是个超可爱的男孩子。”
周围占了尚非便宜的同学,一边翻着《废柴侦探》的终结篇,一边很诧异地看向尚非。“尚非,你家不会才通网吧?就你这样的还算大大真爱粉?!零元好几年前不是就在微博上说,夏泽是以她老公为原型的嘛!人家是个女的!不光是女的,而且人家还有老公!”
尚非也觉得很诧异:“是吗?”
夏明光课间的时候坐在讲台前,教室里闹哄哄的,他原本没注意后面那一群学生在讨论什么,直到一句“夏泽怎么怎么样”传到他耳朵里。
夏明光抬起头,合上书。
尚非原本和周围人聊自己喜欢的那几个写推理小说的大大,结果没想到,聊着聊着夏明光就站在他面前了。
尚非属于那种背地里凶,当面超怂的。
一见夏明光走过来,再加上有骂了他的黑历史,尚非当即腿软想溜。
很不幸的是,夏明光就是冲着他来的。
“夏……夏老师……”
夏明光拿起尚非桌上的书,随意翻了翻。
他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元恪是第一个称呼他“老师”的人,结果他最后真的成了老师。他是第一个要求元恪写200字小作文的人,结果元恪最后真的去写小说了。
尚非心里七上八下的——该不会是他上课从来不听讲,每天都看小说……老师要来收拾他了吧……搞不好会给他布置十篇八篇的实验报告。
谁知夏明光开口问:“想要特签?”
尚非愣了一下。
夏明光一直盯着他,最后尚非点了点头。
夏明光合起《废柴侦探》,把书还给尚非。“看你表现。”
尚非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听夏老师这意思,他能拿到特签?
“老师,怎么才算表现好……”尚非硬着头皮弱弱地问了一句。
夏明光淡淡开口:“做实验的时候不要把钠扔进水里。”
“还有……每次上课坐在第一排。”
……
尚非坐了三星期的第一排,当了三星期的好学生以后,有次上课,夏明光扔给他一本《废柴侦探》第一卷。
尚非惊了一下,然后翻到扉页。
扉页上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后面缀着一个签名。
尚非:“……”
虽然内容有点奇怪,但好歹,是本特签。
尚非后来悄咪咪对照了一下微博上书粉晒的特签,笔迹确实一样,应该是真的没错。
之后上有机化学课,尚非坐在第一排悄咪咪端详夏明光的字迹,觉得和零元大大的签名不太像。
然后他脑补,说不定是左手签的。
“老师,我请教个问题……”课间,尚非鼓起勇气凑到讲台前。他咽了口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你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呀?零元大大?”
夏明光:“……”
这熊孩子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什么?
夏明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我看你平常看的书,都是推理小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推理小说?”
尚非如实回答:“因为我对法律很感兴趣呀,我想学法律。”
至于为什么最后来学了化学,夏明光不用问也知道,估计是高考分数不够学法律,被调剂到化学系了。
尚非的情商突然掉线:“老师,你也知道吧,化学呀,好多同学像我一样都是被调剂来的,我们上课上得很痛苦的!”
夏明光:“……”
他看了尚非一会,最后轻笑一声:“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呀?”
“夏泽。”
“……”
“但你和夏泽还不太一样。夏泽双商不在线,你好歹还有个智商,不然也考不进C大。”
“……老师你是在表扬我吗?”
“你想学法律,可以转专业。”
夏明光这句话一出口,尚非愣了愣。
“不过法律是咱们学校的王牌专业,而且转专业对绩点排名有要求的。”夏明光补充了一句:“现在正好是你大一下学期,如果想转专业,趁这个时候做打算。”
“老师……我……”
夏明光想了想他上学期惨不忍睹的有机化学成绩,估计其他科目也差不多……
“你这学期好好表现,有机化学我尽量给你个还可以的分,不给你拖后腿。其他老师的课,你好好加油。想转专业,早做打算。”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响了。
尚非坐回到座位上,发了一会呆。
最后低声跟旁边同学说了句:“我突然觉得,夏老师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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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非为了绩点排名,疯狂地学了大半个学期。
到了大一下学期期末,他转专业的申请被批准了。
“夏老师,我走了。虽然转专业要从大一开始重新学,嗯……但我觉得比我学四年不喜欢的专业要强。”
送走尚非这尊瘟神之后,夏明光又迎来了一批新鲜面孔。
突然有一天,化学三班的同学接到了学习委员的通知。
“今天下午的课暂停了,夏老师请假了。具体什么时候补课,再等通知。”
据小道消息,夏老师的媳妇生病了,夏老师顾不上他们了。
其实这个小道消息八九不离十。
元恪发烧了,躺着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夏明光给她在身上涂酒精。
涂完酒精,夏明光忽然记起来,去化学三班的班级群里瞅了瞅。
结果被刷屏了——
满屏都是:夏老师,好好照顾我们师娘,课就不用补了吧。
夏明光:“……”
这群熊孩子是怎么知道,他请假在家照顾媳妇儿的?
他在群里发了一句:课还是要补的。
然后他发现,这句话一发出去,自己被移出群聊了。
越来也欠揍了……看来是实验报告写少了。
元恪生理期赶上发烧,难受得睁不开眼。
她去卫生间换下染脏的内裤,扔进了盆里,暂时没有力气去洗,先爬上了床。
迷迷糊糊地,她觉得有人在用吸管喂她喝水。
又觉得一双手在给她涂什么东西。
元恪闭着眼,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