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1 霍风得到了宸御提供的当年的武器残片,上面残留的粉末,多年来竟小心地被封存着,作为所提供的另外一条线索。

  因为封存的工作做得极好,虽时隔良久,但大体还是能够看到这粉末原体是白色的。据当年大理寺的存案资料,这粉末的来源被指向西南,但这也确有蹊跷,始终难查到罪魁祸首。

  一时不知该如何进行查案活动,霍风收好重要的线索,起身到了院落里。他此时住在宸御提供的一处小园里,宸御说除了有人会时不时来送些日常用品,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春日将近,却仍是乍暖还寒,院落里的大树尚不能吐纳出新意。

  对着棵光秃秃的大树,反倒令人心情压抑。霍风推开了院落的门扉,缓缓地在周围走着。

  一边走着,他也在脑中回想着当年春猎的事情。虽隔了很多年,但有份恐惧却是烙印上了他的内心,永不能消散。

  天空下着小雨,霍风撑起了伞,想寻访坊间传闻的那位识香的独孤姑娘。

  未至亭宅,便闻箫声幽咽。不过院落中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乐声停在了他到达门前的那一刻。

  霍风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请进。”

  霍风推开门,一位女子抚着把箫,转过身来,向他走近了几步。

  霍风见到来人,愣了一愣,方才和煦一笑:“原来真是瑶姑娘。”

  独孤瑶大方地回敬一笑,才说:“原来是子新啊。不过什么是‘真是’,你是忘记我了?”

  “非也。只是坊间说这里有位调制香料的好手,便想到了瑶姑娘,说来惭愧,我不知姑娘复姓独孤。”霍风细细地解释开来。

  独孤瑶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说:“无妨无妨。只是我未曾告诉过你们罢了。我已经不小了,对‘姑娘’的称呼,倒有些惭愧了。”

  霍风看着面前的独孤瑶,自然是不同于记忆中的活泼少女,几年过去,气质内敛了不少,但绝对和老不沾边。那股精神与阳光劲儿,一点也没变。

  “我那天看到南弟回来了,你也一道的,果然你们是一起去和北土打仗了。他今日怎没一道来?你是找我调香?”独孤瑶一个劲儿地说了起来。

  “是想请姑娘看看这粉末的原料。”霍风从衣袖里拿出小锦盒。

  独孤瑶接过粉末,但一时没有关注,只是连珠炮似地又问:“北土打仗辛苦了吧?我也好久没看到过南弟了,他今日是还在忙什么?难道是受伤了?”

  霍风回答说:“我并没有和司徒一起在北土打仗,只是助他破了一阵。他……的确受了伤。”

  独孤瑶有些着急:“什么?受伤了?重不重啊?战场上肯定重,可痊愈了?”

  “应是差不多痊愈了。”

  “差不多?你怎么不知道?”

  “我并未待在将军府,所以不知。”

  “你未随南弟打仗?那你……”

  “前几年回去西南,为我父亲守孝,便游历在外了。”

  “那你可成亲了?”

  独孤瑶突然问起了这个宸御几日前也问过的问题,霍风顿了顿,才说:“没有。”

  独孤瑶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霍风有些奇怪地望着她,她才说:“咳咳,真没想到霍郎君这样的谦谦君子竟然此时还没成亲呢。”

  独孤瑶尾音笑得有些狐疑,不过马上调转了话题,道:“这粉末是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味道。我是调香的人,可不会分析这些东西。”

  独孤瑶摊开手中的小小锦盒,金属制的凹槽里,不知究竟是何的粉末就装在这里。

  见霍风欲道谢收回小盒子,独孤瑶才又笑着说:“骗郎君的啦。过几日便能知道了。”

  2 临近庭院的时候,淅沥小雨已歇。虽是一路撑着伞,霍风的头发也沾上了飘落的雨滴,有些湿漉。

  走到门口,霍风才看到有人坐在门口的小石阶上,身着一袭墨色衣衫,显然是淋着雨过来的,头发都有些乱。

  “司徒。”霍风怔了一怔,然后匆匆走到了门前。

  “哈,子新,我都忘带伞了。”司徒衡南笑了起来,仿佛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为何会寻到这里,为何还要来寻他……

  一腹疑问最终都被咽下,最终霍风只是将伞撑过司徒衡南的头顶,问:“司徒,你的伤可好了?”

