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惩罚242
霍皖衣又道:“我会多准备一些药膳,解愁会代我好好照看你。”
谢紫殷便含笑道:“说这句话时,你不觉得很令人生厌吗?”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谢紫殷的脸上。
那人俊美无双,举世难得,若真要厌恶谁,那被其所厌的,怕是要肝肠寸断。
然而霍皖衣也只是微笑。
他道:“总归夫君也恨我,再多讨厌我一些,也无妨。”
……他不在乎那么多。
他只想要谢紫殷活着,亦或者该说,他不想让谢紫殷就这样死了。
若折磨他当真让谢紫殷觉得快意,那他愿被他折磨千百次。
但是谢紫殷不快意。
他受他折磨,只看到谢紫殷和他一样的在痛。
论“折磨”、“报复”,人世间千万种法子,一一炮制,也能让他生不如死,悔恨终生。
可谢紫殷将话说得再狠再绝。
他也能从刀尖之上,尝出一点点甜。
那甜意支撑他一直走向谢紫殷,走到谢紫殷的身前。
他想给谢紫殷想要拥有的所有东西,但他更想要谢紫殷觉得快意轻松。
四年前他们过得太苦太累,彼此又有着一千四百多天的空白。那漫长的岁月河流中,他们各自遇见什么人,看到什么事,都无从与对方相说。
他心一如往昔。
只是他往昔的“真心”于谢紫殷而言,几如魔鬼,虚伪至极。
可自己是否真心,是否在乎,霍皖衣心知肚明。
他不能反复提起自己心中所思,因则他犯过错,哪怕差之毫厘,也是失之千里。
他决意让谢紫殷真正快意。
到了那个时候,他究竟有何下场,他都甘之如饴。
方断游等人伤得颇重。
养伤期间,方断游对高瑜的为人十二分的不耻,常常破口大骂,言说高瑜这辈子都做不成皇帝:“就这个气量,我村里的王员外都比他大度!”
说起王员外,方断游便讲起以前生活的村子,将那王员外曾如何如何对他,如何如何刻薄乡里的事抖落了个干干净净,末了再感慨一句,“高瑜连他都不如”。
在当时,方断游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
他倒没有多害怕因此而死,只是觉得连累了章欢,没有的良心也隐隐作痛。
——好在章欢的伤势是他们三人中最轻的。
被划了两刀,便不曾受下第三刀,他就惨了,因着那位神神秘秘的道长略施小计,那原本该扎在心口的刀偏了,直接扎在方断游的腰上。
那要杀他的人也更心狠,扎一刀还不够,竟还又下了一刀。不过障眼法仍在,那刀便扎在了方断游的屁股上。
方断游嘴里哎哟哎哟,心里骂得那人是狗血淋头,恨不能翻身站起当场报仇。
但他还得装死。
是以方断游再睁开眼时,第一句话就是骂人。之后的每一日,他都要留半个时辰的时间骂高瑜冷血,骂高瑜小气。
然后再追忆自己行走江湖遇见过的诸多奇事。
章欢每日都会来探望他和孟净雪。
不出七日,孟净雪伤势初愈,能可下地走路了,便直接去见了霍皖衣。
故人相见本该寒暄一二,只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来微妙,真要寒暄两句,反倒显得尴尬。
孟净雪便坐在桌前,自斟自饮道:“我听说许多你的事情。”
霍皖衣道:“我的事已传得天下皆知?”
孟净雪道:“至少在盛京,霍皖衣霍三元,确实是茶馆说书人的口中常客。”
霍皖衣笑了笑:“他们说我什么?”
孟净雪答:“说你与谢紫殷之间结下仇怨,他动用权势迫害你,你刚直不阿、趁势反击,竟也将他弹劾罢免,作了阶下囚。自己取而代之,成了新任丞相。”
“孟公子若是去茶馆说书,想必很能挣些银钱。”霍皖衣道。
孟净雪看他一眼,试探道:“这些应当都是真的?”
