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梦
乔烟烟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
无论霍修睡不好是真是假，讲故事总是没错的。
只要她能耐得住心头羞郝，给人读个故事算什么。而且她已经读过一次，熟门熟路，那些微妙的不好意思显然可以丢到一边暂且不计的。
乔烟烟说到做到，这就带着手机起身，被霍修叫了回来。霍修沉眸看她，乔烟烟笑嘻嘻地解释，“我去房间给你录个故事。”
“就在这儿读。”霍修看她，不容拒绝，“读完我送你个礼物。”
“……”乔烟烟揉揉脑袋，“礼物就不用了。”
她给人读故事已是罕见，当着人面读更是没有过。乔烟烟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一时想不到该读些什么。
再读个童话故事？
不行不行，小孩子做一次就够了，时时做着会被人嘲笑的。
她倏地想到什么，回房间拿了一本书过来，朝霍修道：“我要试的新戏，你有福啦，做第一个观众。”
风宁投资了这部电影，这部电影根据知名小说家的著作改编的，程牧拿了书过来让乔烟烟熟悉着，乔烟烟这便借花献佛当作故事读给霍修听。
霍修不置可否。
乔烟烟清了清嗓子，挑了一段念了起来，“108是在崩溃状态下按下的delete键，他选择了自我销毁，毕竟他知道这人世间的一切秘密，他不毁灭，所有人都不会心安。”
霍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松松软软的眉眼，乔烟烟朝她笑，接着读了下去。
108是在崩溃状态下按下的delete键，他选择了自我销毁，毕竟他知道这人世间的一切秘密，他不毁灭，所有人都不会心安。
他不知他为何生，却知为何死。因为有人因他而崩溃自亡，他看得破每个人的心思，将别人的遮羞布一手撕破，他不得旁人喜欢，也不得自己喜欢。
他咎由自取，死得其所。
Delete是他最好的结局。
108在数据崩离时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他几乎瞬间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科研界的怪才，他的创造者。
倘若有人会为他的自毁感到惋惜，那大约只有眼前这个人。
毕竟108是他的成果。
108已无法在维持人类的声音，他用机械音问道：“你还会再创造一个我吗？”
创造者面无表情，摘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斯文又冷漠。
“不会。”
“在创造你之前曾有107个失败品，你是唯一的成功物，独一无二。”
“我不需要另一个复制品。”
108想笑，但一串数据实在没有笑的必要。
况且他的数据已经分崩离析，再支撑不起一个笑容。
只是他仍旧体会到了一种属于人类的欣慰。
没有他，便没有数以万计的人类因被看破而崩溃。
创造者重新戴上眼镜，“去吧。”
乔烟烟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发觉霍修闭上了眼睛，她把手放在霍修眼前摇了摇，毫无反应。
她放下书，看着霍修罕见的无害模样，突然就信了霍修说的“睡不好”。
倘若睡得好，他定不会在她面前睡得安稳，毫无防备。
可是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睡得安稳，这是什么操作？难道她身上有什么自己都没发觉的入梦大法？
乔烟烟支着头观察霍修的睡颜，霍修面容精致，睁着眼时如剑，是不加掩饰的锋利，可睡着的他看起来温柔无害，如剑入鞘，令人心生爱怜。
爱怜？乔烟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视线还是没从霍修脸上移开。
他的皮肤可真好。
这睫毛，也太长了吧。
乔烟烟仔细看着霍修的长睫毛，尾部翘起，根根分明，她有点小羡慕，低低地哼了声。
.
