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江可乐凑过去看了一眼, 可手机屏幕恰好暗了下去, 没能看清上面说得什么。但他见顾闻宗有些不对劲, 就追问：“到底怎么了？”
顾闻宗回答：“没事, 凶兽都被控制住了。”
危机化解于无形，但江可乐没放松下来，反而产生了一个疑惑。
“被控制住了？是被谁控制的？”
思来想去, 也没人能够这么轻易地制服凶兽。
顾闻宗沉声道：“九尾狐。”
江可乐这才想起，在隔壁市的时候，胡九微匆匆离开赶回来，难道就是察觉到了意外，回来提前做准备吗？
只是胡九微为什么没有提醒他们？
要是能提早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那事情解决了？”江可乐问。
“不。”顾闻宗轻轻摇头，“两界之间的结界破裂了，还要修复结界。”
当初因为凶兽的危险性, 直接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用结界隔离开来，一半是凡人居住一半用以困住凶兽。
两处地方互不连通。
现在结界出现裂缝，两界产生了通道, 故而凶兽才能外逃。
如今胡九微暂时地挡住了出口, 可要是不及时修复裂缝, 这种事情日后还会再度发生。
“先去结界裂缝处看看。”顾闻宗道。
江可乐点头：“行，赶紧把事情办完。”
羽景给顾闻宗发了一个定位, 两人驱车前往定位所在的地方。
在路上, 江可乐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结界该怎么修复？”他开玩笑道, “难道是用502？”
“当然不是。”顾闻宗有些无奈，“是用建木。”
“建木？”江可乐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可是跳出来的讯息只有短短一句文言文，更深层的东西就没有了，“是怎么样的？”
顾闻宗的方向盘一转，进入了右侧的道路，同时开口：“是一棵很大很大很大的树。”
江可乐正要问有多大，顾闻宗突然踩下了刹车，车子猛地停了下来，他毫无准备，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去，还好身上扣着安全带，不然非得磕上玻璃窗不可。
顾闻宗说：“到了。”
江可乐看向窗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不远处盘踞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身上没有一丝杂色，唯有双目赤红，九条尾巴随着呼吸而缓缓摆动。
“胡九微？”
顾闻宗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江可乐也下了车，紧跟其后。
等到了九尾狐的跟前，才看清现在的情景。
胡九微化作了原型，以庞大的狐身挡住了结界的裂缝。
顾闻宗上前走去。
羽景从角落里蹿了出来，面带焦急之色，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了一声：“顾总！”
顾闻宗给了羽景一个眼神，让她不要着急，羽景只能退后一步，不再说话。
“你想做什么？”
顾闻宗停留在了九尾狐的面前。
九尾狐体型庞大，就这么懒洋洋地趴在了那里，也与三层楼一样高，顾闻宗与她相比，显得极其渺小，怕是只要九尾狐动了动爪子，就能把他按在下面。
可顾闻宗站在那里，一人一狐气势相当，还有隐隐压过九尾狐的样子。
九尾狐的尾巴甩了一下，眯着眼睛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顾闻宗没有搭话。
九尾狐也没废话，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当初你建这个牢笼的时候我没有被封印，那我绝对不会赞同你这么做的。”
顾闻宗的眸光变暗：“所以，你现在是要把里面的凶兽全都放出来吗？”
“凶兽？”九尾狐站立了起来，落下的阴影将顾闻宗整个都笼罩住，“你喊我们凶兽，可你别忘了，你和我们一样。”
顾闻宗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那又如何？”
一人一狐之间的气氛变化，一触即发。
江可乐见不太对劲，赶紧站出来：“如果你要这么做，为什么还把裂缝堵住？”
在这数天的时间差里面，要不是九尾狐过来守住了结界裂缝，那外面就不止下几天雨这么简单了。
怕是整座城市都乱套了。
九尾狐的脖子一转，在看到了江可乐后，态度稍稍软化了一下：“唔……其实有些到处吃人的东西，我也不想它们出来。”
如果那些嗜血的凶兽要是现世了，怕是要天下大乱。
要是这样，那她的化妆品、小裙子该怎么办？
顾闻宗也反应了过来：“所以你要放出一部分？”
九尾狐点了点头：“我的几个朋友也被你关在里面了，把我的朋友和一些爱好和平的放出就可以了。”
顾闻宗：“不可能。”
九尾狐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要求，我觉得不过分。”
顾闻宗态度明确，没有再说话。
