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合一21
秦颜发了会儿呆,余光瞥见江连阙漫不经心地跨着步子从后门经过,思绪才慢慢落回来。
就……就这么走了吗。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将近五十分钟,作文是八百字议论文,肢解完题干后核心的主题是“理想与现实”,她一边在草稿纸上打大纲,一边不受控制地想前几天顾笑悠对她说的话。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不怎么照顾他……
她心里翻江倒海地脑补出一场八点档的豪门斗争。
但问题在于……笔尖一顿,自己不也是这样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有个招摇的隐婚巨星做父亲,很多事情都变得拘谨又约束,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给她开家长会,父母对她来说像两个符号,久而久之也……
不,还是会很在意。
可这样一想,就会觉得……跟他是同类。
叹口气,铃声响起,她起身拉上笔袋。老师整理完答题卡,秦颜抱着笔袋和水杯到讲台上拿背包,耳朵里传进两个女生的对话。
前一个小心翼翼:“江连阙是把笔记本带进来了么?我们学校查作弊那么严,他会不会被记过啊……”
另一个浑不在意:“嘁,就他跟骆亦卿那样儿,谁敢记他的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嘛,抓了现行,骆家那边就算想包庇也……”
“你想那么多干嘛,关你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江连阙真的被记了过,他那种人也无所谓的吧?”
秦颜默默地走过去。
每次考完试讲台上都一片狼藉,她的书包被压在下面,索性站着等了等,想等其他人先把包拿走。那位学究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碎碎念,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做个自我介绍吧新同学,我叫明蔚阳,我觉得江连阙没理由因为一句话就乖巧如鸡地……”
“这是你的包吗?”秦颜打断他。
“嗯?是。”
她提起来:“给你,我叫秦颜,认识你很开心,再见。”
然后拿起自己的包拍拍灰,转身就走。
“哎,秦……”
秦颜走出去没两步,见讲台边角压着一张纸,背面朝上,落满灰色的脚印。
咦……是收漏了的草稿纸吗?
她捡起来,跑到门口探出头,见监考老师已经走远了。
折回来想揉成团扔垃圾桶,揉了没两下,发现正面有字。
像是男生的字体,行书有力,下笔一气呵成。前面的信息似乎被截断了,这页上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贼几把可爱啊。”
秦颜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这张纸是……从江连阙那个笔记本里,掉出来的?
***
“阿嚏!”
坐在办公室里的江连阙,结结实实地打出第三个喷嚏。
“我先走了。”他揉揉鼻子,站起身,“我不行了,不能坐在这儿,你这屋里花太多,我过敏。”
杨禾怡正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坐下。”
江连阙松松垮垮地背着包,不动弹。
眼神漫不经心,有点儿凌厉。
在他看来,老师其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方慎敏那样的,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其实也非常好说话;另一种就是杨禾怡这样的,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每天都瞅着机会找他们麻烦。
从出考场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了,把他晾在旁边不闻不问,他连作业写完了,她还是不搭理他。
挑战人类极限。
他拒绝奉陪。
下一秒,杨禾怡慢悠悠阖上笔:“知道你错哪了吗?”
江连阙认真想了想:“考试睡觉?”
可这也不怪他吧?他都做完题了,偏偏三中校规不准学生提前交卷。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是个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学生诶!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杨禾怡板起脸,“你把笔记本装在校服口袋里,我没向教务处反映你作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态度还这么不端正!……站直!”
江连阙在心里响亮地操了一声。
“您别这么大题小做行吗,啊?”他稍稍前倾,“那本子上的内容您看都看了,是不是作弊一目了然,要不要我去找个专家做鉴定?还想闹到教务处去……丢不丢人?”
杨禾怡看着他,一口气上不来:“江连阙,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个学生的样子?昨晚不来上晚自习也不请假,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到眼里?啊?”
一码归一码,江连阙不想再把话题扯远。
“看学生日记,就很有老师的样子了?”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杨禾怡痛心疾首,“你成绩也不差,总不能因为父母的事,就自我放弃啊!”
你知道个屁。
真知道的人,才不会一天到晚把它挂在嘴上。
江连阙耐心告罄,单手撑在她面前,另一条胳膊轻而易举越过她,将放在办公桌里面的日记本拿起来:“那我求您赶紧放弃我,求您。”
“我自己拿走了,不劳烦您再来送一趟。”
说完,背上包转身就走。
“江连阙!”杨禾怡愤怒地在他身后叫。
江连阙没有回头。
带上办公室大门,阳光陡然照进眼里,他眼瞳微眯。
觉得……眼睛有点痒。
心里咯噔一声,麻烦了。
走到洗手间凑近镜子一看,果不其然,眼皮微微发肿。
“我……”重重地吸一口气,江连阙打骆亦卿的电话,“骆驼,你那儿有抗过敏的药吗?”