霍皖衣道:“是。”
“你们因何反目?”孟净雪似有不解。
霍皖衣道:“也许从未好过,又何来反目一说。”
孟净雪道:“可你现在不止要担忧这桩事。忠定王意图谋逆,豢养私兵,时间越是长久,时局便越不利。趁此时机,最好能阻止了他。”
而霍皖衣身为高瑜如今的“幕僚”,地位超然,远胜朝堂官员。
如果要有人设计陷害,唯有霍皖衣能做到九成把握成功。
至于霍皖衣和谢紫殷纠缠的那些“前世今生”,未到至极之处,便都要容后再说。
他之思绪并不过分。
只是霍皖衣听懂他的言语,到底觉得怅然。
霍皖衣想:孟净雪以为我该是顾全大局,为着江山社稷而舍弃自我的人。
可霍皖衣从来不是这种人。
他将自己置于人世间的第一位上,其余诸事都需排在他身后。
唯有谢紫殷不同。
他难说自己是否将谢紫殷看得最重,却明白若是谢紫殷死了,自己也不能独活。
他们纠缠不休,不得尽头。
当理智无用时,也就剩下感情左右自己的思绪。
但高瑜的事不能搁置。
霍皖衣翌日去王府拜访高瑜,顺势提及现下的朝局,正能襄助高瑜完就大业。
高瑜面上不显,心中暗喜:霍皖衣终究要奉本王为主。
他这般想着,嘴里道:“霍相的意思是……本王很快就能取而代之,做这江山之主了吗?”
霍皖衣道与他隔着几步距离,闻言道:“王爷韬光养晦多年,一忍再忍,此时终得柳暗花明,岂能浪费这大好时机——依霍某看,朝堂现今也有高官为王爷把控局势,谢紫殷不在,刘冠蕴也辞官,新帝的左膀右臂尽数而去,自是痛打弱点的时候。”
高瑜道:“那依你所见,本王该如何运作?”
霍皖衣静默片晌,淡淡道:“逼宫。”
此棋冒险至极。
高瑜不敢妄下决心,哪怕他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就已十分动摇。
高瑜道:“此事本王需仔细想想。”
霍皖衣也不逼他立时做抉择,只道:“王爷的确要好生思量,只不过时日拖得越久,便也夜长梦多。”
更多的话,霍皖衣没再说出口。
但心里知道:高瑜会应承我的计策。
因为高瑜不愿再等。私兵的事瞒一时可,瞒一世又算什么?霍皖衣更不能等到高瑜走投无路,非要起兵造反的时候。唯有他们先行出击,才能让高瑜措手不及。
这一步棋于高瑜而言是险中又险,但于他们而言,却是个绝佳之棋。
两日后黄昏,霍皖衣又提着药膳走进偏殿。
间或明亮的夕阳光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披风边沿的绒毛勾出金色浅光。
他如同发着光,一步步行到谢紫殷身侧,照旧伸手握住谢紫殷的手指,以这几分温热,去暖那十指的冰凉。
殿外不见飞雪,但素色依依,霜寒如旧。
霍皖衣道:“谢紫殷。”
他直呼其名,坐到谢紫殷旁边,一起看着殿外雪景,廊下金雕红柱。
“你会恨我多久?”他问,“只是这一生吗?”
谢紫殷没有看他:“你希望是多久?”
霍皖衣道:“我希望你不恨我。”
谢紫殷道:“这般希望不如不曾有过。”
霍皖衣深吸口气,呼出的白雾散去,他说:“但人在世间,总该有个指望。”
“如果夫君觉得我太贪心,那能不能指点我一句,”他看着谢紫殷的侧脸,认真问起,“有没有……原谅我的可能?”
说到这句话时,霍皖衣有些心焦。
他想:我其实不是想要得到谢紫殷的宽恕,我知道我有错,但我想要他不因我的错而痛苦。
……他比谁都清楚。
谢紫殷如今的报复,讲说是报复,却与自毁无异。
若他对谢紫殷没有一点儿真心,那谢紫殷的种种行径,所图报复,都只是镜花水月,半点儿不能动摇他的心绪。他又怎会因此痛苦、后悔,感到绝望。
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谢紫殷爱他。
这与其是在惩罚报复他,不如说,是在惩罚报复时至今日,还会对霍皖衣心软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谢相:他爱我
霍美人:他爱我
莫少:你俩就说你俩要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