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王珵
我和王珵是天作之合,不然怎么解释我在茫茫人海中就上了他的马车呢?——李纯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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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秉乾得到消息从长安连夜赶来已是次日清晨。
他下马快步走进昭觉寺,本以为会看到混乱的场面,却出乎意料看到行为有素的宫人们。
随手招来仆从,听闻是曜华长公主调度安排,更觉惊异。
他走进临时安置太后的灵堂,便看到一身素服跪在蒲团上的李纯熙。
先按礼上前叩拜,然后直起身心疼的看着妹妹。
“曜华,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
李纯熙看着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的兄长,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递给他,摇头道:
“我没做什么,阿兄才是辛苦了。”
太子接过茶一饮而尽,舒服的喟叹一声,又用商量的语气对李纯熙说道:
“父亲命我即刻将祖母带回大明宫,我们收拾好便回家好不好。”
他年少时便入驻东宫,与太后并无太多相处时间,虽难过,但并不至于心痛难忍,但他知道李纯熙大部分时间却是在太后膝下承欢的。
李纯熙乖乖点头。
“听阿耶阿兄的。”
太子摸摸李纯熙的脑袋,“那阿兄先去安排,你去收拾东西。”
“好。”
李纯熙依旧是安静的模样,太子心疼的看她一眼,想着回宫之后和太子妃好好宽慰她一番,现在却是来不及说太多了。
……
官道上,快速行进的马车卷起灰尘,一列车队呼啸而过。
容春端过一盘糕点,递向李纯熙,劝诫道:
“殿下,纵然伤心,也要注意身体,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是啊殿下,况且回去之后您也没办法好好休息,要见的人不少,您可要保重身体。”
繁夏也附和着。
李纯熙接过一块糕点,然后慢慢放下。
容春繁夏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担忧。
李纯熙挑开车帘,看着车窗略过的景象。
一想到回去后有那么多琐碎麻烦的事情,还要见那些并不想见的人群,莫名厌烦回到大明宫。
李纯熙眼睛一亮,又看到身边紧密跟随的二人,想了想,说道:
“不想吃这个,我想吃七返膏。”
可算是要吃的了。
繁夏赶紧点头,笑道:
“有,有,在后面马车上,一会城门一停,婢子就去拿。”
李纯熙看向容春,“我还想吃糖酪。”
她强调道:
“要吃你现调的。”
容春微微迟疑。
“殿下,您身边不能离人。”
李纯熙皱起眉,稚嫩的童声却有着高高在上的威仪。
“容春。”
容春头冒冷汗,急忙下跪,暗恨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小祖宗是个容不得别人忤逆她的性子。
“婢子知错,婢子这就去。”
正当这时,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随即一停。
李纯熙看向车窗外。
原来已经到了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便是大康的心脏,最繁华的都城——长安。
李纯熙收回视线,示意二人。
“去吧。”
繁夏先应声,掀帘而出,容春迟疑一瞬,看到李纯熙跪坐在那里,一双妖异的灰眸盯着她,心里一颤。
“婢子马上回来。”
她说罢,转身离去。
李纯熙呼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城门处太子正骑在马上与守卫说些什么,又观察了一遍侍卫巡逻的轨迹,片刻,已是胸有成竹。
随手写了个条子置于最明显处,她正准备起身离开,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李纯熙一顿,看向桌上的点心,将它倒进随身的小香包里,丝毫不见刚才嫌弃的模样。
“就是此刻。”
李纯熙蹲在马车后,抓住一隙空白,滚下马车。
李纯熙滚进草丛,看着毫无发觉她离开而继续开始行驶的车队,面露得意,随即拍拍手转身离开。
……
太子策马前往李纯熙的马车,还没说话,便听得车内一声惊叫,他迅速挑帘,发觉车中只有容春繁夏二人,顿时面沉如水。
容春顶着太子震怒的脸色,战战兢兢的递过一张纸。
“奴婢回来时便发现长公主不见了,只留下这张条子。”
太子不语,猛的抽过纸张,看着上面的几个字,黑了脸。
“简直是胡闹!”
