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46
张姑娘扑进来:“都找过了,一定是你把它收藏,放在哪儿,快把它交回给我。”
“从未见过!”艾迪越来越支持不住:“叫方树辉立刻来见我!”
“你怎样了,不是把药吃了吧?”
“没有水,怎能吃,去,快去找方树辉,不然,我杀死妳!”
张姑娘进进出出,没多久,方树辉来了。
“你听着!”他竟提不起力气说话:“紫罗兰为我而死,我也要为紫罗兰而死,你应该开心,因为你逼死了两个人。”
“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艾迪用双手握紧自己:“我虽然恨你,不过,看在紫罗兰份上,我宽恕你。我死后,你要把我和紫罗兰合葬,我们生要同衾,死要同穴,我要陪伴紫罗兰。”
“你不再做老千了?”
“何必……侮辱死人……”
方树辉突然点头微笑。
“笑……你失去唯一的女儿,你……晚境孤寂不堪,你……要受……”
艾迪支持不住了,他没有了感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艾迪又再另一次醒来。
仍然是那白色的房间,那讨厌的张姑娘。手臂上还缠着一些东西。
“喂!妳的安眠药怎么没有效?”
“你不要动,好不好?因为你不肯吃东西,所以我们替你吊葡萄糖水。”
“我到底是死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没有死,我吃下一整瓶,我应该死的,紫罗兰……”
方树辉和何医生进来了。
艾迪直瞪住方树辉:“我为什么死不了?”
“因为你没有服食安眠药。”
“我吃了一大瓶,我不舒服,我有死的感觉,我应该死的。”
“瓶子是装安眠药,不过,里面的药丸,我们已经掉换了,你吃下的几十粒,祇不过是消化丸,很不舒服,是不是?几天没有吃东西,又吃那么多俏化丸,肚子不起革命才怪。”
“你竟然戏弄我?我杀死你!”
“紫罗兰不会嫁杀父仇人。”
“紫罗兰已经死了!”
“她幸而救回了……”方树辉说出了一切。
“不,你骗我的,那天我看见她动也不动,而且嘴唇像两片白纸。”
“我们替她打了一针,又化了妆,所以远远看去,不就像个死人!”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不是戏弄,是考验,考验成绩美满,证明你是真心爱紫罗兰,我很高兴。”
“紫罗兰呢?”
“她就在你隔壁房间,仍在休养,不过身体差不多已经复元。”
“我立刻去看她!”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动,如果你想见紫罗兰,多吃多睡,把身体壮健起来,祇要你能走路,你随时可以去看她。”
“谢谢方先生。”
“总该叫声方伯伯了吧!”
艾迪轻轻一笑说:“方伯伯!”
“好,好,你要吃什么,告诉张姑娘,现在我去看紫罗兰,她等着你的消息。”
“请方伯伯代我问候她!”
“好吧,”方树辉和何医生走出病房,何医生说:“我认为你这未来女婿实在不错。”
“好处在哪儿?”
“痴心、专一,其实,张姑娘很漂亮,可是他根本不理她。还有,他真的很英俊,我们这儿的护士,个个都称赞他。”
“英发和痴心,可以换饭吃吗?”
“你不会那么现实吧!”
“我是很现实的,不过,正如你所说:我可以失去女婿,但不能牺牲女儿。”
“下一代的事,由下一代管。明天我们去打高尔夫球,如何?”
“一切解决,我很开心,你明天有空?”
“我明天休息,医生也是人,对吗?”
“两个小儿女什么时候也能打球?”
“紫罗兰休养子一段日子,她的精神已经很好。至于你的未来女婿,他体质好,非常强壮,祇要他肯吃东西,差不多就可以好了。”
“唉!我差点害死两个孩子。”
“你总算明理,事情一下子就解决了。我们去看小公主吧!”
艾迪和紫罗兰坐在方家花园的台阶上,艾迪拿起紫罗兰的手,轻抚她的手腕上的疤痕。
“还痛不痛?”
她轻笑摇一下头。
“为什么这样傻,竟然要自杀?”
“你呢?你不是吃了一瓶消化丸。”
“好坏,还笑我呢?”艾迪轻打了下她的掌心:“其实,我并不赞成自杀,人的生命最宝贵的,有人要伤害我,我还要保护自己,自己毁掉自己,是最傻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狂吞安眠药?”
“报答知己,妳能为我而死,我为什么不能为妳而死?”艾迪吻一下她的手腕,“其实,我何艾迪活了二十三年,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我要活下去,过一些美满的生活,才不枉此生。”
“艾迪,我很想知道你怎会做老千,你以前的事,我都想知道。”
“那得从头说起,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生长在一个小康之家,爸爸开了一间制衣厂,妈妈生下我后,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快乐,可是,当我五岁的时候,我的母亲突然去世了。”
“你远记得起你母亲的样子吗?”
