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谁?”
心虚的一声响起,夏蝉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等姜娆反应,前者已转入到屏风前,一手挑起了帘子。
也只需一眼,她便看到了门后神色奇怪的刈楚,和......
和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陆宁。
男子正一手扶着墙边儿,一手整理着微乱的帽衫。看见有人走出时,他扯着发白的嘴唇,“咳咳”地干笑了两声。
“姜姑娘。”
陆宁先朝姜娆恭敬一揖,姜娆点头回应,转而他偏过头去,恰见夏蝉的一双眼也缓缓扫来。
“小蝉,”他尴尬一笑,“我、我路过......打扰。”
转眼间,他便要离去。
“宁哥哥!”
一瞬间,身后的少女突然出声来,让陆宁的脚步一顿。男子徐徐转身,强止住了面上的情绪,朝身后的女孩儿舒缓一笑。
一如往常一般清澈明润。
“怎么了,小蝉?”
姜娆在旁边轻轻靠着桌角,瞧着夏蝉上了前,走到陆宁身边,抬起一双眼。
“宁哥哥。”
“嗯。”陆宁点头,垂下双目。
他的眼神轻轻,眸中泛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光,似是怕惊扰到了夏蝉,他那一句“嗯”回应得也是轻轻的。在这样的话语和目光下,少女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启了唇。
“宁哥哥,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陆宁一顿。
又看见对方也垂下眼睑,低声重复道,“宁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小蝉?”
刈楚也掀了帘,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帘幔。他紧闭着唇线,静静瞧着屋内正在“对峙”的二人,抬步走到姜娆身边。
夏蝉望了一眼刚进屋的刈楚,又移开眼去。
陆宁沉默,过了好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
如释重负。
姜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一双书突然被人轻轻拉住,淡淡的温暖从对方的掌心传来。
原以为这会是皆大欢喜的一幕,却不料,眼前的少女出声,“宁哥哥,我...我不喜欢你的。”
一句“抱歉”出了口,让陆宁的面色变了变,一瞬间,男子面若死灰。
他强颜欢笑,“不、不碍事的。小蝉,真、真的不碍事的。”
夏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男人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了半步,又被夏蝉上前去扶住。陆宁垂眼,看着她搭在自己臂间的那双素手,嘴唇抿了抿。
“宁哥哥,你......”
“我没事。”陆宁飞快接声,继而不着痕迹地避开女子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下,落寞离了开。
前一刻还是欢天喜地,后一刻,就已成了不欢而散。
姜娆抬眼望了一眼刈楚,却见他面色未变,只是将眸微微敛起,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她望了半刻刈楚,又转眼打量了一眼神色恍惚的夏蝉,终是掀起了帘子,“我去看看他。”
男人点点头。
出了房门,陆宁正站在院中一角,听见开门之声,他也朝这边快速地望了,眸光却在定格在姜娆身上的那一瞬,立马黯淡了下去。
“姜姑娘。”
“陆副将。”她徐徐上前,几步便走到了他身前。男子不甚英俊,皮肤也透着健康的小麦色,却让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这是不同于刈楚的那般赏心悦目。
“陆副将,”她轻轻启唇,眸光缓淡,语气中已有了几分不忍,“小蝉她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待我一会儿回屋,好好与那丫头谈一谈,她会明白您的好的。”
“姜姑娘言重了,感情这种东西,原本就强求不来。我不怪她,亦不怨她,只是......”
陆宁突然低下头,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玉佩来。姜娆定睛,恰见玉面上写了一个小小的“陆”字。男子伸手,将玉佩递给她。
“这件东西,劳烦姜姑娘转交给小蝉。不日我便要出征,这件玉佩,是我陆家祖传的护身符,我希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它能陪着她。”
他......
他希望她好。
把玉佩递给姜娆后,男子便不再出声。姜娆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玉佩,玉面上,还有来自于他的淡淡的温度。她也沉默了阵儿,转而问出声来。
“陆副将,王爷他准备何时出征?”
陆宁答,“冬月十八。”
“冬月十八?”她一愣,“如此算来,便只剩下五天时间?”
“嗯。”男人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么快?”姜娆连忙问。陆宁垂着眸,没有吭声。
想必这是属于军事机密,她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捧着玉佩回屋时,夏蝉正满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桌前,而刈楚正背着手,皱眉望向夏蝉。
见姜娆走进来,刈楚眉间的蹙意稍稍舒展开。他神色怪异地望了桌前的少女一眼,继而收回目光。
“怎么了?”
察觉到屋内气氛的不对劲,她询问出声。
“无事。”刈楚接了话。又见她步步朝夏蝉走去,将一块玉佩呈于那丫头面前。
“娆姑娘,这是?”