他甩下车帘,策马奔出。
……
王珵从茶楼中出来时,只见街道多出许多士兵,他望着气氛紧张的街道,平静问道:
“发生何事。”
仆从连忙弯腰回答。
“郎君,方才禁卫军出现,命令是戒严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城,直至明日子时前,却没说缘由。”
“嗯。”
他应了声,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却满是漠不关心,搭上车辙,一挑帘子,便发现车里多了一个通身素白的玉娃娃。
那玉娃娃淡定自若吞下了口中的食物,白嫩的小手敲了敲面前的茶几,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带着颐指气使的神色。
“我要喝茶。”
王珵完美无瑕的表情裂了一道缝。
……
朱雀大街上,马车缓缓向前行进。
王珵跪坐在坐席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对面的娃娃。
他沉了沉嗓子,做出严肃的表情。
“阁下不请自来,实属无礼。”
李纯熙随意的趺坐着,两人对比,她倒像是这架马车的主人,端起杯子一口喝光,放在王珵面前,示意倒满。
“你可以叫我纯熙。”
“女子闺名岂能随意道出,阁下太过肆意。”
王珵修长的眉头皱的更深,端起茶壶说道。
李纯熙只接杯子不接茬,边喝边观察着车壁上的徽记,然后将目光定在了对面精致的男孩身上。
“这是王家徽记,你是王家的人?你叫什么?”
李纯熙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王珵却不是,他有些泄气,又挺直腰背,行礼道:
“在下琅琊王氏第三十四代子孙,排行十三,名珵。”
李纯熙‘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王珵简直要被她不按常理的章法气笑了,素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怒容。
李纯熙见他有发怒的迹象,知晓逗过头了,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认真夸赞道:
“王家不愧是士族高门,养出的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王珵怒火中烧,正要发作,见李纯熙一脸纯善的说了一通,一口气噎在喉头,憋红了脸,生硬的回了句‘过奖’,便闷闷的坐在那里。
到底是传承近千年的顶级门阀士族,这般年纪的少年,举止言行也丝毫不失风度,李纯熙看着满眼不爽却没有发火的王珵,心中颇有感慨。
她支肘盯着少年,专注的眼神看得王珵如坐针毡,无奈抬头,想了想,开口问她。
“阁下这般年纪,孤身一人,意欲何为。”
被问题戳到心结,李纯熙脸色一垮,趴在桌上,看着手腕上一圈圈的珠串,随即将脸埋进臂弯。
“我不开心,不想回家。”
王珵听到这个这个回答,便不是很想刨根究底,但看着可怜兮兮的小人,破天荒的做了回知心哥哥。
“家人对你不好?”
“不是。”
李纯熙抬起头,不满他的提问。
“我家人对我可好啦,不许你胡说。”
她伸手揉揉酸涩的眼睛。
“我只是不想听到哭声。”
王珵这才注意到李纯熙的衣着,虽精致华贵,却能看出是一身素服,他张了张嘴,只出口“节哀”二字,便不再多说。
李纯熙奇怪的看了一眼王珵。
“你怎么不宽慰我。”
“丧亲之痛,又岂是旁人能宽慰的,我观阁下。”
他看着年纪虽小,却气势不凡,眼神桀骜的女孩,摇摇头。
“想必也不会想听那等假意好心之言,但礼节不可废,我也只能说声‘节哀’罢了。”
李纯熙睁大眼,自太后去了,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劝她不要伤心,节哀保重身体,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个不带着怜悯同情。
她厌恶那种眼神,讨厌那种烦闷窒息的氛围,令她烦不胜烦。
这还是头一个。
她惊奇的看向王珵,这还是头一个这样懂她心思的人,没想到却是个陌生人。
“你说得对,我才不需要别人可怜我呢。”
李纯熙嘴角开怀勾起,眼底却蕴上泪水。
也是奇怪,有人满脸关心说着安慰之语时,她只觉不悦,而有人一脸平淡指出她的心思时,莫名的委屈和积压多日的悲伤终于席卷而来。
大滴的眼泪滑过光滑白皙的脸庞,‘滴答’一声落在茶几上,随之便是络绎不绝的‘滴答滴答’声。
李纯熙捂住眼,小声的抽咽着。
怎么就哭了?料到了她的心思,却没料到之后的反应,王珵有些手足无措,想伸手又觉不妥,又不知该说什么。
人家悲恸难过时还能让她不要哭?摆手挥退听到动静探进脑袋的仆从,隔帘小声问道:
“到了?”
“是的郎君,国子监已到。”仆从回道。
王珵‘嗯’了一声,看了眼哭的忘我的小姑娘,轻声掀开帘子,出去了。
一炷香后。
王珵敲了敲寂静下来的车厢,“我能进来么。”
“进。”
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
王珵掀帘进去,观察着李纯熙,她除了眼睛通红,衣袖有些褶皱外,与初见并无两样,他点点头,没有提刚才的事。
“国子监已到,我便要进去了,你……”
“你在国子监读书?”
李纯熙蹙眉,没等他回答,眉头一展,抬起头,“我去看看。”
“你……”
王珵突然惊疑不定的看着李纯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