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会85
和皇帝遇刺有关的犯人都被单独收押在了大理寺中,有专人看管。江藜芦的伤已渐渐好转,于是她又回到了牢房里,坐在低矮破旧的床榻上,木然地看着周围冰冷的石墙。
“沈从敬应当是不能逃过这一劫的了,”江藜芦想,“可他为什么即使被收押,还是没有多少的慌乱?”
江藜芦想着,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门响,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江藜芦认得这脚步声,她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迎到栏杆边,看着那由远及近让她日思夜想的女子,不由得轻唤了一句:“阿月。”
昨日的会审,大堂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想多看宋筠月几眼都不成,更别提其他的了。
宋筠月也是想她想得紧,这才不顾灵鹭反对,特意安排了来这大牢里见她。堂堂瀛阳长公主屈尊降贵进大牢探监着实不好,因此,她便扮作了一个普通的狱卒,束起了头发,穿上了狱卒的衣服来到了这牢狱里。
“小江儿,”宋筠月心疼地看着她,“你受苦了。”
江藜芦看着宋筠月来到自己面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宋筠月专注地看着她,打量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她的脸,可她刚伸出手,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掌手指上还留着可怖的疤痕,于是就要缩回……
却不想江藜芦忙一把握住了那双手,低了头,轻声说:“阿月,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宋筠月说。
江藜芦抬起头来,望着宋筠月的眼睛,看着那双很漂亮的眸子,心中忽然一动。她不知有多久没曾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宋筠月了,她实在是想念得紧。
“阿月,”江藜芦轻声道,“我想亲你。”
她仿佛忘了此刻身在牢狱,她只知道面前这人是她牵挂的心爱之人。如今这里只有她二人,她可不必在意那许多。
宋筠月本来几乎已要垂泪,听见这话却不禁一笑,柔声唤了一句“小江儿”,便又凑近了一步,离那栏杆更近了些。
栏杆的缝隙很大。江藜芦探出头去,牵着她的手,轻轻吻上了她的面颊,又小心地吻上了她的唇……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良久,两人分开之时,皆已是气喘吁吁。江藜芦双颊微红,看着宋筠月,又不免提起正事来:“阿月,青娥师父她……”
青娥作为重要人证,自然是该问一句的。
更何况她还喜欢着公主。
可江藜芦没想到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宋筠月含糊不清地应付了一句“先别说这些”,便又抓过了她的领子捧着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江藜芦知道宋筠月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便也没有强求,只是由着宋筠月来,在口中迎合着宋筠月。可她还是难免想一想公主和青娥的过往,她有太多不知道的了,她实在是好奇。
“小江儿,你走神了。”宋筠月轻喘着,狠狠咬了下江藜芦的下唇。
江藜芦舔了舔嘴唇,垂了眼,又忙去认错道:“我错了,我只是忍不住地想那些事。”
“我在你面前,你竟然还能想别的?”宋筠月故意调笑着,她猜到江藜芦想问什么了。
“阿月,”江藜芦看着宋筠月的眼睛,认真地道,“你在我眼前,我自然是只会想你。可既然只会想你,便不得不为以后打算。青娥师父她是重要的人证,我们一定要保证她永远站在我们这一边。毕竟沈从敬虽然被收押、被搜出罪证,可我看他却好像并没有紧张,像是知道自己一定能虎口脱险一般……阿月,我实在不放心。”
“况且,”江藜芦垂了眸,接着道,“我行刺皇帝,已是定论,就算有人指使也是难逃问斩。我知道我有你,你可以保护我,可若我真的不在了,而沈从敬还没死,那他必然又会去唆使皇帝,你的处境便危险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宋筠月登时急了,又柔声道,“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就算你被定罪,要被押送刑场,我也有办法把你换下来,保你周全!”
“我知道你有办法,可……”
“小江儿,”宋筠月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以后不许胡思乱想,有我在,那些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你要好好活下去,要一直陪着我,你不许再离开我!”
江藜芦眼睛一红,又连连点头。只听宋筠月又道:“沈从敬那里,你不必担心,他的罪证足以让他被定罪问斩,就算我弟弟要保他,也保不住了。我会让人在大理寺内看好他,让他没有机会脱逃。你放心,我这个镇国长公主在朝中经营多年,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江藜芦点了点头,忽然又从宋筠月的话里注意到了什么。
宋廷时会保沈从敬吗?宋廷时为什么会保沈从敬?他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沈从敬?
