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牢狱87
想着,江藜芦缩在了牢房的床榻上,随便扯了被子盖在身上,不住地想要理出个头绪来。可她实在是有些困倦,竟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公主府里,宋筠月脱了狱卒的衣服,换回女装,又坐在了美人榻上,把手放在火盆边暖着。灵鹭看宋筠月自牢里出来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心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筠月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之前可曾查到沈从敬在当年夺嫡之争时的行踪?”
灵鹭答道:“一直没有。”
“这可奇了。”宋筠月喃喃说着。
灵鹭忙问:“殿下,可是奴婢疏忽了什么?”
宋筠月望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道:“你真的信他在那段时间认真读书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吗?”宋筠月顿了顿,“夺嫡之争,虽然混乱险难,但也是许多人下注得利的大好机会。沈从敬那样喜欢权力,他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吗?他后来平步青云,我不信仅凭着他和太后好不容易攀上的亲戚关系就能做到。”
“殿下说的有理。”灵鹭附和着。
“什么都查不到,那才是奇了。”宋筠月说。
灵鹭点了点头,却欲言又止。宋筠月见她如此,便问:“你怎么了?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灵鹭低头道:“殿下,青娥方才曾让人来传口信,说她想见殿下。”
“哦?她现在何处?”宋筠月随口问着。
灵鹭忙道:“她如今是人证,住在了大理寺,有人保护着。”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宋筠月冷笑。
灵鹭一愣:“殿下……”
“我不想见她。”宋筠月说。
“殿下,可会审之时,她骗了陛下和太傅,帮了我们,她如今定然是有危险的。”灵鹭说。
“那便派人去保护她,”宋筠月说,“只是,我不想见她。”
自几年前她知道青娥在瀛阳侯一事上背叛了她后,她便再也不想见到她了,更遑论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青娥虽帮了她,可她心中的芥蒂依旧难消。只要一看到青娥,她就会想起旧时她所受过的屈辱……她实在没办法去见青娥。
她说着,便接着去烤火,看着火盆,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事,忙对灵鹭道:“小江儿那里冷得很,我看她也没有炭使。这么冷的天,她可不能被冻坏了。”
灵鹭忙应道:“殿下放心,奴婢去安排,定然会让江姑娘在大理寺住得好一些。”
“靖安殿可有消息?”宋筠月又问。
灵鹭道:“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陛下依旧想保沈从敬出来,派了人出去,不知做什么。奴婢已让沉华派人跟去了,若有异动,定然会来回禀殿下。”
宋筠月听了,却叹了口气:“沈从敬究竟有什么好的,我那弟弟就这么想保他?他在朝中可用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沈从敬,沈从敬只是太傅,地位虽高,但手中无权,于他又有何用?”
灵鹭听了,一时也没有思绪,便也只是沉默不语。
宋筠月闭了眼,收了手轻轻向后一靠,颇有些疲惫。灵鹭见她如此,以为公主是要休息了,便忙道:“殿下若是困倦了,不如去榻上歇歇,舒服些。”
宋筠月摇了摇头:“我在想事情。”说着,她又睁开了眼:“可替换小江儿的人找到了吗?”
江藜芦是逃不过死刑的,宋筠月怎么舍得她的小江儿死呢?自然是要找好替死鬼,把她的小江儿换出来。
“已相中了四个合适的死刑犯,身形和江姑娘都很像,只是年龄不太搭,想要找到和江姑娘一般年纪还被判了死刑的女囚实在是不太容易。奴婢已派人暗中盯着那些死刑犯了,若有需要,随时可将江姑娘换出来。”灵鹭回答道。
被判了死刑的女囚本就少,更何况要的还是一个年轻女子……灵鹭派人找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了四个身形相似的。
宋筠月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也可稍稍放心些。”她说着,又闭上眼睛,不住地回忆从前的所有细节。
沈从敬,他明明已然成了一颗废棋,究竟还有什么后手,可以让皇帝想方设法地保他?她那个傻弟弟,和她母后一样,小聪明一堆,然而真遇到事了,怕是看不清大局……她还是得注意些。
大理寺中,江藜芦正沉沉睡着,忽然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声音,她便被惊醒了。她把被子随手堆到一边,翻身下床,来到栏杆边想要一探究竟。
来人是青娥。
“师父?”江藜芦还是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句。她仔细打量了青娥一番,只见她身上有些尘土,又看青娥身后没人跟着,便知她是偷偷溜进来的。
也是,毕竟她曾是公主府的暗卫之首,这些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青娥依旧十分冷漠地看着她,却道:“反应挺快,算我没白教。”
江藜芦低了头,问:“师父此来,是有话对我讲吗?”说着,她又抬起头看着青娥,“凭师父的本事,我不信师父会轻易被沈从敬的人捉去,师父是故意为之吗?”