“记不得!因为那时候,我很小,而且妈妈死后,爸爸说伯触景伤情,把妈妈全部的相片都烧掉了,爸爸是很爱妈妈的,否则,他们两个人不会一起合葬。”
“你应该记得起你爸爸!”
“记得起,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懂得很多,所以,我常会想念爸爸,至于妈妈,我既然记不得,就把阮大姐假设是我的妈妈,林伯也说,妈和阮大姐有点相似。”
“林伯?”
“他是我的养父,他对我很好,改天有空,我带妳去见他。”
“现在就去!”
“妳还没有听完我的故事呢!”
“艾迪,快告诉我!”紫罗兰靠着他,用两只手缠住他的手臂。
“妈死后,爸爸没有续娶,我们两父子,过得本来也很不错,一直到我十岁那一年,爸爸带一个女人回来,说是我的新妈妈,这新妈妈一进门,我可就惨了,爸爸不在家她就打我骂我,还不准我吃饭,渐渐的,她又在爸爸的面前说我无心向学,跟同学打架,又说我的老师上门警告,这些假话爸爸听得多,他开始逐渐不喜欢我,那位新妈妈是爸爸工厂的女工,才十七岁,她的名字是赵王莲。”
“赵玉莲那个女人?”
“不错,我这一次回来,就是要找她报仇,为爸爸报仇。”
“你爸爸?”
“是的,赵玉莲进门后一年,爸爸突然病倒了,本来是小病,可是一直拖了差不多一年,都没有好,林伯也曾找爸爸的医生谈过,连医生也弄不明白,后来爸爸过世后,林伯伯想通了,赵玉莲一定给爸爸吃慢性毒药,不过,爸爸倒并不是因病而死,他是被气死的。”
“气死?又是赵玉莲?”
“唔!有一天我下课回家,经过父亲的房间,听见里面吵得很厉害,我在门缝一看,一个年轻男人,竟然搭住赵玉莲的肩膀,逼爸爸签遗嘱,爸爸跟他们吵,我想进去,赵玉莲合上了房门,到了第二天,爸爸死了,医生说是心脏病。”
“赵玉莲真坏!”
“爸爸一死,她就把爸爸的财产,占为已有,她又嫌我烦,要把我卖掉。”
“是她把你卖给阮大姐?”
“不,那时还没有阮大姐。是林伯把我买回去,他给了赵玉莲一千元。”
“这女人,真狼心狗肺。”
“我在林伯家住了两个多月,有一天,阮大姐和阮大哥来了,几个大人谈论了一番。晚上,林伯告诉我,他年纪大了,恐怕不能照顾我。因此,要我跟阮大姐夫妇去美国念书,我本人当然不喜欢。但是,我是小孩,又怎能违抗大人的意思,于是,我终于跟阮大姐夫妇去了美国,他们也没有食言,真的供给我念书。”
“阮大姐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教育一个人成材,是要花很多金钱和心血的,你真的一直有念书?”
“有!我一直念到大学二年级,不过,除了上学,他们还请了几个老师回来,教我许多和学校无关的事。比如跳交际舞,吃西餐,拿酒杯,怎样追求女孩子……甚至做爱,当时,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现在,相信妳也知道原因,他们在训练骗子,专骗女人的钱。”
“阮大姐夫妇待你怎样?”
“阮大哥对我很冷漠,很严厉,时常找我的错处。不过总算好,还不至于动手打我。阮大姐跟我是最好的,说良心话,她关心我,袒护我,疼爱我,她几几乎平等于是我母亲。”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干老千这一行?”
“四年前。有一天,阮大哥叫我不要上学,陪一个中年妇人去逛公司,那些一女人,好不要脸,开口心肝,闭口宝贝,我讨厌她们,阮大姐叫我忍耐,因为她们会给我很多钱。”
“我已经十九岁,我立刻就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抗议,阮大哥可气死了,叫我跪在神台前,那神台上,安放了老千的祖师爷,他要我发誓,我不肯,他打我,阮大姐来护我,后来,白锦标和一班人都来了,他们全是组织的人,阮大哥叫我在神前发誓,永远尽忠祖师爷,尽忠组织,如有背叛组织的行为,就要受组织处罚,身首异处。”
“你有没有发誓?”紫罗兰很紧张。
“当然有,一方面,他们人多势众,根本不容许我摇头。另一方面,我自己也会想,整整七年他们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把我由一个苦小子变成公子哥儿,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替他们做事?我总不能忘恩负义,受了人家的恩惠而不报答。”
“噢,”紫罗兰垂下了头。“阮大哥呢?从未见你提过他。”
“死了差不多两年了,他死前立下许多规例,又再次要我发誓,总之,他就是怕我飞掉,所以任何证件、护照,全部由新承继人——阮大姐没收。”