江藜芦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许久的事,于是她忙问宋筠月道:“阿月,太后以前可曾说过沈从敬的事?”
宋筠月没想到江藜芦会提起太后,不由得一愣:“什么?”
江藜芦忙道:“那日我行刺陛下,嫁祸沈从敬之时,陛下并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他说,不可能是沈从敬,太后说过沈从敬当年做了什么……可他没有说完。”
“太后……”宋筠月听了,不禁沉思。没想到她的母后薨逝了这许多年,还是能让她糟心至此。
她只记得太后薨逝前一夜,她禁不住太后三番两次差人来请,只好去了长乐宫。这是自皇帝登基这么多年后,她第一次踏足长乐宫,来见她的生身母亲。
五年了。
“太后,可有事?”宋筠月冷着脸问着,根本不愿叫她一声“母后”。她站在离太后床榻很远的地方,动也不动。
她看见一只枯瘦的手自床幔中探出,听见太后唤她:“月儿,过来。”
月儿?可笑!从小到大,她何时这般亲近地唤过她?
“太后有话不妨直说。”宋筠月说。
太后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去,躺在床榻之上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宋筠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觉太后的话里竟全是在回忆母女二人的旧日时光,不听也罢。
可有一件事情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太后想让沈从敬做太傅?他怕是资历不够吧。”
“资历不够,但学识渊博,而且他还年轻,和你弟弟也说得上话,”太后说,“从前的太傅年纪太大,又太过严肃,你弟弟成天心惊胆战的,如何能学好?如今太傅之位空缺,哀家看他正合适。”
太后还说了许多,尽是说沈从敬如何的学识渊博、如何的年轻有为……可宋筠月依旧冷着脸。
“怎么?你不愿吗?你还怕哀家安排的人会害你弟弟不成?”太后问。
宋筠月摇了摇头:“我不担心你害他,我担心你害我。”
太后沉默不语。
宋筠月见太后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却不想太后又出言叫住了她:“月儿。”
宋筠月不自觉地停了脚步。
只听太后接着道:“哀家就你们两个孩子,如今哀家撑不了多久了,自然也希望你姐弟二人以后能好好的。从前的事,是哀家错了……”
宋筠月听了,微微怔住,她倒是没想到太后会向她认错。
“月儿……”
“知道了。”宋筠月只是应了一声,根本没容太后把话说完,抬脚便走了。
第二日清晨,太后薨逝。
后来,在宋廷时提出要让沈从敬做太傅时,宋筠月并没有反对。她狠心了五年,可终究还是心软了一次。
“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太后曾说过什么,”宋筠月对江藜芦说,因为她当日根本没仔细听,又或许太后根本不会对她说这些话,“待我再去仔细查查。”
“对了,”宋筠月又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成练有消息了。那日你行刺皇帝,她逃出紫崇宫后便来了我的公主府求助……因她身份特殊,怕被发现之后再生事端,如今已被沉英亲自送出城了。”
江藜芦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听到成练的消息,不禁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万幸!这下我可放心了!”可说罢,她便注意到公主的眼神又不对起来,于是忙补了一句:“我总算没牵连到旁人。”
“是啊,小江儿,你也就只牵连到我罢了。”宋筠月轻笑。
“我……”
“小江儿,”宋筠月动情说着,手指轻轻抚上江藜芦的唇,“你只能牵连到我,不许牵连别人。”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殿下也要争吗?”江藜芦故意改了称呼,问着。
“嗯,”宋筠月点了点头,“只要是和我的小江儿有关,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只能我独占,别人休想分得半分。”
“好霸道的公主!”江藜芦这样想着。
“我相信你。”江藜芦却这样说。
“相信我什么?”宋筠月不由得轻笑。
江藜芦低了头,道:“相信你会把一切都处理好,因为你可是大齐的镇国公主。”
宋筠月从未听过她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从前的小姑娘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便是骂她“混蛋”……她的小江儿行刺皇帝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如今竟然在夸她?
宋筠月虽然喜欢她这般,可一时竟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回了一句:“我也相信你。”
江藜芦便问:“那你相信我什么?”
宋筠月答道:“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
宋筠月话音刚落,江藜芦便忙接了一句:“我会的,”说着,她握着公主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眼里含着脉脉温情,“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