就算是无害的凶兽，要是在人类社会中，也会惹出麻烦。
刚刚放松的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江可乐只能再次站出来：“不是，你想想，这么多凶兽出来，他们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求生技能，怎么在这个社会中立足？说不定连普通话都不会说。”
九尾狐陷入了沉默。
说得好像很对。
像她这种接近半神的存在，是可以很轻易就学会人类的语言，可那些被关在结界里上百年的凶兽呢？
江可乐再接再厉：“就算出来也是流落街头，不如好好待在里面。”
九尾狐差点就被说服了：“可是……”
见九尾狐还在犹豫，江可乐又下了一剂猛药：“你看看那些妖族，没文化又没能力，只能靠搬砖为生。”
九尾狐想了想：“可以让人教他们，他们学得很快的。”
“可以。”江可乐答应得很快，“只是，必须要通过人类社会考试，再经过危险评估，你看社会发展得这么快，他们出来要是什么都不懂也没有用。现在坐牢出来的人还要经过培训才能融入社会，更何况是被关了这么多年的。”
九尾狐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你说得对。”
江可乐完成了忽悠人哦不，忽悠狐狸的第一步，连忙跟上下一步：“不过这个肯定是要再慢慢商议，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结界修复好，免得那些穷凶恶极的凶兽逃出来。”
九尾狐点点头，身后的两条尾巴扬起：“你们进去吧，我来守着裂缝。对了，我来得晚了一步，还是有两三只凶兽跑出来了。”
顾闻宗看向了羽景：“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羽景应了下来，张开了双臂，只见裸露在外的手臂冒出了一根根雪白的羽毛，渐渐形成了两对翅膀。
手臂一扬，羽景就如天鹅般飞了起来，朝着远处飞去。
江可乐摸了摸下巴：“难道她是鸟人？”
顾闻宗道：“羽景是羽人族，类人，平和无害又聪明，整族人都在顾氏集团上班。”
听到顾闻宗夸别人，江可乐“哼哼”了两声：“夸别人？也没听你夸过我啊、”
顾闻宗轻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最聪明。”
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危机。
不然按刚才的样子，非要和胡九微打上一场不可，他们两人在伯仲之间，要是整的打起来，便宜得还是别人。
顾闻宗想了想，又添了两个形容词：“还可爱帅气，是我最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不好意思的江可乐推了一把：“别说了。”
顾闻宗慢悠悠地说出后半句话：“最喜欢的人。”
九尾狐耳朵动了动，趴了下来。
她是狐狸又不是狗，干嘛一个劲地喂她吃狗粮。
两人从九尾狐的身后饶了过去，停留在了结界裂缝前。
顾闻宗伸出了手：“抓紧我。”
江可乐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被顾闻宗的手掌扣紧。
两人同时进入了裂缝中。
这裂缝的状态很奇怪，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在进入后，身后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连守在裂缝前的九尾狐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前方也是混沌一片。
江可乐被一股失重感笼罩，有些不知所措。
“别怕。”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在。”
江可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握了一下，他往身边看去，在看见顾闻宗后，顿时就放下了心。
两人肩并肩走在一条狭窄的隧道中，朝着前方走去。
江可乐走了一会儿，就适应了失重感，还有闲心找旁边的人聊天：“你真打算按我说得做啊？搞考试搞身份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我只是忽悠一下胡九微的。”
“是。”顾闻宗道，“我想过了，一直把他们都关在结界里面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融入人类社会比较好，毕竟……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江可乐拉了拉他的手：“什么叫‘和他们是一样的’？”他有些不悦，“你就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顾闻宗，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闻宗忍住笑：“我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可乐无奈地耸耸肩：“可是我都不知道你的原型是什么。”
