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发,拓跋嗣怒目而视,眸色变了几变。
“是你!那珠子是你刻意放在孤身边。”
拓跋虞讥诮一笑,“圣上在说什么,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
拓跋嗣眼底泛红,语气却是虚弱无比。
“好一个听不懂。”
拓跋嗣慢慢平复下来,眸色出神仿佛在透过眼前的事物看向别的东西。
“朕还有一事不明。”
拓跋虞将瓷杯放下,看着他颓败的神情,倏然一笑。
“自当为圣上解答。”
“分明当年皇兄是你最疼爱的侄子。可当在皇兄府中搜出那些污邪之物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句也不为他辩解!”
“辩解?我为何要替他辩解?诅咒圣上乃是大罪,是他急于求成才导致如此下场,凭借着我一张嘴,又能做出什么?”
拓跋嗣越发心冷。
亏得当年皇兄百般信赖敬佩他,若是皇兄在天有灵,看到如今他这一副嘴脸,怕是也要心寒。
拓跋嗣心底冷笑,既然他不愿说出口,那他又何必再听他亲口承认。
若此事与他无关,那他又为何杀了拓跋绍来封他的口,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不肯承认。
拓跋虞仔细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如今见他满目颓败的模样,却未如意料之中的那般痛快。
“皇叔,这是侄子最后唤你一次皇叔。我能一路走来,少不了皇叔的扶持。侄儿对皇叔自当无怨恨之情。”
拓跋嗣低咳了几声,撑起身子来虚弱靠在榻上。
“若是当年,宸妃还在的话,定不会是如此局面。”
拓跋嗣缓缓闭眼。
空气中凝住了几分寂静。
一声声冷笑从对面之人口中传出。
“宸妃...宸妃!你们有何资格唤她!”
拓跋虞向来喜怒不形与色,此刻却是满目阴森,眼底一直被深深掩埋恨意悉数翻涌出来。
“你们拓跋家的人都该死!”
拓跋虞手背青筋乍现,倏然狠狠攥住他的衣领。
“所以..你不惜借拓跋绍之手诬陷害皇兄,再除去我。你真正想做的是毁掉北盛。”
“毁掉又如何,如今你这番可要好好感激你那好父皇啊。”
“夺□□,杀人子,灭人满门!有什么事是你那个爹做不出来的!”
拓跋虞一字一顿,往日温和的眸中满是阴森。
“所以,为了你的仇恨,便要用整个国家来陪葬是么。”
拓跋嗣一转语气,眸色霎时锐利起来。
拓跋虞此刻满心仇恨,未注意到他此刻的异样。
“别人的性命与我何干!北盛的存亡又与我何干!”
拓跋虞冷笑,气血翻涌,一口腥甜涌上喉间,顿时后退了几步,直直捂住胸口,眼底掠过惊诧。
拓跋嗣缓缓起身,像是撕下了一层虚弱的伪装,缓缓起身。
拓跋虞受戚叔白所教导,平日一副书生模样弱不经风,内力却深厚无比,若非他先前在茶杯上涂上了毒药。怕也非他的对手。
拓跋虞揩去唇边的血迹,眸色森凉,弯起唇角来:“你以为就凭你,便能杀了我?”
“再加上老朽!如何!”
从柱后走出几人,正是戚叔白与木兰。
戚叔白已是养好了伤势,木兰满目冷色,直直盯着他。
拓跋虞垂眸,脸色变了几变,霎时明白这是他们故意设计的一个圈套,合着木兰与拓跋嗣一直在演戏。
“师傅,原来您在这里,倒是让我好找一番。”
他弯唇笑了笑说道。
木兰怒目,这人好生无耻。
与他有仇的分明是先帝,师傅救下了他,辛苦养育十年,他反而恩将仇报!这又与先帝卑鄙行径有何区分!
为了复仇,甚至可以用别人的性命为棋子。步步为营,好生歹毒!
忆起无辜枉死的何大娘一家,木兰不禁满腔愤懑。
“收手吧!虞儿!”
看到拓跋虞苍白的脸色及泛黑的掌心,戚叔白痛声劝道。
“此路,我绝无回头的打算!”