程牧带着乔烟烟去试戏，“这部戏导演副导都是国内外鼎鼎有名的，无论从剧本还是各种筹备都费了大功夫，演了这部戏拿奖是一定的，一堆人都盯着这部戏。”
“今儿试戏的上至影后影帝下至无名小卒都要来，主角108更是人人都争抢的角色，你抢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乔烟烟一脸震惊地看他，“程哥，你这么看不起我，我怎么可能抢不过。”
“你这股子自信从哪儿来的？”程牧瞥她，“今天高手如云，说不定你见到人还没演就紧张了。”
“不过，”程牧话锋一转，“剧组给你开了VIP通道，今天你去试的时候不用见那群影帝影后，直接到房间试戏就行。”
“这么好？”乔烟烟一脸狐疑，程牧冷哼，“风宁投资的戏，你作为风宁的艺人头一号优待能不给你？不过也仅限如此了，导演和制片人都是严谨的人，只看演技，你好好演，争取用演技把人征服。”
乔烟烟抱拳，“一定一定。”
“秦燃也在，试的也是108那个角色，和你算是竞争对手，我把他也放VIP通道了，给你还上次他为你澄清和带着你见导演的那些情。”
程牧处理妥当，乔烟烟点头表示知道了。
程牧不太放心，再次讲起戏来，“108是一个软件，能看得到所有人的隐私，最后导致别人崩溃，你演的时候悠着点。”
“108太变态了。”乔烟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程牧冷笑，“不变态能把人逼死？”
“不过他自己也崩溃了选择了自爆，你演108 的时候有厌恶也没关系，108后期本就是个自我厌恶的角色。”
乔烟烟比了OK，她去的时候秦燃已经到了，两人打了声招呼。导演坐了两个，听程牧说导演是国内赫赫有名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的老前辈，副导是美国拍过顶级电影的。
外国男人汉语不太熟练，“秦先生，你先来。”
108在原著中没有性别之分，但作者用的是他指代，大部分读者都是把108当作一个男人来看，男演员在竞争这个角色上具有一定的先天优势。
秦燃试的是108崩溃时候的戏，程牧皱眉，一般只要秦燃试了这幕戏乔烟烟试的就是另一幕了，108崩溃是非常有张力的一幕，他虽自认为乔烟烟在演技上天赋异禀，但许多事的确也是看机缘的。
秦燃把写着戏内容的小纸条装进口袋，眼神蓦地变了，眼中仓皇且不可置信，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自杀，秦燃踉跄后退，双手抱头，“啊——”
“为什么，不是我，不是我。”他狼狈地看着四周，在小说中这个时候108受到了自杀者的控诉，自杀者带着浑身的血迹一步步地击破了108的心理防线，秦燃崩溃地蹲下来，“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可我就是看得到啊。”
“是你们对我开放了权限，为什么要怪我！凭什么！？”秦燃瞪大眼，如百鬼出行，撕心裂肺。
“停。”导演比了手势，秦燃鞠躬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经纪人急忙到他身边安抚他的情绪。
乔烟烟拿到的纸条是108一点点说出别人的秘密的剧情。
她慢吞吞地走到屋子中央，眨了眨眼，又踢了踢腿，有工作人员皱眉不满，导演制止了他。
乔烟烟低着头，视线都被自己踢着的腿吸引，“我知道啊。”
“你偷家里人的钱去给女朋友花，结果女朋友是为了拿这些钱和别人私奔。”乔烟烟抬头，眼中有一种懵懂的残忍，“我都知道啊，你为什么一脸防备？”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就知道。我还知道你讨厌死你那个哥哥了，你每次和他笑都想偷偷打死他。”
乔烟烟笑起来，又有点困惑，“你怎么不开心呀，你不是说想要一个了解你的朋友吗，还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
“我知道你喜欢吃炸鸡，每次经过炸鸡店都会点。”乔烟烟视线落在副导身上，好像导演就是那个人，“你又问我为什么知道？GPS记录的呀，你每次都会在那家店停十五分钟。”
乔烟烟嘴角的笑容轻轻浅浅，认真地询问：“如果你不是买炸鸡，难道是晒太阳吗？”
她扫视过四周，被她看到的工作人员都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被看透。刚才和乔烟烟对视的副导感觉更甚，甚至一时失声，他看着年长的导演，低低叹道：“你们国家的演员，太棒了。”
导演回应道：“艺术不分国界，好的演员是我们整个演艺界的财富。”
导演喊了“停”，思考片刻继续道：“秦燃，你和乔烟烟搭个戏，你们演一下那个自杀的人和108的初遇，你做那个自杀的人。”
108在剧中曾被一个人当作朋友，那个朋友就是后来自杀的人，也是刚刚被乔烟烟当着面说出秘密的人，是这部剧中剧情仅低于108的一个角色。
秦燃搓了搓手，把紧张压下去，进入了角色中，他大剌剌地坐地上，乔烟烟新奇地看着周围，又把目光放在一脸颓废的秦燃身上。
他们初遇在一个破败的角落，周围只有秦燃一个活人。
如果此刻有后期，那么秦燃头上就会写满身高体重以及他的履历生平，乔烟烟好奇地看着，在数据库中寻找合适的描述词，找到后兴高采烈地挪到秦燃眼前，“这位朋友，你被绿了。”
秦燃怒道：“你有病吧？！”
乔烟烟认真道：“我刚出生，身体健康，这位朋友，我知道你的生平往事，要不要一起聊一段？”
秦燃这个时候应该骂骂咧咧地走开，但乔烟烟此刻眼中全是他，即使他明知是演戏，也不由自主地臣服。
他发觉眼眶发酸，慢慢地吐出一个“嗯”字。
那边副导喊了“停”，“秦先生，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