可江藜芦说着,却又不禁疑惑。她既然能看出来青娥是故意为之,想必宋筠月也能看出来。可为什么在提到青娥时,宋筠月还是那么大的反应呢?
“将计就计罢了。”青娥淡淡说着。她的声音不大,似是有意控制着,只让江藜芦一人听见。
江藜芦看着青娥,忽然看明白了她此来的用意,忙问:“师父是有话想让我对公主说?”说着,江藜芦又望了望四周,“只怕隔墙有耳。”
青娥点了点头,看似十分平静地答道:“公主不愿见我。我出不得大理寺,别人传口信我不放心,灵鹭也不来见我,也只有你了。你也可以放下心来,公主既然能出入这里,想来这周围已被她打点好,不会有多余的人了。”
江藜芦颇有些惊讶,她惊讶的不是青娥知道公主曾来过这里,而是另一件事。
“师父信我?”她记得从前,青娥是经常怀疑她、排斥她的。
青娥点了点头:“我从前总觉得你会对公主不利,甚至我听说你去行刺皇帝之时,我还觉得,你是想借此嫁祸公主。可后来我听说了消息,听说你准备一口咬定是沈从敬指使,这才放下心来。”
江藜芦听了这话,觉得不对,不禁起了疑心,向后退了一步:“会审之前,除了公主,我也只对皇帝说过幕后指使之人是沈从敬……师父从哪里听到的这消息?”
“你倒是警惕,”青娥说,“你大可放心,我是听沉英说的,她如今是暗卫之首,消息灵通些。”
“师父和府中暗卫还有联系?”江藜芦有些错愕。暗卫向来只听命于公主,事事都要向公主禀报。如今青娥已不是暗卫,暗卫怎能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青娥呢?而且看起来,宋筠月也并不知情。
虽说青娥并没有存着坏心,可若青娥存了,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那日你行刺陛下,我在公主府外打晕了你那个不怎么聪明的小跟班。那时我还不知你行刺皇帝,只知你二人被金吾卫抓去,见她在公主府外探头探脑,实在蹊跷,又容易给公主惹来祸事,只好先把她打晕,准备藏起来。因无处安置,而公主府中最为隐秘稳妥,索性联系了沉华,把成练送回了公主府中。可谁知刚送回公主府,便听说了你在宫中做下的大事,听说公主受伤昏迷,公主府中一时乱了……”
青娥说着,看向江藜芦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恨意。江藜芦知道,若非自己当日行刺,公主也不会受了那么重的伤。
“原来练儿是被师父发现的。”江藜芦说。
青娥点了点头:“我已让沉英送那丫头出城了。一来是怕成练被人发现,二来是让沉英去做一件事。公主之前为了诓你回来,曾送重金去江月阁,后来那笔钱应当是落入了离剑门手中。我担心有人发现这线索,不管那笔钱是落入了是江月阁还是离剑门,公主都说不清楚。为了以防万一,又怕惊动太多人,我便只让沉英和成练一同前去。”
江藜芦愣了愣,这才开口道:“师父思虑周全,我倒是都忘了那些金子,也未曾听公主说起过这安排。”
青娥垂眸道:“想来是沉华胆小,不敢同公主说,毕竟这主意一看就不是她二人想出来的。说起来,沉英沉华的武功虽强于你,可她们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大胆,倒真如公主当年所说,你的确是个做暗卫的好苗子……”
“所以师父就又插手了暗卫之事?”江藜芦问。
青娥点了点头:“因公主厌恶我,沉英沉华也不敢让公主知道她们还在听我吩咐,我们便决定把这事瞒下来,只是暗中联络。暗卫若是遇到难以决断之事,便可来问我。那日,他们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公主府,查出来了是太傅的人。因公主还受着伤,躺在太医院,怕公主劳心伤神,我便决定把这事瞒下来,以自己为饵,看看太傅想做什么。”
“原来如此,”江藜芦低头沉吟,又问,“师父是想对公主说这些话吗?”
青娥摇了摇头,道:“她不会愿意听到这些的。”又道:“只是,想请你转告公主,沈从敬知道当年的真相,而且他好像还掌握了什么,让公主务必小心。”
江藜芦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当年的真相?”
青娥冷了脸,道:“不要多问了,你只需记住这句话,并且在下次见到公主的时候告诉她就好。”说罢,青娥转身便要走。
可江藜芦却叫住了她:“师父!”
“怎么了?”青娥停了脚步,问。
江藜芦低了头:“公主知道师父爱慕她吗?”
“爱慕?”青娥苦笑一声,“我不配爱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