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

  1 司徒杏儿归宁的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近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

  由彩儿搀扶着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她才发现爹娘和哥哥早就等在了那里。

  司徒衡南看着多年活泼,背着荷包处处蹦跶的妹妹忽然盘起了长发,举止间多了几分端庄,心里也觉着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爹,娘,哥哥。”

  司徒杏儿朗着声音唤了一声,然后过去投到了将军夫人的怀里。

  也就分别了几日,况且司徒杏儿依然自由得很,随时想回来就回来,将军夫人也就没那么不舍了。

  将军夫人特意做了桌好菜,一家人便又团圆着吃了顿饭。饭后,杏儿拉着司徒衡南到了府中的一处亭楼,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开口说:“哥哥,你可知那晚上子新哥哥也来了?”

  司徒衡南心中一凛,心中却突然四散出欢喜劲儿来。

  “真的?”司徒衡南下意识地出声。

  司徒杏儿见他这模样,竟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似乎念起往事,杏儿的笑意淡了些,于是道:“哥哥,子新哥哥只来了一会儿,说是还是亲自给我送上祝福。不过似乎是看你醉了,才走的。”

  “这样啊。”司徒衡南听后讪讪回应。

  司徒杏儿才又说:“子新哥哥似乎是有事情找你。前些日子你去重整军队,他还托了信到我这里。”

  司徒衡南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去找他。”

  “嗯。”司徒杏儿应道。

  “子新送你的是什么?”司徒衡南早就有些想问了。

  杏儿才神秘兮兮地说:“你来猜猜。”

  司徒衡南咂咂舌,说:“猜了很多次了。有些沉,该不会是什么武器吧?”

  司徒杏儿笑笑,道:“哪有人新婚礼送武器的。”

  “我们可不一样。”司徒衡南似是玩笑,又似是自嘲。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算是机关吧。”杏儿仔细想了想,“十分别致呢,可以当装纳首饰的盒子来用,也可以触动零件变成一朵精致的牡丹花呢。”

  “哦?这么神奇。”司徒衡南听着,心下却是蒙上了一层迷雾。

  子新不仅会操控暗器,还会制作机关?

  见司徒衡南突然面色暗了下去,司徒杏儿察觉到,有些担忧地问:“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司徒衡南的面色转晴,“我还有事务要忙,过些时日,哥哥来府上看你。”

  司徒衡南拍了拍杏儿的肩膀。

  2 收复北土的几场战役中,大军损失了不少烈士。

  司徒衡南将他们的名字一一眷写在书卷上,后又一一核实他们的家人是否得到了安抚与补偿。

  一笔一画,皆是辛酸。

  “平安”二字,实在是太沉重。

  略微闭眼,似乎又是漫天沙尘滚滚,白刃血纷纷。

  直到右眼皮忽然跳动几下,司徒衡南才睁开眼睛。

  搁了笔,缓缓合上书卷,司徒衡南长舒了一口气。

  微微闭眼略息,却有人来敲门。

  “将军,是我。”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吴校尉?”司徒衡南起身开了门。

  见吴校尉似乎还在喘气,面色竟有些慌张,司徒衡南心中漏了一拍,问:“怎么了?”

  吴校尉说:“我才听闻消息,说是沈公子找到了证据说霍公子是北土族的奸细,呈上了大理寺,大理寺立马派人带走了霍公子。”

  司徒衡南冷下了脸:“沈公子?沈恪?”

  吴校尉点了点头,沉重地“嗯”了一声。

  “霍公子现在在哪里?”司徒衡南问。

  “应该在大理寺,正被提审。少将军你别太担心,李校尉,周校尉,林校尉都在听审。”

  “你随我入宫。”司徒衡南话音一落,吴校尉便应了声“是”,随即二人便备马急匆匆地赶至大理寺。

  “沈恪找到了什么证据?”司徒衡南一边快步行走,一边问着吴校尉。

  吴校尉答:“说是那名在军中绑走了霍公子的小卒被沈公子抓住了,指控了霍公子。”

  “如何说的?”

  “具体我也不知,只是少将军你派的防兵告知于我的。”

  “你去找太子,让他来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的门匾已落入眼帘,门口的守卫见到司徒衡南亮出的一道令牌却也丝毫不变脸色,只是有些冷冷地说:“司徒少将军,大理寺正在审问重要犯人,暂时不对外放行,请你体谅。”

  “付寺卿应该清楚,关于军中之事,我堂堂主战的少将军,应当也有权利听审。”

  司徒衡南抚上了腰间的剑鞘。

  “司徒少将军,大理寺有条成文的规矩:犯人血亲,犯人熟识的人,皆不可参与审案过程。寺卿已特意交代过了。此案若落审,后还会上呈刑部判决,司徒少将军尽可对结果提出异议。”

  守卫也不挪动分毫,是坚决不放行的意思。

  司徒衡南欲松开剑鞘,身后却传来平静沉稳的声音:“司徒公子。”

  司徒衡南收回了手,转身才望清来人。

  “文学士。”

  现执掌大学士之位的文献,字以墨,正值而立,身上透露出浑然天成的稳重。

  年少时司徒衡南便知晓此人,不过一直不大熟悉。在司徒杏儿的婚礼上,文学士也送了份厚礼,他们还算是不久前才碰了面。

  “司徒公子为何来了大理寺?”