顾闻宗想了想道：“你就把我当人吧。”
江可乐看向了顾闻宗，过了一会儿才道：“好。”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可见朦朦胧胧间冒出点点微光。
顾闻宗率先走了过去，试探地将手伸入了一片光芒中：“到了。”
江可乐也不害怕，直接穿 过了这一片光幕，比顾闻宗还要早片刻踩到结实的地面上。
顾闻宗随后迈出了光幕，就看见江可乐呆呆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哇——”江可乐发出了感叹声。
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片原始森林，呼吸的空气带着一股清香，是外面所不能及的。
一眼望去，可见各种奇怪的生物。
一旁的草丛中蹿出了一只兔子，也不怕生，大摇大摆地从江可乐的脚跟前走过。
江可乐低头一看，才发觉根本不是兔子，只是长着一只兔子的脑袋，身体却是和狗一样，尾巴又长又蓬松，飘在了身后。
“耳鼠。”顾闻宗充当起了导游，迟疑了一下后，又补充道，“可以吃。”
耳鼠像是听见了顾闻宗的话，兔子耳朵动了动，急忙向前蹦跑了两步，直接腾空而起，飞到了半空中。
江可乐盯着这只耳鼠，目光一直挪到了湛蓝的天空中，又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生物。
“那是鱼？”他指着在云海中浮沉的东西。
一群鱼在天上飞。
也不能算是鱼，而是看起来像鲤鱼，却长着一双鸟的翅膀。
“文鳐鱼。”顾闻宗的介绍依旧简单，“可以吃，味道还不错。”
江可乐这才想起了拍照，拿出了手机冲着天上飞着的地上跑着的就一顿“咔嚓咔嚓”，拍下了数张照片。
“这些都是流传在神话中的东西！”
待新鲜劲过去后，江可乐问：“你说可以吃的这些东西，都算是凶兽吗？”看起来都萌萌的啊，没有一点杀伤力。
“不算。”顾闻宗解释道，“只是当时建立结界的时候顺手把它们关进来了，没有灵智的东西，繁衍又快，就当做食物了。”
江可乐：“兔兔这么可爱！好吃吗？”
顾闻宗答道：“还挺好吃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入了这片世界的深处。
在看见了各种无害又好吃的东西后，终于撞上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杀伤力的生物。
一只放大了数倍的羊站在了必经之路上，它与一般羊不同，不仅是体型比较大，脸上还带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羊角又长又尖锐，被鲜血所染红。
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江可乐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上去试试这怪羊的能力。
不过这怪羊还挺警惕的，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靠近的两个人，扬起了头，头上的两根角闪闪发亮，蹄子刨了刨地面。
就在江可乐做好了它冲上来的准备，没想到这怪羊拐了个弯，直接掉头就跑，跑得还挺快，只留下了一缕青烟。
江可乐一脸懵逼：“……”
顾闻宗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可乐恼羞成怒：“都怪你把羊给吓跑了！”
顾闻宗连忙止住了笑，安慰道：“这羊不好吃，我们去找好吃的。”
听他这么说，江可乐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饥饿。
刚才一阵东奔西跑，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只是绷着一根神经，才没有察觉到，现在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不着急修复结界吗？”江可乐问。
顾闻宗：“有九尾狐守着，没这么着急。”
江可乐这就放下心了，好奇地问：“有什么好吃的？事先说明，我不想吃奇形怪状的东西，一看就没胃口。”
“你在这里等我。”顾闻宗顺手摘下了树上的一颗果实，朝着江可乐扔了过去。
江可乐接住一看，果实红艳艳的，水分充足，还散发着一股香甜的味道。他咬了一口，汁水瞬间就充满了口腔，果然酸酸甜甜的。
一枚果子吃完，顾闻宗正好回来了，他拎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往地上扔去。
江可乐一看，是鱼，就是天上飞得的鱼，长相奇特，看起来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真能吃？”江可乐保持怀疑。
顾闻宗点头：“能。”
顾闻宗从旁边捡了点柴火，垒在一起，指尖一点，立刻冒出了一簇火焰。等火堆燃烧起来后，用一根笔直的树枝把处理好的文鳐鱼穿了起来，放在火上炙烤。