拓跋虞面色决绝。
倏然阵阵脚步声传来,众身着铁甲的禁卫军层层将拓跋虞包围起来。
拓跋虞快速点过胸前穴位,只是隐忍痛哼一声,指尖隐约开始有黑血滴出。
众将看情势不对,受到圣上的眼神示意,纷纷举剑相对。
即便是深中巨毒,内力受损的情况下,拓跋虞以一敌众仍不落于下风。
木兰眸色一凌,见拓跋嗣已是上前迎敌。
两人过招狠厉,招法变幻快速,周围的禁卫军见势纷纷朝后退去。
此时又来一人,木兰心底一怔,是夜里追杀师傅的男子。
以防拓跋嗣两面受制,木兰也加入与其一同过招。
子时剑出鞘,杀了近围的侍卫,看到木兰加入,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与木兰纠缠相持。
与其相过招之时,木兰也越发感到吃力,剑死死抵在面前,看着他唇角漠然的冷笑,不禁暗惊其内力深厚。
一旁的拓跋嗣见木兰吃力,上前一脚踹其腹。
子时快速躲开,松开了对木兰的压制,反手朝木兰掷出暗器。
快速护送着主子在众侍卫包围之下欲杀开一条血路。
拓跋嗣脱袍将银针扫开,木兰从方才的紧箍之中解脱,不禁身后向后仰去,却被他一把揽过腰。
他目视前方,眸色冰凉。
“无事吧?”
木兰想到周围之人,快速起身。
“无事!”
两人快速追出,木兰轻功上乘,很快便堵住他们二人。
拓跋嗣在其身后紧追,周围大批的士兵将他们紧紧包围。
子时杀怒了眼,暗自咬牙:“主子..”
拓跋虞神色淡漠,握住他的肩膀。
子时身形一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木兰惊异,倒是有些看不懂他们此刻的动作。
“他在吸走他的内力。”
拓跋嗣冷笑,拿过□□,眸闪过一丝杀意。
只是箭羽被拓跋虞一手握住,渐渐在他手中被捏碎为齑粉。
天色风云变幻,不知何时开始落下细细的雨丝。
木兰二人在不远处对峙不远处那人。
雨水顺着发滑落,木兰眸色又锋利了几分,拓跋虞武功深厚,不容小觑。
方才从他与拓跋嗣的交手便可看出。
虽他二人为同一人所教,但招式却与她所学完全不同。
师傅教与她的为明心净气之式,而他的武功招式却招招狠厉。
木兰与拓跋嗣并肩而立,手中负剑。
眸色与雨水融成了同样的冰凉。
拓跋虞松手,看着子时倒下的身体再无一丝生机,黝黑的眸无一点光亮。
“我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孩子。是叫毓儿对么?”
他缓缓道,语气带了几分散漫。
拓跋嗣眼眸霎时腥红,手指慢慢握成拳。
木兰思绪转了几转,念起刚才在殿内听到二人的对话,其中的是是非非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在刻意引起你的怒火。莫要中计。现在毓儿很安全。”
拓跋嗣拔剑直直刺去。
木兰见势也上前去,两人共同夹击拓跋虞。
方才拓跋虞又吸取子时的内力,此刻内力大增。周围的侍卫见三人打的激烈,只得在外包围。
终究二人非拓跋虞的敌手,木兰被一掌打出,刚一起身一口血便溢出口外。
木兰暗自咬牙,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二人绝非拓跋虞的对手。
拓跋嗣与他过招之间越发吃力,步步后退。此人内力如今绝非以往。
倏然后背一股炽热的罡气传来,拓跋嗣只觉得浑身轻盈,筋脉舒畅。
拓跋虞猛然后退,眸色死死盯着他身后。
木兰惊呼:“师傅!”
只见戚叔白不知何时站在了拓跋嗣的身后,面色沉痛。
“师傅,您也是来杀我的么!”
拓跋虞仰天大笑,眸色变得锋利。
戚叔白望着他,鬓角的发仿佛又白了几分。低叹:“虞儿,随师傅回去罢。”
木兰眼眶霎时红了一圈。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师傅会有如此落寞的神情。
她所了解的师傅,一向是那个喜怒无常,又异常护短的老头。师傅对拓跋虞的感情定是极深。
“回去!你让我跟你回去!?”
拓跋虞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眸色嘲讽。
“你不过就是那狗皇帝的一条狗!如今皇帝死了,你的良知倒是回来了!”
戚叔白眸光似是颤了颤,低了头,像个犯了错的老人,重复了一句:“虞儿,随我回去罢。”
拓跋虞未再理会他,视线扫向木兰,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拓跋嗣见势,拔剑刺去,却被他一掌推向远处。
眼看着拓跋虞对木兰起了杀心,木兰欲躲开却眼见已是来不及。
这一掌拓跋虞用了十成的内力,这一次他也要让戚叔白尝一尝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当拓跋虞落掌之时,身子猛然僵住。
不知何时戚叔白挡在了木兰身前。
“师傅!”
木兰没了声音,接过戚叔白倒下的身体,泪水毫无知觉的滑落,无休无止。
戚叔白的视线依旧落在拓跋虞的身上,“随..师傅..回去..”随着话出唇边溢出大片大片的浓血出来。
拓跋虞忘了反应,盯着自己的手掌苍白的脸色没了一丝表情。
回去?他还有归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