“陆副将托我给你的。”
夏蝉一怔,旋即伸出手去,当指尖抚摸到上面淡淡的一个“陆”字时,突然身子僵了僵。
“我不能要。”她摆着头,把玉佩往姜娆的怀里推了推,“这件玉佩,我不能要。这定是他们的传家之物,我、我受不起。”
姜娆蹙眉,“这是他托我给你的,现在陆副将想必还未走远,你若是不想要,便亲自还给他吧。”
有些话,当面说了开,断了对方的念想,也好。
夏蝉垂了眸,盯着手中的玉佩,沉默了片刻,终于掀起帘子朝外跑去。
屋外顿时传来了细微的交谈之声,窸窸窣窣的,让人听得不甚真切。陆宁见了夏蝉,尴尬地转过身去,生怕她会追上自己的步子。
“宁哥哥!”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追上他,气喘吁吁地于他面前摊开了手。男人转过头去,瞧着她手心里的玉佩,抿了抿唇。
“给你的。”
“我不要。宁哥哥,我已经欠你这么多东西了,不能再收下你这块玉佩。”
眼看着她就要把玉佩强行塞回他的怀里,陆宁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半步。他的神色略微慌乱,眉头也轻轻拢起了。
“宁哥哥,小蝉不能要的。”
少女仍是重复着这句话,让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闻一声“罢了”。陆宁终于将那块玉佩收了回去。
夏蝉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块玉佩,我会替你留着,你若想什么时候要了,可以随时来取。”
女子抬眼,恰见男人也垂了眸,眸光缓淡而温柔。
言罢,他便将玉佩往怀里一揣,就要转身离去。
“宁哥哥——”
她再次出声,引得那人脚下一顿,数秒之后,她咬了咬唇,“对、对不起。”
“傻丫头,”他再次笑着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怪你,我从来都不怪你。”
二人的对峙持续了数久,听闻院内的声音越来越大,姜娆有了坐不住了。刚想起身,手指却被身侧之人轻轻一勾,她疑惑抬头,立马又被人拢入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那是他们的事,”男人拢着她,声音又低又轻,“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于他怀里,姜娆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这种事,还得让他们两个自个儿说清。
瞧着怀中低眉顺眼的美人儿,刈楚的喉结突然动了动,压低了声音轻唤一声:“阿姐。”
“嗯?”姜娆被他唤得一懵,登即便抬了头。
却见男子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旋即俯下身咬住了她的耳垂,姜娆一个激灵,身子已倾倒在他的怀里。
淡淡的香气席卷而来,登时便漫布了她的全身。
男子把她平放在床上,一面唤着“阿姐”一面又压下身子来,末了,指尖停驻在她的腰间缓缓地画着圈圈,微热的唇便贴了下来。
她一面回应着男子的吻,一面又推搡着他在自己腰间的骚动。她怕痒,她极其怕痒,没一阵儿她便缴械求饶了。
真是个混/蛋。
逗罢她,刈楚便平躺在她的身侧,一面喘着气,一面说:“阿娆,不日我便要走了。我打算让陆宁留在荷花殿,有他护着你,我也能安心些。”
留在荷花殿,是陆宁自己求的。刈楚放不下姜娆,陆宁亦是放心不下夏蝉,可又有了方才演绎的那一出,一时间,刈楚又开始左右为难了。
脑海里却是方才,姜娆与陆宁退去荷花殿外时,他与夏蝉独留在屋内的场景来。
少女咬着下唇,眸光楚楚动人。
“阿楚,我想问你,你...可是要迎娶娆姑娘?”
“是。”
“那你便是很喜欢她了。”
“是。”
“那我......”她方欲出声,又匆匆别开脸去。末了,终于轻叹一声,“罢了,我早知结果会如此。”
男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她,不动声色。
夏蝉又不死心地抬起面来,“那我若是与宁哥哥在一起了,你会如何?”
“如此好事,自会祝福。”
“阿楚,你好狠的心!”
没来由的,对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引得刈楚怔了怔。不等她说完,房门便被姜娆轻轻推开,少女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不去看他。
方才的那一幕从脑海中徐徐闪过,刈楚睁了眼,瞧着身侧的女子。
“阿娆,我方才——”
他刚准备同她说方才所发生的事,身侧之人却突然打断了他。姜娆侧过面,用手撑着头,将上半身轻轻抬起了。
“我听陆宁说,你五日后便要走了。”
刈楚一顿,也用手撑了头,抬起身子来,“嗯。”
他没有否认。
她不解,“怎会这么早,怎么不同我说?”
怎么会这么突然?
刈楚撑着身子,也将半截上身抬起来,使视线与她平齐了。
“我怕你会担心,加之没找到适宜的时间去同你谈。我想着,等父皇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再来和你说,这样你会安心一些。”
“可你这般,我会更加忧心。”她接道,“你可是要去攻打遥州城?”
刈楚并不否认,“是。”
“何时回来?”
“得胜之时。”
“何时得胜?”
男子的话语顿了顿,旋即低声,“不知。”
“那你可知——”她下意识出声去,引得对方敛了神,将背挺得更直了。
“可知什么?”他故作轻松地一笑,“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回来。”
不等男子说完,她突然一下子凑近了,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温声细语,“阿楚,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梦见小楚国攻陷了京城,那时我还在倚君阁,敌军入了城,把倚君阁作为发泄之。我梦见一个男子朝我扑来,他揪着我的衣裳把我死死压在身下,我梦见......”
她越说,身子便颤抖得越发厉害。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而过,一切都真切得令人心头发慌。
“阿楚,我——”
不等她说完,男子突然低下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唇,把她所有的话一并吞入口舌之中。
“不要胡想,不会的,我会回来的。”
他一句一句轻声哄着她,于她耳畔低声呓语。
恍然间,有人亲吻上了自己的耳背,她感觉自己的面上一片湿润。再睁眼时,刈楚正垂着头,看着床上不知为何突然落了泪的女人,眼眸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