“啊?怎么了?你又过敏了?”骆亦卿意外,“上次好像吃完了,你趁着中午去校医院看看呗……这季节又没有柳絮,你碰到什么了?”
“花。”大概是刚刚过了教师节,学生们送的花都还没枯,“杨禾怡的办公室里,放了好多花。”
骆亦卿没办法,不知道他严重到什么程度:“那你别吃午饭了,赶紧先去医院。”
挂掉电话,江连阙折身往回走。
背包碰到口袋,触感软软的。他心下一动,从里面捞出两个烧麦。
早上买的烧麦,现在已经没热气了,塑料袋里面还布着层水珠,看起来蔫蔫儿的,似乎口感很不好。
纠结,要不要吃……
秦颜从教室出来,一路问着办公室的方向一路往这边走,找到江连阙时,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红着眼拿着两个凉烧麦,像是打算吃。
心里一揪。
真是……
太可怜了。
她赶紧小跑过去:“江连阙!”
少年红着眼回头,像只委屈巴巴的金毛犬:“诶?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午饭啊。”秦颜自然而然地答,眼睛安静而澄澈,挂在背包上的松鼠笔袋跟着她的动作晃,毛茸茸的松鼠尾巴一动一动。
江连阙这么看着,觉得心都化了。
去他的校医院,吃饭要紧。
“那你等等,我回教室拿一下眼镜。”江连阙说。
秦颜觉得三中的教学区设计很科学,教学楼和食堂之间用走廊相接,能大大减少用餐时间。反正去食堂也要经过教室,她索性跟着一起去。
以为江连阙要戴的是眼镜,没想到他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副……
墨镜。
掩耳盗铃……秦颜很同情他。
其实是怕别人知道自己哭过吧。
“啧,我一定帅得让人恨不得把眼睛抠下来黏在我身上。”
戴着这么副墨镜招摇过市,江连阙引得人频频回头。
偏偏本人毫无自觉,沉溺在自己的美色里不能自拔。
可他越不要脸,秦颜越觉得他是在自我欺骗:“那个……杨老师她,很凶吗?”
把他这么皮的人都骂哭了。
“……还行。”但是愚蠢。
想了想,他又一脸严肃地补充:“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点儿。”
“哦……”秦颜慢吞吞地点头。
中午去得有些晚了,她没有打饭,点了道蟹粉圆子汤,坐在角落里慢慢喝。
“你中午就吃这么点儿?”江连阙端着铁板饭在她面前坐下,顺手在她旁边放一小罐牛奶,“给,热的。”
“也给你个丸子。”她换把没用过的勺,捞起两个圆子,“当做谢谢你的奶。”
“……”
话怎么听着这么怪。
鱼肉圆子是用蟹黄填的馅儿,咬开一口,内里鲜嫩多汁。江连阙一边吃,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国青赛的初赛报名快截止了,你要不要参加个比赛玩玩儿看?”
国青赛,全国青年音乐大赛,等级不比“D&B”,但也已经是国内地位最高的音乐大赛之一。没记错的话,曲映寒得过这场比赛的国二。
秦颜头也不抬:“我听不见。”
“克服一下心理障碍嘛,那种比赛你绝对没问题的,就当参加着玩儿呗。”
“可我……江连阙,”秦颜不经意抬头,一愣,“你很热吗?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我……”江公子呼吸不畅,困难地扯淡,“我得了绝症,医生说如果我的夙愿实现不了,就没得救了……我,我还想多活两年,你能不能救救我,我的愿望就是你能重新把小提琴拿起来,去参加……”
话没说完,他轰然倒下去。
秦颜吓得不轻,反应过来之后手忙脚乱,赶紧叫旁边的同学帮忙把他扛到校医院去。
江连阙实际休克的时间很短,在医生要摘他眼镜的时候,他像条垂死挣扎的鱼,突然反握住了对方的手:“别……别摘……”
医生纳罕:“我不摘怎么知道你过敏有多严重?”
“你隔着……隔着这个镜片,凑近点儿,凑近点儿也能看见的……”
医生:“……”
秦颜:“……”
神他妈这么好面子的人。
关上门走出去,骆亦卿正站在门外。走廊上的阳光暖洋洋,她和和气气地打招呼:“骆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