  文学士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既不像是盘问,却也不像什么寒暄的口吻。

  这个人,既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写照,也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气。

  见司徒衡南一时并未答复,文学士也不着急,徐徐道:“司徒公子倒是贵人多事,征战而归也未落清闲,为国事操劳,乃是国家栋梁。文某倒是承司徒公子的福,在宫中安稳度日,今日想寻几本卷宗,便路过这大理寺,望见了司徒公子。”

  略微一顿,文学士才朝向守门的护卫说:“我方才也看见沈二公子,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案件?若是犯人熟识的人不可参审,那沈二公子为何也能在场?”

  冷面守卫面不改色,道:“沈二公子是提供证据之人,自然参审。”

  司徒衡南听闻,知道文献有意助力,便接过了话,朝着冷脸守卫说:“当年霍公子和沈公子也是有过同窗之谊的,难不成相识之人互相指认更可信?若说证据,我这里有同沈公子不同的证据,可能呈给付寺卿?”

  冷面守卫面色一僵,知道司徒衡南不肯罢休,加上有个文学士帮衬,后面多半太子也会亲临大理寺。

  思索一番,冷面守卫只好叫另一位守卫进去通报。

  半晌后,大理寺的门徐徐打开,司徒衡南轻声对文献道了声“多谢”,才急匆匆地入了大理寺。

  3 大理寺处于宫中的僻静处,但规模却不小,高墙围立,森然的气息布满每一处角落。

  跨入主殿,守卫向付寺卿通报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霍风跪在地上,身形却挺立如旧。他面前除了主审的付寺卿,一旁记录证词的官员,还有两位刑部和都察院的大人。几名侍卫守在两侧。一旁听审的有诸位校尉,还有提供证据的沈恪。

  正颤颤巍巍提供证词的,是那名在霍风被掳走时消失的小卒。

  司徒衡南恭敬地向付闵施了一礼,那名小卒略微侧目,看见了司徒衡南,有些后怕地道:“少……少将军……”

  司徒衡南一直记得这名小卒,起先虽不知其名,但他清楚这人是清理过马厩的小卒。

  军中人,包括他在内,最后清查名册后,都认定这名小卒才是奸细,也是从那之后他才知道他叫韩辉,基本没有参加过什么战役,算是个伙头兵,同时做些杂务。

  这时见韩辉结结巴巴的样子,司徒衡南却心生疑惑:这样的人,真是潜伏军中良久的北土细作?

  沈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想来也预料到了司徒衡南的到来。

  付闵简单示意司徒衡南一旁听审,司徒衡南便落了座。

  “韩辉,接着你方才的说。”付闵平静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落下,韩辉又结结巴巴地抖了几个字,方才稍流畅地道明自己的所知。

  韩辉如是说来:“小的,小的方才说了那日,忽地看见军中有人在马厩同霍公子说话,又并不知是谁,其中那人提到了北土,还说在北土后与霍公子好久不久,小的便继续听了些。些许是小的不小心弄出了些声响,后面突然有人……有人重力击了我的后颈,小的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小的后来醒来的时候,也只是在一处偏帐里,周围昏暗得紧。账外是小的听不懂的话,后来少将军来救霍公子,小的知道所在的是北土军营,方才趁乱逃出来。”

  付闵听毕,才沉声问霍风:“霍风,你可在入军营献策前到过北土?”

  霍风面不改色,平静地回答:“回寺卿,草民之前在北土居住过一段时间,两月有余。”

  付闵接着问:“北土近来都是战乱,这两月你都做了什么?”

  霍风开口道:“草民在北土待过,才知其阵法。”

  “既然如此,那韩辉所提及的与你交谈的是何人?”

  “草民所交谈之人,正是这位将士。只是此人自己说在北土待过,应是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草民如今猜想,此人会易容之术。”

  “哦?意思是有人易容成了韩辉,此人便是掳走了你的人?”

  “若这位将士所言非虚,草民便认定此猜想。”

  “军中另外在场的小卒说当日司徒公子出战,霍公子在风口处等了良久,而后便不见踪影。那霍公子原本准备去哪里?”

  “草民只是去了马厩。”

  “为何想去马厩?”

  “寺卿不知,我的马追随我多年,我自然时常去看看。”

  付闵的手指有节律地敲动着扶椅,不再发问,而是在沉思。

  半晌静默后,一旁主写证词的官员在付闵耳边低语了几句,付闵点点头,便略侧目向司徒衡南道:“司徒公子,你有什么证据要呈?”

  司徒衡南起身,道:“回寺卿,这是霍公子献策时与我探讨阵法所留的图纸,军中人也都知是霍公子破了此阵。”

  一名下官将图纸呈了上去,付闵只是蜻蜓点水似地过了眼。

  忽然间,静默良久的沈恪冷笑了一声,才徐徐道:“少将军与霍公子情甚笃,自然不添疑虑。只是这些东西,作何解释?”

  有两人提着个大麻袋跨进了主殿。一抖麻袋,散落在地的是大大小小的机关和暗器。

  “少将军可知这些机关暗器,是北土所创?”

  司徒衡南看着一地的他并未看见过的东西,面色沉了下来,不出一言。

  “少将军,霍公子近几年去了哪里想来你也未知,且少将军冲入敌营,以身犯险,倒真是落入圈套了。”

  付闵看到武器也是皱了皱眉头,于是继续盘问道:“霍风,这些武器你作何解释?”

  霍风答:“机关原理确实是北土所出,但这些都是草民所做。”

  付闵同另外两名主审交换了意见,才沉声道:“具体情形还待考证,现在无法断定你清白于否。传令,先将霍风押入刑部。”

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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