没过多久，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冒了出来。
烤熟了的文鳐鱼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但江可乐还有些不敢尝试。
顾闻宗直接撕下了一小块鱼肉，塞到了他的口中。
江可乐闭着眼睛尝了尝：“真香！”酸中带甜，没有一点鱼腥味。
他接过了一整只文鳐鱼，美滋滋地吃着。
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动作：“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顾闻宗露出了一个微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
江可乐这才想起，当初穿越时空遇到小顾小朋友的时候， 小顾就是又给他摘果子，又给他烤鱼的，那鱼也是长得稀奇古怪又十分美味。
“果然……”江可乐恍然大悟，“真香是人类的本质。”
两人围着火堆而坐，慢悠悠地吃着烤鱼。
江可乐问：“我们要找的建木在哪里？”
顾闻宗道：“在结界世界的中心处，天地之间。”他抬手指向了一个地方。
江可乐抬头看了过去，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隐约可见一棵直贯天地的参天大树。
“好远。”
肉眼可见的远。
“这个世界有这么大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和现实中的城市一样大。
“结界经过了扩展，基本上是另一个世界。”顾闻宗解释，“从这里过去，估计要走四、五个小时。”
江可乐举手提议：“我们可以飞过去。”
顾闻宗摇头：“这个世界的构成与真实世界不一样，不能够长时间飞行。”
江可乐傻眼了：“只能靠双腿？”
那得走四五个小时！
顾闻宗：“是这样的。”
听到这个噩耗，江可乐连美味的烤鱼都吃不下去了，胡乱咬了两口：“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出发吧，早点抵达建木。”
就在准备出发的时候，一旁的树林摇晃了一下，地面上隐隐传来一阵震动感。
“好香！”
“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想要吃！”
“给我吃才是，你这个蠢蛋！”
伴随着吵闹声，一个个的脑袋从树林中冒了出来。
一二三四……正好九个。
嚯，熟人！
江可乐笑眯眯地看着其中一个脑袋：“九凤，好久不见呀！”
九凤的九个脑袋齐齐打了个哆嗦，拔腿就要跑。
江可乐的右手一甩，一根锁链凭空出现，从半空中划过，直接套住了九凤的一个脖子。
“相见就是缘。”江可乐用力一拽，直接把仓皇逃跑的九凤给拉住而来，“请你帮个忙？”
口中说着好商量的话，实则根本无法拒绝。
江可乐心满意足地坐上了九凤的背：“朝着建木出发！”
九凤不情不愿地挥了挥翅膀。
“倒霉。”
“太倒霉了。”
“又遇上了他们，都是因为你们的错！”
“明明是因为你！”
在有行驶工具九凤的帮助下，直接把路程缩短到了一个小时，虽然这一个小时是伴随着各种令人头痛的吵闹声。
九凤停在了距离建木不远处：“到了。”
江可乐从九凤背上一跃而下。
在这两个人离开了以后，九凤片刻也不停留，就直接飞走了，生怕还要留下来载他们回去。
江可乐掏了掏耳朵：“终于安静了。”
他转过身，呆在了原地。
顾闻宗走到了他的身后：“怎么了？”
江可乐艰难地说：“这树，真的好大……”
站在下方向上望去，根本看不见尽头，只能看见青色的树叶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伞盖。
远远看去，建木的主干像是一匹老牛，无数的枝芽树叶从老牛的身上抽出。但这只是建木的一角，更多的是淹没在了云海中。
江可乐：“直接折一根下来就可以了？”
简单得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顾闻宗道：“先过去看看。”
九凤停下来的地方虽然是建木附近，可真正距离建木还有一段距离。
这里大概是没有东西过来，底下的路十分不好走，短短一段路至少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建木的下方。
建木的树皮厚重老化，一看就是经历了无数岁月。
江可乐不禁抬手，轻轻抚摸着树皮，感受着掌心被粗糙的树皮划过。
顾闻宗道：“我去折一根树枝下来。”
他轻轻一跃，落在了最近的一根枝芽上，刚刚站稳，就听见“哗啦”一声，黑色的花和黄色的果实纷纷落下，宛如下了一场小雨。
待雨停了以后，建木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有我的规矩。”
顾闻宗神色一敛，转头看向了建木的主干。
只见主干上的树皮扭曲，渐渐形成了一张人脸，看样子是个留着胡须的老爷爷。
“要拿我的树枝，先把你取走的东西拿回来。”老爷爷的嘴巴动了动，声音扩散出很远，惊起了远处一群鸟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