  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短时间就好。话音一落,霍风便腹诽了自己。

  可司徒衡南蹭地起了身,一只手接过了伞,道:“已好了。”

  因着先前小雨淅沥,空气也弥漫着清冷的气息。霍风温了壶茶,同司徒衡南对向盘膝而坐。

  “我……我本是去找瑶的。”司徒衡南习惯性地抓着一撮头发,“她说你先前去过,所以我便顺着问过来,听闻你在这里。”

  斟茶的动作一顿,霍风似乎了然了什么。

  “所以,宸御也让你去调查大皇子的事情?”霍风放下了那杯茶。

  “你也是去调查?”司徒衡南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特殊理由,你也不会留在这里了吧。”

  “将军身体可还好?”霍风察觉到司徒衡南的失落,却又不知如何绕过这个话题,结果又扯到了司徒将军。

  “算是好。”司徒衡南回答得有些勉强。

  “这几年,我去了很多地方。”霍风话锋转走,忽地笑了起来,“你可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司徒衡南仔细地望着霍风,也许是几年游历,让他的气质更加内敛,面上已经没有多少青涩,但依然肤白如脂玉,长睫下一双清澈的墨色眼睛,仿佛可以洞悉世事,又藏有心事。

  “你变得……更好了。”

  司徒衡南搜肠刮肚,想把好的形容给他,却觉得又不够。

  所以,最后只是说一个“好”字。

  他的回答一落,霍风便笑意更浓:“我倒觉得你变黑了不少。”

  本是为了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司徒衡南却愣了一愣,旋即才拍桌道:“在军营中,我已经是最白净的了。唔,在沈恪来督军之前。”

  “子新,以前我希望收复北土。我希望我可以在战役里中力挽狂澜,同将士杀敌,让他们平安回家。而更多地,我也希望这场战争结束,今后便不再有纷争。”司徒衡南饮了半杯茶,突然念了起来,而霍风没有打断他,而是想静静地听他讲下去。

  司徒衡南嗤笑了一声:“可是啊,我发现其实北土的反叛也是一种被逼无奈,中原人常常去骚扰他们的生活,久而久之,才有了反叛之心,可是,若不是联盟北方诸族,单凭他们的攻击,也只比以卵击石好上一些罢了。这场战役,拼得头破血流,北土或许收复了,但再也没有从前那般族群自由安宁的生活了。战争一旦打响,就没有真正终止的时候。没有绝对的好,或者坏。做人何尝不是为了一己执念呢?而我,还摧毁了他人的家园。”

  见司徒衡南停了下来,霍风才说:“你是为家国,为责任,守着自己的正义,本无过错。”

  “是吗?可是子新,爹爹先前受了伤,我好不容易能够暂代他的位置。我并不是为了做将军而做将军,而是为了能够不做将军而做将军。”

  司徒衡南直白且坦诚地说出了真实的想法:“这样我可以提拔陈凝。我也想过,去西南找你。”

  同霍风在西南的时日,其实是司徒衡南目前为止都最难忘的回忆。

  “不过你没待在西南,游历四处,也是好事。”司徒衡南兀自在说。

  嘀咕一句之后,司徒衡南轻咳了两声,才说:“子新,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从头细想一遍,我倒觉得当年大皇子的事情,同北土也有关系。”霍风凝了凝眉,“只是我还没有根据。从提供的武器看,是普通的刀剑和暗器碎片。至于粉末,就待瑶姑娘的结果了。”

  “但是……”霍风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却没有说出话来。

  “嗯?”

  “司徒,你可还惧雷鸣?”霍风问着司徒衡南。

  司徒衡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说:“还有一些罢了,比当年,好多了。”

  而灵光一闪间,司徒衡南也想起了救回霍风时不知如何造成的雷声。

  “北土人擅巫术,或许并不奇怪。”兴许是两人间的默契,霍风见他似乎想起了,便推测道,“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何会知道你惧雷?”

  “这个……也就家里人知道。”司徒衡南轻轻地说。

  霍风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更无头绪。

  “但是那位军师为何会说出那第二种选择?”霍风自顾自地沉思了起来,“他,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确实没什么道理。”司徒衡南摸摸下巴,“反正应该就是我不能影响他们。所以,还是取我项上人头最为保险。”

  此时说来,倒有几分调笑的味道,仿佛之前的生命危险只是昨日旧梦。

  “子新,春天还没到啊。”

  司徒衡南透过窗户望向院落中的大树,喃喃着说道,饮下了剩余的半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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